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您配得上世间所有的美好，——2022年端午记

原野劲草

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到来，按照往年的惯例，我们兄弟姊妹都要到母亲家里一起热热闹闹地包粽子蒸包子，然后陪着母亲聊聊天，或者下跳棋。可今年的端午节，母亲生病了不想吃不想动，既不答应弟弟们的邀请，也不同意来我家过节。儿女们便相约陪同母亲到医院做了全面体检，儿媳妇们有的陪同就医，有的前去做饭，儿子们有的给母亲揉肩捶背，有的端水泡脚，母亲便也有了精神。在她独居的70多平米的小房子里顿时弥漫起最浓最暖的温情。

母亲从小生活在封建意识非常浓郁的穷苦人家庭，由于外婆是封建礼教的受害者，便把自己所承受过的一切痛苦又延续到了她的女儿身上。即使家里砸锅卖铁也要将儿子送进学堂，可坚决不让女儿读书，说是女儿家不得出头露面，在家学习操持家务、做针线活才是本分，勤劳、吃苦、谦让是外婆的家训。母亲就是在外婆的严苛教育下成长起来的一代心底无私有着大爱的时代女性，她的能干聪慧像极了外婆，执拗、律己、坚强、隐忍和受封建礼教的影响太深也苦了她一辈子。

母亲在大舅的辅导下识了字，后来的夜课班加自学，母亲有了文化，还能写诗作文，她从教幼稚园开始进入工作岗位，先后在人民公社当过半脱产干部，任过劳动人民文化宫工会主席。曾是生产一线三八红旗手、地区优秀幼儿教师、青年突击手，劳动模范。可那些光环不曾被人记住，远近闻名的大孝子成了母亲一生的名片，也成为了她一生苦难的开始。

我的父亲是时任区委书记，那个年代的革命干部面临相当繁重的工作任务和铁一般的纪律，常常需要“舍小家，顾大家”，与父母离别不是一季就是半年。爷爷因饥饿导致全身营养不良患了水肿病，独子的家庭，忠孝哪能两全，母亲是在这样的特殊情况下跟父亲结婚的，没有置办一件嫁衣，没有办一桌酒席，仅只在父亲的单位开了一个简单的茶话会，从此，母亲步入婚姻的殿堂，也走进了苦难深重的婆家。

母亲尽全力替父亲照顾着病入膏肓的爷爷，让爷爷在最后的垂暮时光里享受到了来自子女的陪伴和温暖，爷爷放心安详地闭上了双眼，留下了多病的奶奶。那时母亲由公社调到了区上工作，她却实在放心不下孤单的奶奶，决定辞掉工作回家陪伴照顾老人，父亲拗不过倔强的母亲，便只好默许，可组织上怎舍得一位坚定的共产党员和优秀能干的好战士呢？组织上派人多次劝说下，母亲同意当了半脱产干部，成了公社党委委员、妇联主任、贫协主席。

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坡高陡坎，羊肠小道，母亲先学着在陡峭的悬崖边砍柴割草，然后学着在崎岖的稀泥巴路上挑水扛柴背红薯，不会种庄稼就虚心向老农请教。在漆黑的夜里，点着一盏煤油灯在院坝里砍猪草的情形至今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每天给瘫痪在床的奶奶打针喂药、熬粥炖汤、擦洗翻身、换衣换被，经常熬到大半夜不得休息。母亲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白天马不停蹄地奔波在生产一线和各种会议、学习、工作的高速运转中，夜晚熬更守夜忙碌于家务活。

瘫痪三年之久的奶奶走后，家庭已欠下一大笔倒补款，母亲拼了命地抢时间去挣工分，有时开会耽搁了，趁别人工休时，她也要把时间补上。母亲陪伴教育带大了身边三个孩子，自己省吃俭用，拖着一身病痛挣钱和父亲一起撑起了一个有爱有温度的家，供养着孩子们从小学到大学，全身心地支持父亲的工作，心里满眼都是丈夫和儿女，唯独没有她自己。

母亲患上了严重的贫血症，自身免疫力下降，一切“妖魔鬼怪”纠缠于身，最难缠的蜂窝组织炎和肝硬化几乎把她放倒，但母亲这位刚铁般的战士哪是能轻易倒下的，为了不让父亲分心，独自承担着家庭的一切重担，重复着每天的劳作，始终没向困难低头。

母亲是父亲坚定的支持者，尤其是在文革其间，父亲被打成走资派，母亲勇敢地在枪林弹雨中掩护父亲，视死如归、捍卫真理，她便被打成了“保皇派”，成天接受批斗。尽管父亲母亲都受到不公正待遇，但彼此毫无怨言，爱情经受住了考验，党性修养和个人品格都进一步得到升华，这就是母亲对家庭和谐的根源是婚姻和谐的最好诠释。

在父亲重病其间，为了不耽误儿女们的工作，一个人陪伴照顾久卧病榻的父亲，与君同舟，风雨无悔。直到父亲病逝，身心疲惫的母亲也彻底累垮了，她闭门不出在家呆了一个多月，却很快坚强地站立起来，她说，我还不能倒，不能给忙碌的儿女们添累赘。母亲开始把对父亲的思念变成写回忆录了，一篇《老伴儿，与你风雨同舟几十载，我一生无悔》的回忆录见证了他们忠贞不渝的爱情。

触目母亲稀疏的白发与布满皱纹的老态，感念那一直慷慨有力的慈爱，母亲已不能够从从容容的付出，儿女已不能够无牵无挂地领受，唯有尊重和孝敬，才是对母亲最好的回报。珍惜母爱，妈在家就在。

一生至善至孝、勇敢无畏、洒脱明快、艰辛克己、甘于奉献的母亲在九死一生中活成了独立、坚强、自信的女性，她心中有爱，生命有光，即使身处困境，即使身处黑暗，也总能看到希望。她助力父亲成为了全国劳模，她倾尽一生培养了三个儿女。她配得上自己所受的苦，更配得上世间所有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