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岳父（美篇报236期）

听雨（cxf）

父亲节快到了，感慨良多。一转眼，我也从父亲晋升为外公，青春不再，鬓发如霜。我的父亲和岳父仙游多年了，每每念及，更增加一份伤感。我想把他们放一起写，以寄托哀思。两个“父亲”，一个有血缘关系，一个没有血缘关系，都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

虽然相继离世很多年了，其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两个人年龄相差无几，一个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个是干部，地位悬殊很大，境遇也完全不同，而岳父从来没有嫌弃过农民亲家。我结婚时，没有房子，没有家具，没有订婚信物，没有给妻子买一件衣服，住县委招待所，四桌酒席，还是岳父母一手操办的。

岳父送我几句话，“你们从零开始，一切都要靠自己努力。”既是信任，也有期许，我一辈子未敢忘怀，为工作努力，为家庭谋未来。

岳父小时家境也不好，当过学徒，上的是教会办的免费小学，在五十年代，小学毕业生算得上响当当的文化人了。

从学徒工开始，一步步升任为厂长，县委秘书，行长。我起步和岳父非常相似，一切从零开始。岳父很自信，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选错女婿。是的，我没有让他失望，虽然他勿需依赖我养老，我却为二老风光地送终。

我没有多少钱，在退休时，用住房公结金买了一辆车，作为妻子六十岁生日礼物。妻子五十八岁学车，现在成了我的专职司机。妻子调侃地说，“你哪里是为我庆生，是找了一个免费驾驶员”。

当时的城乡隔着不可逾越户籍鸿沟，父亲就没有岳父幸运了，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在那片土地。一个农民，本来就不善言辞，与岳父在一起，他像一个井底之蛙，对外面世界一无所知，只能听岳父说话。父亲见到最大的官是大队书记，与岳父初次见面很胆怯，手脚无措，像林黛玉进大观园似的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

岳父察觉出父亲心思，主动和他拉家常，问问农村情况。岳父曾下派到农村挂职，对农村情况很熟悉。有了共同的话题，父亲心结渐渐打开了，不再忐忑了。父亲没有念过书，在农村还算是个明白人，口算速度很快，珠算打得非常好。

岳父性格开朗，说话幽默风趣。一次，岳父朋友来家吃饭，问起我父亲是干什么的，岳父一本正经地说：“亲家是农业厅长”，客人信以为真，连连说好！当我说出真相时，客人嗔着岳父说，“你这个老徐！”，两个人说笑一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岳父喜欢喝酒，几乎天天喝酒，喝酒成了他一生的嗜好，晚年患脑溢血与喝酒有很大关系。他的橱柜里有两件宝贝，一是书，一是酒。岳父工资全交，唯一橱柜钥匙一直带在身边。柜橱中酒从来没有断过，子女们投其所好，每年都送他一些酒，好一点的舍不得喝，逢时过节才开一瓶。

父亲嗜好是抽烟，记得在文革期间，市面上买不到香烟，他就抽烟丝，五十岁之前戒烟了。四个子女上小学、中学、大学，太需要钱了，贫穷逼着他只能改变自己。

我们家六口人，分到的口粮只够吃半年，加一些粗粮，勉勉强强保住温饱。小时候，很少吃到全米饭，要不搭山芋干，要不掺一些蔬菜。父亲一辈子没穿过一件像样衣服，最奢侈一件皮大衣是在我工作后用一个月工资买的，没穿几年就走了。

父亲在我心中就是一头负轭的老牛，起早摸晚，含辛茹苦，任劳任怨。让我记忆最深的是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父母没完没了地参加劳动。让四岁的我看守一岁弟弟。

弟弟哭，我也哭，弟弟哭声停了，我也精疲力尽睡着了。第二天一早才知道，小弟已经死了。岳父不用像父亲那样披星戴月，终日劳作，也不会如父亲忍饥挨饿。

而岳父面对的人和事远比父亲复杂得多，遭心得多，经常遇到不顺心事，常常一个人喝闷酒。这种心情，我有体会，单位事没必要拿到家里说，让家人添堵，跟着耽心，只能自己消化。

父亲们特点，总是把责任扛在自己肩上，用自己肩膀为子女撑起一片天。父亲们爱，不会说出来，更多地体现在行动上。

父亲生病前在乡下帮老二看家、带孩子。隔一段时间找个借口进城，顺便带些鸡蛋、蔬菜，其实是想儿子女儿和孙子。看一眼，吃完饭，又匆匆地赶回去。

每次给他一点钱，直到去世还有存钱，舍不得用。岳父也是，每个星期，要我们一家人去吃饭，稍迟一点，岳母电话就过来了。天下父亲都不会对子女说一句“爱”的话，但在行动上却无微不至，父爱如山，子女是不会忘记的。

原创/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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