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宇宙浩瀚,未知太多。未解之谜,只能期待后来人去解,抑或永远无解,成为不解之谜。那段军营逸事,就成为了我们这伙垂垂老头——当年的新兵蛋子们,对军营的一种特殊念想。</p> <p class="ql-block"> 现在想来,我们部队的大院真还是别有一番景致,可堪比如今的漂亮公园。大院内绿树成荫,古木参天。高大的苦楝树,遮天蔽日,调皮的山雀、黑八哥成群结队,故意在枝杈间放肆的嘶吼。尽管树下的各色石子俯首皆是,任你再优秀的投弹手,也奈何不了它们高高在上的挑衅;粗壮的梧桐挺着汽油桶般的腰肢,不屑地看着我们这帮新兵蛋子,仿佛在说:“我才是老兵”!它也的确是这方土地的土著,它不仅怀揣年轮的证据,即是随便一片叶子投影在地上就是伞大的阴凉,片片相连,像似高大的绿色帐篷,遮蔽着我们这批北方来客最难耐的毒辣的太阳。</p> <p class="ql-block"> 灰色的的石子路,随缓坡蜿蜒起伏;被踏出蓝光的青石板铺就的台阶,高低错落;一色苏式兵营建筑,红柱前廊,黛瓦青墙,规制统一,横伍竖行。</p><p class="ql-block"> 尤其我们大队的营房,依山坡次递排列,站在后排可以看到前排的屋顶,鳞次梯比,绿翠青苍间,你可以随意想象,似阳朔的龙脊梯田?像红河的哈尼梯田?</p><p class="ql-block"> 也许是那年代没有当今人们审视、欣赏风景的眼光,也许是角色、处境、年龄的不同。当时并没感觉到我们大院与其他军营有什么大的区别,反而对那年那日的军营往事更记忆犹新。</p> <p class="ql-block"> 当年的一个“一号战令”,部队从繁华的大上海,搬进偏远的山沟。从城市到山区,从繁华到荒凉,巨大的落差流露在老兵们的脸上和言谈话语间,也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我们。说风大,那是“朔风吹,林涛吼,峡谷震荡”;说天热,就是“鸡蛋埋在红土里,一分钟就可闻到熟蛋香”;说天气无常,是“孩子的脸,一会一个样”。</p><p class="ql-block"> 准确的说,当时我们部队的所在也称不上大院。说大院,那是后来的事。论面积大倒是够大,但根本没有围墙,只有我们这批新兵用几个月的课余时间,在营房周围挖了一条两米半深、七里地长的壕沟,取代了原来水泥桩拉着的铁丝网。按时响起的军号声,才能宣示这个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地方的存在。</p><p class="ql-block"> 尤其十一月学员毕业分配后,整个营区立刻沉寂下来,再加上教学、行政人员大都利用这段空闲休假探亲,留队的人员廖廖无几。诺大的院子,古木山风,秋叶凋零,万物萧肃,煞气十足。白天还偶尔有点人来车往的人气,到夜晚只有树荫下的路灯明灭,月光下的树摇影移。</p> <p class="ql-block"> 突然有一天半夜,熟睡中我们几个留队的新兵,被一阵阵老年妇女悲天怆地的哭儿声惊醒,那哭声撕心裂肺、真真切切。正纳闷间,站岗的战友“咚”“咚”地跑进宿舍,急慌慌的说:“快起来!一个老太太钻进了中队部。”</p><p class="ql-block"> 战友们就像听到紧急集合的哨声,“噌”的一声都从床上蹦起,“哗啦”一下子围住了中队部的前门后窗。留守在中队部门口看守的另一位站岗的战友顿着脚,声音变了调:“队长,门是锁的,可她就钻进去了!”</p><p class="ql-block"> 探家尚未出发的中队长拿出钥匙打开门,伸手拉开屋内门旁的电灯开关,队部内原封原貌,空空如也。前后窗户都栓得严严实实,这番大出意外的景象把大伙惊的目瞪口呆。中队长走到办公桌前,抽拉了一下抽屉,确定是锁着的。站岗的战友正想解释什么,中队长一摆手把战友刚要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操着苏北味的普通话说:“你看花眼啦你,谁个也别说啦,都回去睡觉!”</p><p class="ql-block"> “我们俩都看到她挎着篮子……”</p><p class="ql-block"> 没等站岗的战友说完,中队长一句“乱弹琴!”把我们赶回了宿舍。</p><p class="ql-block"> 那个沾枕头就睡的年纪,尽管大家都满腹狐疑,但在“就寝不能说话”的纪律约束下,不一会功夫都进入了梦乡。就这样,堪比聊斋故事的惊悚一幕,渐渐消融于一夜酣睡里。</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正是周日,起床号刚响,大家便迅速穿衣起床,鱼贯进入工具房抢工具。负责我们的老班长,前晚的班会就已布置,早晨的任务是翻菜地。</p><p class="ql-block"> 你追我赶,镐头、铁掀翻飞,十八、九岁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你快我也快,你翻的深,我比你翻的更深。正较劲间,忽听一战友镐头下去的同时,突然发出“咔嚓”一声刺耳的声响,以为刨的太深刨到了石头上。移位再刨,仍是刨在石头上的声音。战友以为运气不济,遇上了大石头。再扩大范围,“咔”、“咔”、“咔”,石头大的没了边沿。大家闻声聚拢来,越挖越大,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竟挖出长约三、四米,宽有一米多的一尊大石碑。仔细清理发现,石碑中间显现出清晰的一行竖刻大字——“浙江陆军第xx师全体将士之墓”!</p><p class="ql-block"> 脚下竟是军阀混战时期的战场,墓碑上的文字说明当时的战斗是何等的残烈、血腥!一下子联想到昨天夜里的蹊跷事,那老年妇女悲切的哭儿声,那老妇人鬼神般的身手,使大伙面面相觑,惊得一时语塞。</p><p class="ql-block"> 但老班长并没有过分的惊讶,倒像终于释然了一样,淡淡地说:“我们搬来这段时间,已有过了两档子蹊跷事。”</p><p class="ql-block"> 再三追问,老班长始终也没满足我们的好奇。只应付说“中队长说了,“都是乱弹琴”!</p><p class="ql-block"> 可这“乱弹琴”却是我们亲耳所闻,站岗的两位战友亲眼所见的事!</p><p class="ql-block"> 那老年妇女真切的哭声;凭她的年纪竟能神奇地翻越营房周围两米半的深沟;可穿门而入,穿墙而出;以及当值战友关于“身穿过膝的青色长罩衣,头罩兰色花布方巾”活脱脱一副清末民初江浙妇女形象的诉说。</p><p class="ql-block"> 忽然想到了关于暴雨雷电中古战场的阴兵借道,故宫红墙宫女重现的传说。有专家说,那是雷电把当时的影像记录在现场的实物里,当遇到相同的气象条件时,影像就会重现。</p><p class="ql-block"> 但当时既没有雷电,也没有暴雨,只是一个普通的夜,一个坐落在近代战场整师将士合葬墓地的寂静军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