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路

王晓静

　　记忆中，有一条路，坎坷不平，弯弯曲曲，通向倪家沟的外婆家。

每年暑假，我们没在倪家沟住的几姊妹就会回去长住一段时间，因为假期漫长，而倪家沟在幼时的我们眼里是个好去处。在那里没有人会指责没你做不做作业，没有人强制你睡午觉，没有人要求你做家务。

倪家沟，就是暑假自由的代名词。

去倪家沟，要走很长的路，顶着灼热的太阳，跟在大人的后面，炎炎赤日是不可能一直追得到我们的，因为路两边的老树会撑开枝叶挡住烈日。树上的知了一路地叫，树下有一大片玉米地，玉米地里种着黄瓜、剥皮瓜、南瓜。走渴了摘一个黄瓜不叫偷，山里人在夏天不缺的就是黄瓜，老黄瓜刮皮用猪油清炒出来可以吃两大碗干饭，嫩黄瓜拍碎凉拌可以喝两大碗稀饭。而剥皮瓜熬汤就馒头是我那时候最喜欢吃的。

那个时候，吃什么都香。

路的下边有一条河，河水清澈得可以看清河底的青苔，青苔长长的，绿绿的，随着河水在河底慢悠悠地舞动。我们最喜欢伸手去扯青苔，把它扯上来揉成一团趁对方不注意向对方打去——这个行为是要吃棍子的，那个时候没有多上衣服给你糟蹋。可是不知为什么，还是喜欢敢这样讨打的事。到最后，几姊妹在河里弄得全身湿透，走人户穿的衣服也整得鬼迷日眼方罢休。

之所以这样猖狂，是因为爸妈不在身边，而在倪家沟的大娘、二娘、两个舅舅，是断不会责怪我们的，因为山里人最重的“上门就是客”，不管你是大人还是小孩。

那个时候，感觉路很长，总也走不到头，人很多，总也不会散落各处。

后来，外婆走了，哥哥姐姐出门打工了，弟弟妹妹长大了，再后来，大家都成家了，那条路变成了水泥路，宽了，平坦了，有车了，原本走一个多小时的路十几分钟就到了。所以，我也听不见知了叫，扯不了青苔。没人种地了，也就摘不了黄瓜，吃不到熬剥皮瓜了，因为没人收拾种子，剥皮瓜已经绝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