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 吕东平</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韦老太家住韦家庄，老汉去年去世了。家中有儿子儿媳，还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一家六口人。</p><p class="ql-block"> 家里已经断粮了，儿子在生产队干活起早贪黑，儿媳利用上地干活的休息时间，在野坡挖些野菜草根回来做熟充饥。</p><p class="ql-block"> 韦老太心里清楚，如今这年头，实在是取借无门。不是人人都不厚道，而是公社统一分粮，家家都没有余粮。韦老太倒不在乎自己饥饱如何，眼看一家人、特别孙辈，饿得面黄肌瘦，实在心疼。她想了一夜，还是挎着个小提篮，一天亮就硬着头皮到了闺女家 ，看能不能借点粮。</p><p class="ql-block"> 这个地区是以种地瓜为主，地瓜、地瓜干便是人们的口粮。在人民公社的体制下 ，收粮后得先交公粮，剩余才能分口粮。粮食虽是农民种的，但农民是无权支配、不敢擅自留用的。</p><p class="ql-block"> 闺女家也一样，粮也不够吃。好在女婿被派修水库，在工地吃大锅饭，加上家里人也省吃俭用，以糠菜为主 ，才节约下了十斤八斤的地瓜干。</p><p class="ql-block"> 看老娘几十里路赶来 ，闺女把仅有的十几斤地瓜干装在提篮里，决定让老娘带给娘家哥嫂和孩子们。</p><p class="ql-block"> 韦老太在闺女家吃罢午饭 ，赶紧往回走 ，心里惦记着几天没吃上顿饱饭的孩子们。</p><p class="ql-block"> 山路崎岖，路程遥远 。韦老太翻过山冈找到了大路，感到实在太累了，毕竟已走了好几十里路了，于是便坐在路边歇一会。</p><p class="ql-block"> 这时从西边过来一个骑自行车的年轻人，穿得倒还不算破，衣服很整洁。他叫吴克耐，是吴家岗的民办老师，平时善于帮助别人，人缘也不错。他也是出去讨换粮食的，不过他借也没借到，买又没处买，只好垂头丧气地骑车匆匆往家走。</p><p class="ql-block"> 吴克耐原本是个热心人，他看韦老太坐在路边休息，便停下自行车。向前礼貌地说：“老人家 ，你累了 ？把提蓝绑在我的自行车后座上，帮你驮着吧”。</p><p class="ql-block"> 韦老太高兴地说：“好，谢谢小伙子”。然后就和年轻人边走边拉呱 。</p><p class="ql-block"> 吴老师开始是一片好心，本想帮老人家驮一会。当他看到这一提篮地瓜干时，联想起自已家也早已没粮，今天既没借到，又没买到。</p><p class="ql-block"> 那年头，集市买卖粮食是投机倒把，所以，即使个别人家有粮，也不敢到集市去卖。</p><p class="ql-block"> 吴克耐想到媳妇正在家等他借粮下锅，自己这么回去，一家人吃什么？</p><p class="ql-block"> “饥饿”夺走了他的“理智”，脑海里勾引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他想抢走韦老太的地瓜干。但他看到韦老太憔悴而善良的面容 ，又实在于心不忍。</p><p class="ql-block"> 大脑在反复激烈地斗争着……，一会儿，他终于出手了！他趁韦老太没注意，掏出了准备买粮的十几块钱，塞到她手里，让她先拿着。</p><p class="ql-block"> 韦老太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 ，吴老师腿一迈，骑上自行车就飞也似地跑了。</p><p class="ql-block"> 韦老太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哭起来。看看手中攥着的钱，虽然能买比这还多得多的地瓜干，但到哪处买啊！钱也不能充饥 ，怎么办？一家人还等粮下锅呢！</p><p class="ql-block"> 韦老太忍住心中的极度悲伤，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p><p class="ql-block"> 儿子去生产队干活还没收工，儿媳已经到庄外望了好几趟，盼婆婆借回粮来好做饭。看婆婆空手回来，小提篮也没挎回来，心中纳闷。没等儿媳开口问，婆婆就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原委，并且把手中的钱递给了儿媳。</p><p class="ql-block"> 儿媳听到这情况，又着急又上火，怎么办？又不知道那个年轻人是哪个庄上的，也不知到哪去找？于是也就埋怨了婆婆几句，怨婆婆竟如此轻信陌生人。</p><p class="ql-block"> 韦老太如心如刀绞，难过之后，近乎麻木了，感到生活的希望渺茫。她歇了一会 ，似乎冷静了，洗了洗脸 ，梳了梳头，换上了那件补丁最少的衣服。</p><p class="ql-block"> 她心里暗想 ，这年头，早晚还不得饿死？还不如我先走吧 ，还能省下口饭让他们吃。于是，趁儿媳孙子没注意 ，走到了灶屋南边 ，把捆草用的小细绳的一头扔到那棵杏树叉上，系了一个扣。她犹豫了片刻，眼睛一闭，脖子伸了进去……</p><p class="ql-block"> 事情很快在周边村庄传开了，第二天，吴克耐就听说韦家庄有个老太太因为……吊死了 ！他顿时脑袋嗡地一声 ，歪倒在墙角，边哭边骂自己，我作孽啊 ！我骗走了人家的地瓜干，我这不成了杀人犯了吗！</p><p class="ql-block"> 夜，吴克耐一直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天亮了，他最终鼓足勇气，毅然踏进公社派出所的大门，他自首了！ 他详细供认了事情的来龙去脉……</p><p class="ql-block"> 故事就说到这里了，至于吴克耐判了什么刑罚，我也不知道，也不敢乱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不管是韦老太的寻短见还是吴克耐的异常行为，或许都是“饥饿”惹的祸，是罕见的饥荒“夺走”了常人的理智。</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