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37, 35, 8);">不一样的父亲,不一样的父亲节。</span></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我当兵的时候,父亲到火车站送我。临行前,父亲流泪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那些年,父亲两头奔波,收割了麻黄沟的庄稼,又去红柳湾平整田地。搬迁,是为了摆脱枯焦的日子。我上到高二,自感生活窘迫,放弃学业,选择从军。</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地上的雪,鸡爪子厚。父亲为了赶上装载新兵入伍的“解放”牌大卡车,赶早从麻黄沟出发,急匆匆步行至古山墩,搭乘去县城的敞篷车。</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部队在县人武部集结,中午吃了大碗烩菜。逗留了一夜,第二天,我们徒步到火车站。一路上,我们走在中间,送行的亲属各走两边。到了站台等候火车时,父亲对我寒暄:“以前农业合作社,为了挣工分养家糊口,大的几个没进几天校门。这辈子,也是个老庄头,好赖现在都成家了。数你小,相比他们,你是斜柴不抓,横草不动。我想挣死扒活供你念书,你要蹬蹄撒脚不去。唉,熬油点灯的,枉费了心机,一场书又念罢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我心想:“哥哥姐姐,都有了自己的小家,日子也过得紧紧巴巴。你老的牙都掉光了,哪还有这个气力,操我的闲心!”</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峡谷东望路漫漫,双袖沾巾泪涟涟。古浪的冬天,寒风刺骨,父亲解开黑色外套的第二个子母扣,斜着肩膀勾着头、弯曲胳膊,伸手从棉衣内侧口袋掏出用了大半辈子的黑色钱包,干裂的手指在黝黑的嘴唇上蘸了几下口水,一二三……压低声音,颤颤悠悠数了五张“大团结”,塞给我路上当盘缠,父亲叮咛我:“出门关照好自己,到了部队好好干。以后的路,全靠你自己。”</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我看着年迈的父亲推诿:“昨天我哥给的五十元,一分没花呢!”从武南方向开来的蒸汽机列车一声汽笛,父亲匆忙说:“车来了,该走了!”说着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父亲拉着我二哥到处看病,最终还是没有挽救生命。二哥离开人世,留下不到三个月的娃娃。母亲卧床不起,整日以泪洗面,牵挂孙女,娃娃被带到另一家,生怕去了遭罪。父亲劝慰母亲,劝着劝着自己也流泪了。父亲不甘心,三番五次登门,要回娃娃,说自家拉扯放心。</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次,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流泪。</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我当了通信兵里的汽车兵,在外地服役近十年,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一个姑娘都看不上我。</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探亲归队时,父亲赶着羊到门前的小路上,途中又急于我的婚事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现在娶媳妇,彩礼大、房价高,能在大城市里有立锥之地,实属不易。我这辈子,也没啥本事,今年过来,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力气活,干不动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我拍拍父亲肩膀的灰尘劝慰:“你年龄大了,我找媳妇,你别操心了。早点把羊卖了,你也轻松些。”</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父亲整理一下我的背包带,一边走一边说:“娶媳妇不是划拳,干奓五个指头不行呐!到时候,把这几个羊卖了,能给你帮凑一点是一点。我快七十了,老兄弟都活了六十九。你啥时候媳妇娶进门,我就心歇了。”说到难肠处,父亲从裤兜里掏出手巾,擦拭眼角的泪水。</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离开村庄的拐角处,我顿感鼻子酸酸的,回望父亲拖着疲惫的身体,越发显得苍老。我背上的双肩包,沉甸甸的,感觉装满了父亲的嘱托和期望。</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部队考学落榜后,觉得自己努力不够,有愧于我的父亲。服役期满后,我在省城落户混口饭吃,但,也没混出个人模狗样。</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父亲八十岁那年,我回去探望。父亲独自上下炕,显得比以往吃力多了。返程那天早上,我蹲在炕沿子前,给趴在炕头的父亲喂荷包蛋,吃完后父亲侧身躺下,泪珠成串,哽咽着说:“你去上班吧,路程远,来回花销大。我老了,就这样了,熬到哪天回了,你来看着把我埋了就行。”</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二十多天后,父亲真的走了,我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回老家再也听不到父亲喊我的小名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前几天,我打开手机里收藏父亲的几段视频,泪眼模糊,仿佛又看到父亲作难时的场景。</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父亲走了,十年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于2022年6月18 家里蹲大学</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h1><h1><br></h1><h1><br></h1><h1><br></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该文发表于2022年8月19日<西安晚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