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沟记忆

誊文公

<p class="ql-block">题记</p><p class="ql-block">回老家驻村,沿途贯寺段修路交通堵塞,在路人的指引下,我从贯寺村口驾车南拐,绕道过河南,进入梨沟村口,看到崭新的村牌,停车拍照发到家人群里,侄子回一句:碎爸,这是你梦开始的地方吗?一句话,勾起无限回忆。所经之处,一沟一壑,一房一院,一草一木…无不承载着我曾经的芳华…</p> <p class="ql-block">由于这次是从县城回老家路过,所以首先进入的这个自然村是当时走梨沟最后一个自然村—下窑湾。从下窑湾再往前走,就进入咸川村了。</p><p class="ql-block">我是1996年12月份参加工作。真正上班是过了97年春节后的正月里。我记得过了正月十五(当时乡镇正式上班要到十五以后),我起着自行车去乡政府报到。整个乡政府大院空空荡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看门的老人,他说全乡干部都去贯寺搞计划生育,去不去随你。我骑车到贯寺,打听到村书记家(当时村书记叫李书雁)一问,干部们贯寺工作结束去了武屲。武屲村从贯寺上北山全是陡坡,我只好推着自行车到武屲村,还是没找到干部身影。一打听,武屲的工作也搞完了他们去了黄坪,我又下北山上南山,赶到黄坪,终于找到干部模样的人,加入了他们搞计划生育的队伍就算正式参加工作了。</p> <p class="ql-block">话题扯的稍微有点远。计划生育集中活动结束,我就被分配的梨沟驻村。</p><p class="ql-block">那时候走梨沟村有两条路:一是乡镇出门北拐,过郑川桥上坡马上南拐,进入南坡屲(共18户人,梨沟村的第一个自然村),上梨沟(10户人的自然村),下梨沟(22户人的自然村),到川头(20户人)。当时没有村委阵地,村书记家在川头,所以自行车骑到村书记家就算到村了。还有一种方式是出乡政府南拐,沿安礼公路骑自行车到牛川,把自行车寄放到农户家里。沿着羊肠小道过一架深沟,上了沟坡就是川头。在村书记家喝茶吃饭,然后两个人一商量,开始工作一般是从川头走到下窑湾(37户人的自然村)开始入户,入完一路过来川头—上下梨沟—南坡屲,一天转到天黑,全村基本上也就转到了。(感人的人和事一点一点整理,后续记忆更新中…)</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书记一家人</b></p><p class="ql-block">当时梨沟的村书记也就三十刚过的人。</p><p class="ql-block">记得刚到村上,他说我俩是婆媳关系?我说妯娌关系。因为年龄差距不是太大,加上那时的乡镇干部在村上一住就是十天半月,和村书记一家人相处得像家人一样亲密。他们家7口人:书记妈妈,两口子,四个孩子。那时候所有人还都比较穷,刚能吃饱肚子。就那样的情况,只要我去了,他们总是给我烙油馍馍喝茶,吃饭也明显要比他们自己吃的要改善许多。在乡镇工作,刚学会喝罐罐茶,没糖苦着喝不住。村书记专门会给我买一斤冰糖供我专用。我一喝完茶他害怕自己的孩子偷吃,就连冰糖带子藏到炕后墙挂的相框背后。记得有次我去书记不在,书记老妈妈招呼我喝茶,端出电炉子说我家连点糖都没有么,我说有呢。她去端馍馍,等她进来我从相框背后拿出冰糖。他说,你来的时候连冰糖都带着呢吗?我嘿嘿一笑,你家的!我家的冰糖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我说我知道。还有一次县上派下来一批干部住到村上搞“三讲”。给我们村分配了三个人,我从乡政府领县上的干部到村,顺便在镇区买了点水萝卜之类的下饭菜。有天吃饭前我听见书记老妈妈在厨房骂孙子着,你叔叔给县上那几个领导买的萝卜,你不要啃。她给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子都舍不得给,留着给我们吃…那时候一年最繁重的工作是收缴“三提五统农业税,总是收不清,所以只要有闲时间乡上要求住的村上收款。100多户人一天到黑就转完了,总是转一天也收不了几个钱。我记得最少的一天我们两个人收了50块钱,我自嘲道,怪不得领导批评呢,咱两个大男人一天到城里转着乞讨应该比这收人好,咱收的还是百姓欠政府的…所以有时候也很生气很迷茫,今天路过南坡屲,看到一个只有18户人的自然村两头都是彩门,扫了一眼捐款碑上,三千五千的比比皆是,顿生感慨,这里的人真的富了。因为在村也是没任何效果,所有有时候会偷偷休息几天。镇上领导去查岗,老妈妈总是替我打掩护:一点都收不上来,把你们乡上来的那个年轻娃娃磨死了,天天口干舌燥地从沟坡上上来,黑了从沟坡上下去。领导说人呢?老妈妈说刚从门里出去,我给你叫去。领导明明知道我不在,看在老妈妈如此诚恳打掩护的份上,也就不予追究了。</p><p class="ql-block">后来我调到县城后专门去看过一次这位善良纯朴的老人,一进门,老妈妈激动得流出了眼泪:你是尕林吗?!没想到把你又见了,我前年得了一场病,差一点见不上你了…好像我不是曾经在他们家工作过的干部,而是她久别重逢的一位亲人。再后来,俗务缠身再没去过。后来办公室来了一位和这个村颇有瓜葛的人,我打听老人,人家说已经去世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好像又失去了一位亲人…</p><p class="ql-block">书记两口子更是把我当亲兄弟一样看待。有次我们黄坪片的片长杨书记带领我们五个村的驻村干部到村书记门上,书记老婆像来了亲戚一样小跑着上来迎接打招呼。进去后杨片长说有的村上干部看见乡干部来是躲了,你这梨沟把我们当亲戚一样看待…</p><p class="ql-block">有次我路过书记家苹果园,看到树上的苹果有点红了,从墙上翻进去摘了一颗一尝有点酸,顺手丢了,又从墙上翻出来。到书记家喝茶的时候我刚给他说偷他家苹果的事,书记老妈妈慌慌张张进来了:咱们家苹果园墙进去过人,我看着有脚印呢。书记嘿嘿一笑,可能进去了个“贼娃子”。他故意加重语气,我也哈哈大笑。老妈妈知道是我了…</p><p class="ql-block">刚驻村那段时间,村主任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之所以当主任是在计划生育高压态势的夹缝中,想保护儿媳妇能顺利生个儿孙子。所以接触较少,村文书在下梨沟,另一个自然村,再者他任文书那段时间好像他老是外出谋生不在家,所以基本上常常和书记两个人天天在一起。</p><p class="ql-block">白天书记家喝茶吃饭,晚上约两个村上的年轻人学着打麻将。刚开始不玩钱,打着打着感觉没意思了就赌分分钱,我记得那时候常常叫“缺门数单,一单5分”。有时候凑不够四个人三个人也打。记得有个叫张保定的,人长得非常帅,就是有点好吃懒做,只要看着我来了就陪着我。吃过晚饭我书记张保定,在张保定家土窑洞的炕上三个人打麻将打到天亮。现在提起打麻将好像就是赌博,那时候没网络没手机,晚上就这样玩着度过漫漫长夜。我当时一个月工资270元,不是按月发放,当时乡财政包干,啥时候凑够一个月的钱就发一个月,感觉财政永远没钱。记得我调走是6月份,刚领了2月份工资。村干部一年的工资理论上是700元。说理论上,是因为从来没人给他们发工资。乡政府每年给他们定的标准是700元。这700块钱也是在收清全村的税费后再领。没有一个村能全部收清。所以这700块钱也只是个理论数字。都没钱,但都玩得很开心,也没什么压力,在乡政府大灶吃饭,一顿交5毛钱。在村上村干部家吃饭,也不花钱。我当时不抽烟,村书记平时抽几毛钱的烟,只要我去了就专门买盒两块左右的好烟。硬让我抽,我盛情难却就抽一支。他说,非给你把烟瘾惯上不成。我说我只抽好烟,所以你惯不上瘾。他给你发一支两块钱的烟他自己抽一支,我们两个人一起抽,过一阵又发几毛钱的烟我不抽,他就一个人抽…这样两三年,烟瘾硬没惯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