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苏关系紧张,苏联在我国边境陈兵百万,还威胁对我国要实行“外科手术”式的核打击。1969年3月,中苏军队在东北边境珍宝岛发生了军事冲突,解放军全面进入紧急战备。为加强“三北”边防,当年10月,28军(原驻福建莆田地区)奉命北上,调防至山西临汾地区。28军是一支能拼善打、具有光荣传统的部队。其前身是华东野战军第10纵队,该纵由山东渤海军区部分部队发展而来,辖82师、83师、84师。</p> <p class="ql-block"> 1969年离开福建前的留影</p> <p class="ql-block"> 1970年4月,28军领导为让部队尽快熟悉山西战区的情况,学习老八路的光荣传统,锻炼培养部队,扩大政治影响。军部决定从全军抽调6个战争年代的英雄连队和争创四好中的先进连队组成政治野营拉练支队,其中82师3个连队编成一大队;83、84师3个连队编成二大队。拉练支队由军政治部副主任李进民和82师副政委李剑锋带领,进行三千里野营拉练,途经33个县市。拉练路线从临汾出发经太行山的沁县、沁源、武乡、昔阳、五台山、平型关至大同;返回时,经雁门关、阳泉、太原、吕梁山的文水、太谷、洪洞至临汾。</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三千里野营拉练路线图</p> <p class="ql-block"> 我当时在28军82师245团5连任2班长。5连在解放战争进军福建时被第十兵团授予“巩固模范连”的称号,在争创“四好”活动中,连续9年被评为“四好”连队。师、团党委决定5连参加这次野营拉练。为了培养骨干,团党委还从全团9个步兵连中各抽调一名干部苗子配属5连一起参加拉练。2连班长皮国宏(时任兰州军区司令员皮定均的大儿子)被分配到5连,在我班任第二班长。</p> <p class="ql-block"> 刻苦训练不辱使命</p> <p class="ql-block"> <1>一次超极限行军</p><p class="ql-block"> 三千里拉练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从山西孟县到五台山陈家庄的那次夜行军。那是70年6月初一天,我连接到命令当天进行夜行军,行程76里。</p><p class="ql-block"> 这行程对我们已经进行了近一个月拉练行军的连队来说是太正常的事了,但没想到却给我们带来了极大的考验。我们晚上7点出发时下着雨,到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战士们只能一个一个跟着向前走。走出村庄后不到十华里就开始爬坡(事后得知出发点海拔500米,宿营地海拔2000多米),中途一直没有响起休息的号声(正常行军一小时十华里休息一次,伸伸腿、喝点水)。直到走了三个多小时才吹休息号(据说,带队的孙大队长为锻炼部队耐力坚持不休息)。</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连队在行军途中</p> <p class="ql-block"> 当时,我们每人携武器、装具、背包约50斤。由于一直爬坡,大家体力消耗巨大,加上连续三小时没休息,体力已严重透支了。那时,我感到又累又乏,脚板疼痛(打水泡了)。时间到了下半夜,大家全都困极了,几乎都是半睁着眼机械式的跟着行军爬坡,边爬边睡,不时还听到有人摔倒的喊叫声。我连秀才郑良(高中毕业生)摔倒了,腿磕在石头上,裂开了一个8公分的大口子,骨头都露出来了。3班战士周浔江摔倒时枪磕在石头上,枪口的钢都碰掉一块。我班战士王荣(福州籍)个子小、体力差,途中走不动,是副班长刘昔林等帮助他扛枪、扛被包才坚持走到目的地。</p><p class="ql-block"> 凌晨4点多,连队到达目的地陈家庄宿营。此时,多数同志脚都打了泡,我脚上打了6个水泡,王荣脚上打了21个水泡,大水泡中套小水泡(子母泡)钻心的疼。睡觉后,王荣要下炕解手,脚一着地疼得尿失禁了,拉了一裤子,从此落下了“泡司令”的绰号。</p> <p class="ql-block"> 五台山松岩口白求恩和平医院旧址</p> <p class="ql-block"> 全班在和平医院旧址院内合影-前排右一作者、右二皮国宏</p> <p class="ql-block"> <2>走老区深受群众欢迎</p><p class="ql-block"> 太行山地区是革命老区,沁县、沁源、武乡、榆社一带是八路军的抗日根据地,那里的人民群众对于人民军队有着朴实而深厚的感情。野营支队拉练前,山西省革委会极为重视,专门下文要求各地要向当年支持老八路一样做好支前工作。</p><p class="ql-block"> 野营部队所到之处都受到了当地政府和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部队宿营地的村庄,群众都把最好的房子腾给拉练部队住。记得五月下旬,我们来到沁源县的一个村庄宿营,我们班被分到一对新婚夫妇家,那对新人结婚不到三天,就把新房让给我们住。我们一进屋他们就端来了热水让我们烫脚。晚上当我们睡下后,新郎悄悄把我们全班同志的湿军装全部拿去,让新娘帮我们洗干净,并在院子里生起了火,把衣服一件件烤干,这对新人整整忙了一个通宵,第二天早晨把整洁的军装送到房间里,让全班同志十分感动。临走前,他们又悄悄在我们的空米袋里塞进红枣、花生、核桃,我班同志直到第二天行军途中休息时才发现。</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拉练途中休息期间与老乡们交谈</p> <p class="ql-block"> 部队进入老区所经过的村庄都有群众夹道欢迎,许多群众把自家煮熟的鸡蛋、核桃、红枣、花生拿来送给拉练的干部战士(当时群众生活比较清苦)。野营支队有严格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更不准收受群众的东西。部队正在行军途中,群众涌过来送东西,战士们就拼命推拒,许多鸡蛋、花生、红枣掉在地上,后面人没看见,不小心踩上去,碎了一地,让人心痛……。后来野营支队领导看不过去了,下了通知,老区人民的心意实在推不掉就收下。 </p><p class="ql-block"> 进入昔阳县,群众更为热情,手拿红色慰问袋,有的把新毛巾对折缝成袋子,装上绳子,袋里装着鸡蛋、花生、红枣、核桃等,冲进正在行军的队列中就往我们战士的脖子和枪托上挂;有的战士被挂好几个慰问袋。那天我收到了20多个鸡蛋,边走边吃,吃多了不消化,肚子一直咕咕响,一天都吃不下饭。</p> <p class="ql-block"> <3>走进大寨</p><p class="ql-block"> 五月下旬,野营支队来到昔阳县大寨,那时全国都在学习大寨,使大家产生了将走进神圣之地的感觉。进大寨村之前,支队通知要整理着装,队列严整。</p><p class="ql-block"> 一进大寨,首先进入我们眼眶的是一排排整齐的窑洞,山坡上一垄垄石砌的梯田,绿油油的庄稼,使人眼前一亮,好像进入了一个新世界。大寨村虽然在山沟里,但规划建设的很好,村里有商店、学校、大礼堂。村口大寨群众在路边夹道欢迎我们。陈永贵当时是第九届中共中央委员、山西省革委会副主任、全国抓革命促生产主抓农业负责人,还兼任昔阳县、大寨公社、大寨大队三级的革委会主任。他从太原专程赶回大寨欢迎野营支队。驻训期间我们听取了陈永贵、郭凤莲的报告,到虎头山、狼窝掌参观。连队参加助民劳动,帮助修建大寨苹果园,并栽下一行行苹果树苗。</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大寨大队</p> <p class="ql-block"> 到大寨第三天下午,支队摄影记者陈尔中(军报特约记者)到我连,说解放军报约稿,明天要用培养革命事业接班人内容的照片,要我们连队抽几位干部苗子去郭凤莲(郭当时是大寨大队年轻的书记)家参加座谈,我被抽去了。</p><p class="ql-block"> 当我们来到郭家门口时,被挡住了,工作人员说凤莲正在月子期间,大寨支部有决议,任何人和事都不能打扰她,这时陈记者从包里拿出三部相机说:“我是解放军报记者,明天军报头版要登郭书记的照片”。这时屋里传出郭的声音,“让解放军同志进来吧”。就这样我们顺利地完成了座谈采访任务,郭凤莲朴实无华、善言能谈的特点,在我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p> <p class="ql-block"> 在郭凤莲家座谈,郭正面是作者,左一黄传贞</p> <p class="ql-block"> 驻训期间难得遇到一天休息。有人提议说,兄弟连队有人去跟陈永贵、贾进才、宋立英等大寨领导核心成员照相了,我们是否也去?这提议立刻得到大家响应,我、皮国宏、李闽春、曾继东、陈庆东、宋振军、黄传贞等人一起来到陈永贵家。</p><p class="ql-block"> 陈永贵家是在一排普通社员居住的窑洞之中,没有丝毫特殊。敲门进去,永贵大叔正在吃面条,他见我们一帮年青战士进屋,立刻放下粗瓷大碗,喜笑颜开地用浓重的山西口音招呼我们坐,并让爱人给我们倒水。我们进屋坐在炕边上,永贵大叔从口袋里掏出天津产的海河牌香烟(2角一包)递给我们,大家不好意思接,都说不会。</p><p class="ql-block"> 陈家屋里简单朴素,进门左边是一个大炕,上面摞着被褥、枕头;门右边摆着一张小木桌,还有几张椅子,洞墙边立着一个旧的小櫃。最醒目的则是正面墙中央贴着的大幅领袖像,为窑洞增添了光彩和靓丽。</p><p class="ql-block"> 唠了会儿闲嗑,话归正传,我们提出要跟他合影,他满口答应,急忙穿上对襟白布褂,用白手巾包在头上,拿上毛主席语录本,同我们一起走到院子里。黄传贞按动像机快门,留下了历史的短暂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永贵大叔1910年生人,当年已经60岁了,但他结实的身板,爽朗的性格,满脸沟壑般的皱纹,特别是当官后仍保持农民本色,没有一点儿架子的朴实作派,成为我对他终生的记忆定格。</p> <p class="ql-block"> 和陈永贵合影-左一为作者、右一曾继东</p> <p class="ql-block"> 照相一事不知怎么传出去了,立刻引起了不小的波动,支队领导说,谁批准他们去照相的,擅自行动要做检讨。个别人还上纲上线说,他们跟中央委员照相是捞政治资本。我当时有些紧张,皮国宏却十分不屑地说:我们是崇敬劳动模范去拍照的,不存在捞什么资本的问题,我父亲也是中央委员,我回家跟他照相也是捞什么资本吗?有人把这话打小报告给领导,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p><p class="ql-block"> 野营支队到大寨驻训在山西引起了很好的社会反响,几年后,陈永贵升任国务院副总理,在一次会议上,周总理问他,山西驻军哪个单位学大寨好,举大寨旗高?陈毫无犹豫地回答:二十八军!</p> <p class="ql-block"> 平型关战役旧址</p> <p class="ql-block"> 作者在平型关战役旧址留影</p> <p class="ql-block"> <4>与刘胡兰民兵班比武</p><p class="ql-block"> 七月中旬,我们到达文水县云周西村的第二天下午,连部通知开会,班里由我和皮国宏一起参加。会上,庄财兴连长说:刘胡兰家乡有个女民兵班,很有名,训练素质很好,尤其是射击精准,他们曾经给罗马尼亚、阿尔巴尼亚等多个外国军事代表团表演过(当时是全民皆兵)。</p><p class="ql-block"> 今天上午,她们跟野营支队领导提出要与野营支队进行射击交流,支队领导研究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连。连队支部决定从你们18名班长中挑选10名同志参加,先由你们自动报名。会场沉静了1分多钟,皮国宏第一个举手“我报名参加”,随后,我、李闽春、宋振军、陈庆东等都报了名。</p><p class="ql-block"> 经过短暂商议,庄连长宣布由江仙弟副连长带队,皮国宏、李闽春、杨鲁军、宋振军、陈庆东、白枝华、李忠钦等十人参加比赛。最后刘永宏指导员做了动员,他说这次射击交流是一次不比赛的比赛。它体现了军民友谊、全民皆兵,更重要的它能展示我们解放军的风采,反映野营支队和我们连队的训练素质和精神风貌,你们一定要打出水平,打出作风,打出军威。指导员的一席话让我们心里感到沉甸甸的。</p> <p class="ql-block"> 女民兵班正训练中</p> <p class="ql-block"> 刘胡兰女民兵班,共有10人。年龄一水儿20岁左右,160以上身高,都扎着统一的马尾小辨子;正副班长年龄略大,25、6岁,副班长比较清瘦、秀气,美女级的大姑娘;班长比较粗壮、脸上有点儿白斑(我们私下叫她麻子班长)。全班统一的白衬衣、蓝裤子,扎着腰带,都是全新的56式半自动步枪,显得精神、威严和潇洒。</p> <p class="ql-block"> 文水县云周西村刘胡兰家乡</p> <p class="ql-block"> 第三天上午,出门前江副连长召集我们宣布,射击比赛规则,使用半自动步枪,100米,每人三发子弹,打酒瓶(打酒瓶是女民兵班提出来的)。这下给我们增添了不少压力,因为我们从未打过酒瓶,心里没数。接着大家简单议了一下,进行了分析。皮国宏说:酒瓶宽度比胸靶中间的十环略小一点,但它高度更长,只要左右不偏高低问题不大,应该不难打。这下大家心里有些底了。江副连长要求大家要注意细节:上射击靶位卧倒姿势,按单兵占领地形地物的要求,快速利索,不能有多余动作,装子弹,拉枪栓,压弹,上膛,一气呵成,干净麻利。瞄准击发要稳妥果断。</p><p class="ql-block"> 我们到达射击场时,观摩的人不少。有野营支队领导、县武装部和公社领导、当地群众等。</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首先两队各抽1人先进行试枪试靶射击。女民兵班是她们副班长试射,她号称参加过六四年大比武,有过多次给军地各级领导表演的经历。她先射击,100米,胸靶有依托射击,三发子弹,中了一个10环,一个8环,一个6环;当报10环时女民兵班在场边热烈鼓掌。我连由江副连长上场试射,用无依托,三发子弹,中了两个10环一个9环;女民兵班顿时鸦雀无声了。 </p><p class="ql-block"> 正式比赛开始了,我们连队十人先打,只见百米外立着10个酒瓶,我在6号靶位,“卧姿装子弹”发令后,只听到“唰”的一声全部卧倒出枪了,后面拉枪栓、压弹、拔弹夹、上膛,“咔”几乎又是同一个响声;瞄准扣扳机不到1秒,“啪”几乎是同一声枪响,“呯”9个酒瓶同时爆碎,我定睛看右边还有一个瓶子立着,紧接着,左边“啪”的一声枪又响了,那瓶子立马炸碎(皮国宏打的第二枪),场边立刻响起了热烈掌声。我们在最短时间,用11发子弹消灭10个目标。</p><p class="ql-block"> 接着女民兵上场了,她们动作不如我们勇猛干脆麻利。第一遍枪响只打掉了五个酒瓶,第二遍枪响又打掉三个酒瓶,第三遍枪响全部消灭。共用20发子弹消灭10个目标,现场也给了她们掌声,毕竟她们是民兵,而且又都是女同胞。</p><p class="ql-block"> 回来的路上,皮国宏跟我说他早有思想准备要打支援射击,这毕竟是一场比赛,要为荣誉而战。</p><p class="ql-block"> 赛后评说不少,有的群众说,解放军就是解放军,别看他们又黑又瘦,穿着补丁的军装,技术过硬得很!还有的说,部队上的这些后生还是与当年的老八路、老解放一个样,棒着咧!</p> <p class="ql-block"> 在刘胡兰塑像前过党小组生活-中间是作者,后排右二江仙弟付连长</p> <p class="ql-block"> 在洪洞广胜寺留影-左一皮国宏、中间是作者、右一卢晓琼</p> <p class="ql-block"> 在那激情燃烧的岁月,我和我的战友们在军旗下并肩战斗,奉献了我们的青春与芳华。我们无比地怀念与自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