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行采撷之一 胡里山炮台

老殷

　　福建，我国东南沿海离台湾省最近的地方。自1980年第一次到福建前线，就对福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美丽的海岸线，星罗棋布的岛屿，丰富多彩的客家文化，悲壮、悲催的近代屈辱历史等等，都与“闽”字相连。

近几年来陆陆续续去了福建好些个地方，但一直没有系统整理所拍照片，浏览着电脑上数万张福建游时拍摄的照片，一时也不知如何整理为好，苦思良久，尝试以“采撷”方式，挑选一些有代表性的地方或景点，或小处着笔，或大开大合，把福建行的点点滴滴补记在美篇里，也算对自己一个交代，也给朋友们茶余饭后多一谈资笑料。

　　2020年底，我们从上海虹桥机场出发，开始了又一轮福建之旅，这次的目的地是厦门。

　　我们的航班沐浴着满身的霞光，迎着朝阳飞向东南方。

　　航道上清澈透亮，众山河流一览无余。

　　尤其是飞临厦门上空，秀丽的海滨城市展现出地面上不一样的的身影，飞机上的旅客纷纷用手机拍照留影。

　　我也连拍不断，手机相机一起上，难得空中饱览美丽的鹭岛全貌。

　　好了，一张唯美的厦门全景图拉开本次“采撷”的序幕。

　　胡里山炮台位于厦门岛东南海岬突出部，毗邻厦门大学园区，三面环海，景区系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全国4A级旅游景区。

　　我们本想先去中国最美大学---厦门大学游览一番，再去胡里山炮台，可惜因疫情校门紧闭，我们只好悻悻而返。

　　好在校园周边处处是景，也随手放几张。很早以前就慕名来过厦门大学，那时随便出入，在如此这般优美的环境里上学，学子们戏说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学习，只想谈恋爱（笑）！

　　胡里山炮台，始建于清光绪十七年（公元1891年），竣工于清光绪二十二年（公元1896年），总面积7万多平方米，城堡面积2.2万平方米，分为战坪区、兵营区和后山区，炮台结构为半地堡式、半城垣式，具有欧洲风格，有我国明清时期的建筑神韵，历史上被称为“八闽门户、天南锁钥”。

　　胡里山炮台景区年均接待中外游客达上百万人次，是厦门旅游城市的名片和窗口，也是厦门市重要的旅游景点、国防教育基地及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先直奔主题，说说胡里山炮台的“镇馆之宝”---克虏伯大炮。

　　我在部队几十年里最熟悉的就是火炮了，然而看到这门280mm口径的庞然大物还是非常的震撼。(现在全世界的陆军几乎都没有装备200mm以上的口径的火炮，火箭炮除外。我只在俄罗斯国家军事博物馆看到过前苏联设计生产的406毫米自行式榴弹炮。因是要准备发射原子炮弹的，故也称原子炮。）

　　胡里山炮台上这门最有名的280mm克虏伯火炮，1893年由清朝政府购自德国克虏伯兵工厂，保存基本完好。当年两门炮花了白银16万两（裸炮出厂价，不含配套及运费）才购得。（网上查了查，大概相当于现在的1.2亿元人民币，每门6000万元，天价。）

　　清朝当年从德国订购这两门280mm克虏伯大炮时，同时也在胡里山开始修建两座炮台。现在两座炮台依旧在，大炮只存一门。据讲解员介绍，1957年间，厦门铁工厂建厂初期，缺乏原材料，经厦门造船厂介绍，以每斤人民币8分钱（注意，是8分）的价格购买了这两门克虏伯大炮，拆作原料，在1958年大炼钢铁时熔化了一门。仅存的这一门还是当年的厦门市委书记得知两门大炮被拉去炼钢，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下令留下，可惜一门已经被毁，只留下了这门“世界遗孤炮”。感谢当年的厦门市委书记，为后世留下了一笔无可估价、不可再生的历史遗产！（我和讲解员交流沟通，称赞这门炮遇到了一位有文化、有远见、敢担当、有作为的共产党的好市委书记，它才能得以延长历史寿命！）

　　那门被拉走熔化销毁的火炮没有了，它的炮台一直保留，后来曾作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福州军区厦门对敌有线广播站”主机房，现在也是一处遗址。

　　再来说说这门“世界现存原址上最古老、最大的十九世纪海岸炮”（全世界仅此一门），炮台配备了当时最优良的装备， 火炮射界为360度，全炮重87吨，炮长13.9米，仰角可达30度，炮轮规道直径7.36米，炮高4.6米，宽5.29米， 最大射程19000多米（近20公里），每分钟可发射1－2发炮弹，威力巨大。

　　炮弹弹丸竟然重达170千克（公斤），没有起重吊装设备根本无法装弹，如此重量级的火炮，发射速度可以达到每分钟1-2发，可见技术真是位列当时世界前茅。

　　很多观众不知道弹丸后面长长的蜂窝煤状的东西是啥玩意，这里小小地科普一下。

　　这种超大口径的火炮是无法用弹壳装发射药的，一般采用药室装药，即先把弹丸送入火炮弹堂，再往火炮药室装填发射药，发射药根据目标的远近可以调整装药量，闭锁发射药室后点火引燃发射药，弹丸依靠发射药燃烧后的巨大推力沿火炮身管指定方向飞向目标。

　　这种火炮发射药燃烧速度极快，在密闭的药室里可以瞬间释放出巨大能量，才得以把比自身重量重得多的弹丸送出几十千米。我们在部队时曾经用报废的发射药当引火材料用(引燃煤炭），非常快速好用。

　　现在胡里山炮台还存有28发原装弹头（其中14发穿甲爆破弹，14发开花爆破弹，也称榴弹）。我仔细观察这些保留下来的弹丸，制造工艺很细腻，弹丸上虽没有弹堂带，但弹堂突起做的很规整，一百多年过去了，还是基本没有锈蚀。

　　这是德国制造炮弹的兵工厂试射用的钢板墙，被不同口径弹药穿过后的原始照片。

　　真不知道这枚170千克重的弹丸穿透67mm厚的钢板墙时是怎样的场景。

　　这是当年德国克虏伯兵工厂炮弹车间的女工在检查弹药。

据景区介绍，1937年9月，厦门受到日军的进攻，胡里山炮台上国军操控克虏伯大炮，仅一发炮弹，就将载有大量日军的轻巡洋舰"若竹"号击沉，船上日军士兵被全部歼灭。日军惊慌之下连忙撤退，厦门保卫战取得了胜利。但网上对此说法存疑，我也就不置可否。但克虏伯大炮服役67年之后仍然可以作战，可见它的质量之好。

　　这是德国人在指导清军官员如何使用火炮。

　　火炮的科研成就极大地改变了战争的进程，冷兵器时代的战场、战争观终结于现代火炮的诞生，火炮让战争变得更加残酷。

　　胡里山炮台随处可见德国克虏伯兵工厂生产的不同口径的火炮。

　　不知道是原来就有的还是后来放上的，我估计两者都有。

　　据统计，从1877年到1900年间，清政府购买克虏伯各种口径火炮达2000多门。这些被装备在中国海防线城市的大炮，成为清朝海防的中坚力量。在中法战争、中日海战、庚子战役等近代战争中，克虏伯大炮无处不在，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再来简要说说德国的克虏伯公司， 克虏伯在当时是世界上响当当的军工巨头，直到19世纪末，克虏伯的兵工厂每年能够生产2.4万支步枪和近千门火炮。一战前，克虏伯在德国的地位持续升高，甚至垄断了德国军队50%的武器供应。一战德国战败，克虏伯公司从军工神坛跌落为战争罪犯 ，7万名员工被解雇，军工设备被法国和英国瓜分。希特勒当权后大力扶持克虏伯，将不少德国国有企业廉价出售给克虏伯公司，使得克虏伯重新崛起。“二战”中最负盛名的虎式坦克就产自克虏伯，直至今日它仍然被不少二战军事爱好者称赞为“二战最好的重型坦克”。二战结束以后，克虏伯公司重蹈一战覆辙，作为对英国的战争赔付几乎被拆了个一干二净， 旗下的炼钢厂，机械厂，造船厂纷纷被拆除。

现在候蒂森—克虏伯公司依旧是德国一家重要的公司，在钢铁，电梯，制造设备，特种钢材等领域大放异彩，2000年以后参加了德国的一系列的军备招标活动，2015年克虏伯公司开始为德国建造护卫舰。

　　1840年鸦片战争期间，宁波军营监制军械，为赶铸铁炮打击侵略者，首创铁模（即铸铁金属型）铸炮。胡里山炮台展放的这门铁模铁炮成为“孤品”。

　　清朝福建巡抚监造的八百觔（清时重量单位，每觔约590克）大炮（重约470千克），与同时期的克虏伯大炮相比已是天差地别了。

　　现在的胡里山炮台，山头上布满了这些自明朝以来就有的“大炮”，不知情者还以为这里一直都是这样。

　　红夷大炮，其原型是欧洲在16世纪发明的长身管、纺锤形结构的火炮，在明代后期传入中国，并很快被仿制。所有类似设计的火炮都被中国统称为称红夷大炮，也称红衣大炮。胡里山炮台有很多这样的“老炮”，估计是为建设景区的需要从别处搬来的。

　　看着这些浑身锈迹斑斑、有的还炸豁了炮口的古炮，一幕幕古战场炮火连天、残酷血腥的战争场面映入脑海。

　　说完炮再来说说炮台。1840年鸦片战争，以英法为代表的世界列强用大炮轰开了中国闭关锁国的大门，厦门也未能幸免，厦门石壁老式炮台被英军轻而易举击毁，闽海国门顿时洞开。1874年在洋务运动的推动下，清廷就拟在原处附近建造新型近代化的胡里山炮台。

　　修建炮台预算需三十万两白银，当地官员有的为建炮台鞠躬尽瘁，死不瞑目；有的贪污舞弊，豪取巧夺，中饱私囊。总之，修建胡里山炮台，可以成就厚厚的一叠历史。简而言之，一波三折，艰难坎坷，历经22年才得以建成。

　　这期间要不是光绪皇帝下诏，胡里山炮台工程还不知道还要拖到猴年马月。

　　最终建成以两座280mm岸炮炮位为核心的13000多平方米的城堡工程，包括东西护炮炮座、暗道、护墙、城垛、战坪、弹药库、兵房军装房官厅、围墙、城门、石沟、山顶望厅、电井、海岸等附属设施设备。

　　胡里山炮台再现了当年修建工程是的场景。那时候水泥刚刚进入中国，一般人还用不起，炮台用花岗石条建造，并以乌樟树汁和石炭、糯米拌泥沙夯筑而成，也坚固异常。

　　一时兴起，我也参与其中。假如进入时空隧道，我一定亲自上炮，试试操控280mm火炮的感觉，向来犯者开火！

　　炮台内还以大比例实景展示了厦门岛沿海及龙海沿海炮台分布。

　　这些实景展示比较真实，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景区还研发制作了克虏伯大炮装配发射的三维演示，是国内景点唯一按“军标”制作，展现了克虏伯大炮发射的演示过程。可惜没开门。

　　胡里山炮台珍藏的克虏伯大炮是稀世的珍贵文物，其价值是无法估量的，经过这些年景区经营管理和不断开发，炮台的文物价值和社会价值己得市场认可，国有资产得于保值和大幅增值。

　　由于疫情的原因，景区内不少室内场馆、项目都没有开放，我们只能在外景地浏览拍照。

　　随处可见的古炮台军事遗址，处处在诠释着“兵者，国之大事也”的真理。和平也只在炮火的射程之内！

　　历史告诉人们：千万别忘记了“我们”，“我们”是也许就是明天世界面对的现实，无论是明媚的阳光还是战火的阴霾！当前鏖战正酣的俄乌冲突，不就是正在上演重温历史的活剧吗！

　　缓步登上炮台的最高处：山顶瞭望台，眺望远处，只见风光无限美！

　　厦门港以及美丽的鹭岛海滨浴场尽收眼底。

　　眺望远处，金门岛隐约再现，仿佛就近在咫尺。一水相隔，七十余载，望眼欲穿，世界上还有哪个主权国家分裂如此之久?

　　从胡里山炮台出来，沿着海边漫步，只见风云不断变幻，海浪与沙滩的亲密接触，迸发的能量绘就了天然的美图。

　　旋转的海浪仿佛把胡里山炮台也高高举起，看一眼盛世中华。

　　夕阳真美！假网上一首【卜算子.歌胡里山炮台】，作为本期采撷的收尾：

胡里筑炮台，雄踞南天外。裂舰扬威击鞑虏，敌寇三翻败。华夏烈男儿，勇猛狮熊骇。引领豪风冠浙闽，万古英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