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之梦丨陈孝英的故事1 我的初恋情人

詹姆斯-007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清晨,从混沌的睡梦中醒来。</p><p class="ql-block"> 轻轻睁开双眼,昨天的酷热还没有完全从脑海中散去,耳边传来雨打窗棂的声音,心里便有了几分兴奋。起身下床,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一阵夏日的凉风迎面吹来,驱散了积郁在心头多日的酷热烦燥。窗外,天色阴暗,乌云翻滚,随台风“海棠”而来的大雨肆意飘洒。放眼望去,五颜六色的雨伞在街上移动,装点着雨中的街道和我眼前的风景。</p><p class="ql-block"> 手机“叮咚”作响,传来朋友发来的一则短信:</p><p class="ql-block"> “夏至了,我拜托一只最可爱的蚊子去找你,它告诉你:我很想你。并请它替我亲你,而且它还会替我送上多‘红包’给你,祝你夏天快乐……”</p><p class="ql-block"> 我不禁哑然失笑。</p><p class="ql-block"> 如今,这种幽默的短信对我们来说早已经司空见惯,习已为常了。这些幽默的元素已经成为人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在工作、生活和学习之余,给人们带来了欢乐和笑声。在电信运营商的利润表上,幽默短信所带来的经济效益不断地攀升。如果真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有收到朋友的幽默短信,我们不是忘了朋友,就是被朋友忘了。</p><p class="ql-block"> 输入“幽默”二字,在百度中搜索,用时0.001秒,相关内容链接1080万篇,令人瞠目结舌,目不暇接。看来幽默的元素已经渗入我们生活中的每一部分,无论你身处何地,地位高低,薪酬薄厚,既无法拒绝,也可以尽情享受。但是,二十多年的人们,却没有今天的人们这么幸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 初识“终生恋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我第一次在纸上写下“终生恋人”这四个字时,我也有些迷茫了。</p><p class="ql-block">——谁是我的“终生恋人?!”</p><p class="ql-block"> 妻子?好象不是。世间的夫妻,生命的道路有长有短,有前有后,无论夫妻间感情如何真爱一生,憾天动地,但又如何能同时走完生命的旅程。</p><p class="ql-block"> 金钱?有点可笑。这个印着彩色图案的纸片,你拿我抓他抢,真正展开在手里仔细端详,它已经皱纹满脸,浑身肮脏。</p><p class="ql-block"> 她也许是我的终生恋人——虽然我没有和她结婚,却每天生活在一起,并且“孕育”了一些孩子,我的生命渐渐苍老,她的生命却永远年青,无论我人生的角色如何转换,她守在我左右从未分离。</p><p class="ql-block"> 也许在我百年之后,人们每每忆起我,总是把我和她的名字放在一起。</p><p class="ql-block"> 她是幽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我下定决心后,抓起那叠厚厚的剪报,跨出办公室,去找教务处长。</p><p class="ql-block"> 这是1979年中秋的一天,秋风在西安外语学院的校园里荡漾,一簇簇金黄色的菊花,在路边自由地绽放,我快步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心中暗自思量:怎样才能说服教务处长?</p><p class="ql-block"> 轻轻叩开教务处的门,我开门见山地对一脸笑容的教务处长合盘托出了我的想法。</p><p class="ql-block"> “处长,我想去院里的知识课教研室,开设《世界文学史》课。”</p><p class="ql-block"> 处长的眼睛里闪烁出一丝惊讶。</p><p class="ql-block"> 我按既定的计划继续说服处长:“我一直都十分喜爱文学,也在全国的报刊上发表了一些作品。”说看我拿出那叠厚厚的剪报,放在处长面前,“这是我发表的一些作品的剪报,请处长您多指教。”</p><p class="ql-block"> 处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p><p class="ql-block"> “我有信心,相信我自己一定能把《世界文学史》的课讲好。”</p><p class="ql-block"> 处长随手翻看了几页我的作品剪报,抬起头望着我:“讲《世界文学史》,不是你想的那么轻松,只有信心和勇气是不够的。”</p><p class="ql-block"> 我还想进一步说服处长,但很快发现这种说服只是一厢情愿的徒劳。</p><p class="ql-block"> 教务处长不由分说地打断我的话:“好了,孝英,我知道了。你今来找我的目的我也很清楚。但你也知道,你从俄语教研室调到知识课教研室,不只是教务处说了算,这要报到院里主管教学的院长那里。”</p><p class="ql-block"> 看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教务处长站起身,像是在安慰我,他拍拍我的肩,“先回去吧,安心在俄语教研室工作,如果有机会,我一定给院里建议,调你到知识课教研室。”</p><p class="ql-block"> 我迈着无奈的脚步从教务处走出来,站在院办公大楼前一时没了主意。</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里,我一头倒在床上,听不见女儿和儿子唤我吃饭的声音,眼睛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乱哄哄,可心里那条慢慢长大的文学小虫,不停地蠕动,痒痒的让我不得安宁。</p><p class="ql-block"> 两天后,我走进了张院长的办公室,将一只厚厚的大信封放在了张院长的桌上,那里有我的作品剪报和一封自荐信,还有我那一颗滚烫的心和那条让这颗心激动不已的文学小虫。信很长,扬扬洒洒数千言,目的就是一个:毛遂自荐,调入本院的知识课教研室,开设《世界文学史》课。</p><p class="ql-block"> 在忐忑不安的期待中,我等来了好消息。不久后,我如愿以偿调入西安外国语学院知识课教研室。</p><p class="ql-block"> 当我兴冲冲地走进期盼已久的知识课教研室时,看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摆的不仅是书籍和文具,还有问题——《世界文学史》的课程怎么讲?如何讲?讲什么?这时我的耳旁不由地响起教务处长那句“只有信心和勇气是不够的”话语。凭着自己俄语的功底,加之对俄罗斯文学的喜爱,我一头钻进辉煌的俄罗斯文学中,很快就在自己喜爱的契诃夫的小说研究中找到了答案。</p><p class="ql-block"> 我发现各种版本的俄国文学史上,无一例外地写着“契诃夫的早期作品是幽默小说,后期的作品是讽刺小说。”读契诃夫的小说,“讽刺”显而易见,但幽默很难说的贴切。</p><p class="ql-block"> 这个问题后来引发了我贯穿自己艺术生涯思考:“什么是幽默?有无类别,何是规律,效应怎样?”——带着这些疑问,我就像一位探矿工人,揣着一腔热望和信心,在没有路标的群山中,寻找着埋藏在深处的宝藏。</p><p class="ql-block"> 一路走去我没有失望。很快,我就按院教务处的要求,报了自己的教学大纲和教学计划:《世界文学中的幽默》——学院很快地批准了这个教学计划。</p><p class="ql-block"> 此后的两个月,我徜徉在世界文学的幽默海洋中。经过艰辛努力,终于写完了《世界文学中的幽默》的讲稿。</p><p class="ql-block"> 当我穿上新买的翻领西服,半旧的皮鞋擦得锃亮,兴奋地从西安北郊郝家村西安外语师专家中,踏着自行车,在寒风中几乎横穿西安南北市区,行程十几公里,赶到西安外语学院,讲授自己的第一节《世界文学中的幽默》课时,迎接我的不是西安外院学生们的掌声,而是挂在我宿舍门鼻上一张两指宽的纸条,上边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陈孝英老师: </p><p class="ql-block"> 你所开设的《世界文学中的幽默》课程,学院因担心学生大都是学语言的,文学水平较底,很难接受这种过于理论化的课程,经研究决定取消。 </p><p class="ql-block"> 院教务处</p><p class="ql-block"> 即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踏了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头上冒着热汗,手冻的僵硬,看完这张通知,我突然从心底升起一股疲劳感。我用僵硬的手打开门,瘫坐在椅子上,身上、头上的热汗退去,浑身冰凉。</p><p class="ql-block"> 渐渐地从疲劳中缓过神来,拿起那几张自己精心绘制的讲课图表,我轻轻地一下一下,将它们一点一点撕的粉碎,就象那张仍挂在门上的通知,一下一下撕碎我的心。</p><p class="ql-block"> 当我拿起那一摞讲稿,继续准备一撕到底时,突然我停下了手,想起了不久前读到的一个故事:</p><p class="ql-block"> 一个勘探队的工程师去深山探矿,突遇多年不遇的恶劣天气,几个勘探队的工作人员失散了。很快大家都获了救,唯独那个拿着矿样资料的工程师迟迟找不着。三天后当大家找到他时,工程师已昏迷不醒人事,但怀里却紧紧抱着那些沉甸甸的矿样石头。几天后工程师获救醒来,有报社记者上门采访,当询问工程师用自己的生命保护矿样,有何感想时,工程师谈谈地说:“生命只属于个人,矿藏是属于人类的。”</p><p class="ql-block"> 我那颤抖的手,停止了对自己心灵的撕扯。</p><p class="ql-block"> ——10年以后,正是在这些没有被毁掉的讲稿基础上,几经周折,数度改写、压缩,我出版了自己的一部重要学术著作《幽默的奥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心里的小虫还在蠕动,这只文学的小虫又让我的心痒痒起来,我没有停止脚步,我在寻找新的时机。西安外语学院讲不成,我就打起爱人单位——西安外语师专的主意。因我在师专属于家属类人员,固然住在师专,但对师专的人并不是很熟。于是我就三番五次游说爱人,让她出面和师专的教务处讲,在师专开设《世界文学中的幽默》讲座。</p><p class="ql-block"> 爱人一脸不悦,对我提出的问题一直采取回避态度。没有拒绝就意味着有可能接受,架不住我隔三岔五的“进攻”,她有条件地同意了:只帮我在师专教务处那里提一次,对方如果没有下文,决不去问第二次。条件虽然有些苛刻,但有机会总比没有机会好的多。在我提出——和教务处长谈此讲座,应是郑重其事,而不是随口一提的原则下,夫妻双方达成一致。</p><p class="ql-block"> 这之后的一些日子里,我每天下班后回到师专的家里,第一件事情就是在爱人的脸上寻找这件事的答案,自始至终都没有找到。</p><p class="ql-block"> 一个大雪纷飞的下午,我在外院接到爱人的电话,师专的教务处领导,让我去师专谈谈有关《世界文学中的幽默》讲座的相关事宜。我放下爱人的电话,跨上自行车,一头钻入纷飞的大雪中。</p><p class="ql-block"> 纷纷扬扬的大雪越下越大,飞舞的雪花不断钻进我的脖子里,落在眼镜上,眼前的视线愈发模糊,地上的积雪让道路越来越滑,渐渐地又有雨水从天空跌落,很快就成了雨夹雪。终于在一次捏闸时,自行车滑倒在路上,我重重摔倒在地,眼镜也滑出很远。顾不着身上的痛疼,抓起地上的眼镜,用衣角三下两下擦净,扶起自行车,我又冲进风雪中。</p><p class="ql-block"> 我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不能迟到。第一次和师专教务处的领导见面,迟到也许会给对方留下不良的印象,这种印象或许会影响他们日后对讲座的决定。当我冒着风雪准时走进师专的教务处时,浑身已经湿透。</p><p class="ql-block"> 当天晚上,我的体温就开始上升,连续发了三天高烧。我是头上顶着湿毛巾,手上打着吊瓶,得知师专同意开设讲座的。</p><p class="ql-block"> 几天后,我依旧穿上那件新买的翻领西服,依然把那双半旧的皮鞋擦得锃亮,在西安外语师专学生们热烈的掌声中,我迈着自信的步伐,走上了讲台。</p><p class="ql-block"> 我环视了一下全教室的同学,转身用粉笔在黑板上,用微微颤抖的手,写下大大的二个字:“幽默”。</p><p class="ql-block"> 或许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当我1979年冬天在西安外语师专课堂的黑板上,写完那两个大大的“幽默”后,我再也无法在自己的文艺理论、文学批评的艺术生涯中,将那大大的“幽默”二字擦去。</p><p class="ql-block"> 幽默,她成了我的“终生恋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