盆榆

叶知秋

戊戌年夏日，予坐中天形骤异，云阴而雾移，风起而气动，混沌不知所由，披风而卓立，自觉岁月之蹉跎，经年不辍，予独生其中，惘然不知，枉诳岁月，枷锁其身，牍中不知世事，觉世已非书中。遂唤妻于梦中，觉起于恍然。

车行无的，颠簸其终，忽忆谢氏之棋盘，行乐于不形，太白之车马，任行无所止，遂知潇洒，念旧爱恨，故揽妻于怀中，驾车之东市，以为花草形色之骋怀，山水缩型于闹市。妻爱花，如形色，更爱草，如形貌，亦爱木，如形胜，遂发一盆榆而揽怀中，其时无花无叶无形，如漂泊之寄子，无念之游侠，本无根寄。

至予家中，独宠幸之，以为珠露之涵养，盆坻之纵容，营养之滋沃，揄剪以修饰，不啻于怜膝下之子，更过之于椟中之宝，以为必形冠天下，独灼其尊，每必亲而怜之，一如赤子，再如优伶，又如本尊，凡二年逾，无花无色，无形无状，怜爱之心每减，以为终违所负，其心稍怠，弃之东隅，任枝叶恣其生，根茎尤其伸，沙砾之不死，久旱之尤存，终如杂草，以至否下极矣。

后三年，家中零落飘渺，诸多变故，人无循迹，草木皆朽，开堂入室，颓然倾坐，遍屋宇无故旧，如举世而弃之，独有隅角之弃榆，凌乱而嘈生，抚膺怀故，感怆纵生，予以水灌溉之，修歧以葺正，移置日下，欣欣然如初，神奕而气华。相视无言起酒满饮，感念殊深，终知事可付不意之人，亦可改笃信之念，善信需念人之长，所恶亦应容其短，人需假年，事看消长，任少年以恣肆，以待来时，知君子多磨砺，必成非常。天下之最，无非“以待来时”，时有非常，人岂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