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有次,在附近的公园散步,偶遇居家不同单元的邻居。寒喧之后,他诧异地问我:“这几日单身在家,都是你一人做饭的?”邻居的话不免让人哑然失笑,因为他的话乍一听,似乎在理,按照世俗的惯性思维:“现今的家庭结构,男人主外,女人主内。”在他思维中退了休的老大爷,更是群整日无所事事,到处闲逛的主,洗衣做饭那是妇道家的,也是老大爷最不愿意沾手的事。</p> <p class="ql-block"> 其实,邻居对我并不知情,我们这一代,不但下过乡,下过海,务过工,跑过供销,见过码头,能上能下,能伸能屈,见过世面;而且懂得人情世故,对于世态炎凉,绝不是白丁一亇。我们这一代,可谓经历过共和国的沧桑巨变,惯见了跌宕起伏的历史风云,面对过世间的荣辱兴衰,饱尝了生活的酸甜苦辣。至于那些亇摆弄锅碗瓢盆的小技能,那更是小菜一碟,不在话下。</p> <p class="ql-block"> 当然,人生的经验教训,生活的磨砺历练,技能的熟能生巧,并不是与生俱来,一蹴而就的,而是日积月累且学习实践的结果,且需付出时间和精力代价的。而我们这一切技能的拥有,却是化费整整十年的青春和血汗的结果,真可谓“十年苦寒铸一剑,半世心血谱一曲”。</p><p class="ql-block"> 邻居的话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心中又泛起层层对往事苦涩回忆的涟渏,记忆的翅膀似乎又将带回那不堪回首的蹉跎岁月。</p> <p class="ql-block"> 半个多世纪前,我们这群“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白面书生,走出学门,又下到农门。面对全然陌生的环境,心中不免有些发怵。我们十八个知青来到金华南山金兰水库下的一个小乡村,八百多亩土地不到二百户人家,一亇大队六个小队,刚好一小队仨知青。我们分到第6小队,队长姓陈。我们的居住地是一亇佛殿,后来成为5、6小队的仓库,5队居东,6队在西边靠南处,拦出一块约20平米地方,权且成为我们的知青屋。知青屋分为里外两间,里间靠东、西墙分别铺了三张竹床,一张两斗桌和小长凳。外间砌有一个锅灶,一个两担缸和一个碗橱,其余的就是蓑衣和农具一类的杂物,这就是我们的全部家当。</p> <p class="ql-block"> 锅灶是我们天天打交道的吃饭傢伙,约五尺长的灶面上,砌有两只铁锅,靠里砌死的是平锅,一般是蒸煮和烧水用的,朝外这一只是可以起动且带双耳的铁锅,明摆着是平时炒菜烧饭用的,灶口处还砌有一只小砂罐,据说是暖水用的。灶是南北走向,进门就能看到。烧火者居西,掌勺者居东,一般两人相向配合操作。忙时一人烧饭时就只得身兼两职,前后来回跑动,就显得有点忙乱。水缸置放在灶台西端的进门处,方便烧饭时取水和平时担水。但是单人烧饭时就得绕着水缸跑,感到不甚方便。灶后火膛下设有灰塘,灰塘的作用有俩:一是盛放柴火燃烧后的灰烬;二是用炭火煨热盛放“粥捞饭”的饭钵,在没有保温电饭煲的年代,确实是一项蛮不错的举措,完全可以申请专利。</p> <p class="ql-block"> 其实,当地的“粥捞饭”,也是一项来自民间一举两得创造性的膳食发明:在烧早饭时,待到烧到米粒八分熟的时候,用竹制的捞几一一相当于现在的捞勺,将饭捞到饭钵里,然后焐到灰膛里,这是为之后准备的午饭。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米粒和水,则煮成了粥。当然,这一过程的掌控是放多少量水的问题,多了变成一大锅稀粥,成为早饭吃不了还得连着中饭吃的“鸡肋”;少了则成了难以下咽的烂饭,不但如此,中饭还得重新烧,从而造成中饭时间相当紧张。</p> <p class="ql-block"> 乡村的作息时间好象并不全部类同于城市,除了三餐饭,还增加下午二时左右的点心,乡民们一般就是搞点蕃茹毛芋一类应付一下,所谓“点心”其实就是小憇。小憇时限和中饭一样,十来分钟或二十分钟不等。双抢时节贵如金,其时限纯粹就是吃的那点时候,有时刚放下饭碗,还来不及收拾碗筷,队长催出工的嗓音就又响起了。</p> <p class="ql-block"> 烧饭更是看似容易,其实很有讲究,可谓是一门艺术。我们虽天天和它打交道,可也没少吃它的苦头,焦饭和夹生饭自然设少吃。要做好饭关键就是要掌控好火侯和水量,乡民们告诉我们,米下锅后放多少水合适,最直观和简便的方法,就是将手掌撑开平放在锅里的米上面,以水刚浸没虎口为宜。至于烧火嘛,就要竖起耳朵听其锅里的动静,如听到锅里发出“邦邦”响声时,即可停火。</p> <p class="ql-block"> 烧饭的诀窍,其实就是熟能生巧,经历无数次的失败和痛苦之后,善于摸索和总结者,总会看到成功的希望。另外,除了上述火和水因素以外,米性也是相当重要的,一般来说早稻米其实叫“秈米”,米性长易发胀,出饭率高,水则要适当多加;反之,晚稻米叫“粳米”,也叫“大米”者,米性短少发胀,出饭率则低,水一多饭则烂。如是包粽子的糯米,米性更短,水更要少加。</p> <p class="ql-block"> 相对来说,炒菜就容易得多了,只要掌握好盐的分量即可。知青的菜肴其实相当简单,平时沒有什么七菜八汤,炒个青菜就可以了。难得打个牙祭,烧亇红烧肉,那就要逢年过节或“供(当地人读作忠)老师”。所谓“供老师”,就是请个师傅来家干活,譬如泥水、裁缝、篾匠老师等,老师上门必得好酒好菜招待,这是乡村的不成文的规矩。有时门外挑来个豆腐担,就用米去换块豆腐。小队分给我们的自留地,乘着空闲还得抓紧去收掇施肥,否则就设菜吃。青黄不接的时节,好心的乡民会拿来一碗醃制的酸菜前来救急。</p> <p class="ql-block"> 城里的知青来到农村,离开了父母怀抱,开始了出自娘胎以来,第一次脱胎换骨的蜕变——宠孩子向新农民的转变,而经受“生活关”考验,这是必须的。残酷的现实告诉我们:第一,必须马上学习,不学就得饿肚子;第二,必须学以致用,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温饱问题是一刻也不能耽搁的;第三,该实践考核必须合格,否则就得吃焦饭或夹生饭。好在,乡村不凡有热心的乡民,时不时会手把手教我们。只要你放下身段,不耻下问,虚心好学,就没有一个学不会的。可见,人在求生欲望驱使下的学习本能,其悟性和智商,不会有多大的区别。</p> <p class="ql-block"> 诗仙李白曾说过:“天生我才必有用。”孟子也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指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古人在告诉我们,“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历来如此。凡成大器者,必须首先战胜自我,克服惰性,增强自信,只要敢想敢干,世上就没有学不会的东西。</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旧文重发(2015年11月9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