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厦门大学人类博物馆的牌匾是否徐悲鸿先生应父亲林惠祥邀请题写的,抑或从徐悲鸿的其他字画中间接提取出的(姑且称做“二手”,如许多校徽的字),一直以来多有存疑,这是很自然的,因为現在沒有人見过原件。当事人(包括可能見过的几位父亲的助手,如继任馆长的陈国强先生、父亲的当年的副博士研究生蒋炳钊先生、叶文程先生以及我母亲等等)都己故去多年,而我所耳闻的(正方主张)又不能作为证据,试图在亲友兄弟姐妹中找些线索也无功而返。父亲是个严格的公私分明的人,属于公家的宝贝(即使是他捐献的)决不会保存在家里,或有可能在文革中烟灭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看来这问题已无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对此,开头我只能作几点推理(或推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2006年,全家人在文革后重新布展的博物馆前留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徐悲鸿应父亲的邀请欣然命笔是极可能同时是很自然的事。1939年,父亲因年轻时放弃日籍(台湾籍当时必须入日籍),担心日冦占领厦门会被清算而携全家避难新加坡。徐悲鸿当时为了支援国内抗战在新加坡开筹赈画展。父亲对徐悲鸿十分仰慕,在报刊杂志上撰稿介绍徐悲鸿画作,赞赏其高尚的爱国情怀,二人结为好友并多次互赠诗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父亲在新加坡《星洲日报》上介绍徐悲鸿画作的文章(1939.3.19)开头、结尾(下一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父亲为画展的举办赠诗徐悲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以下三幅徐悲鸿当年书赠父亲的大字現为家人所收藏。(放地板上用手机随意拍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成为父亲的座右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此幅字出自1938年父亲写的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b style="font-size: 20px;">重阳日延谦先生芷园雅集感赋</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佳节重阳客里过,归途何处奈风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情牵老菊家园瘁,目断哀鸿故国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填海未穷精卫石,回天伫看鲁阳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飘零幸预群贤末,暂扫牢愁且放歌。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多年后,父亲加注:“时厦门沦陷,予方逃亡南洋,故触处生悲,不知涕之何从也。徐悲鸿先生见之,赞“填海”一联为警句,为作大字。后经日寇时期,犹幸保存勿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父亲为徐悲鸿的几幅画题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另外,父亲后来(1939年冬)到马来亚槟榔屿钟灵中学主持校务,提倡捐资筹赈,在家庭生活极度困难的情况下,带头捐出一个月薪资,并向徐悲鸿索要字画作为寒衣捐的奖品(为支持在寒冷的北方坚持抗战的中国军队故称寒衣捐)。父亲捐款的收据后来由我姐林华明捐赠给中国侨联创办的中国华侨博物馆。徐悲鸿的多幅画作(如奔马、雄鸡等)在新加坡当地被收藏、转手,其中必定有父亲从徐悲鸿那里索要来作为捐款人的奖品。</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此段文字出自父亲的自传。</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厦门大学人类博物馆开馆前后,徐悲鸿还赠送许多字画(其中包括他从齐白石老人那里索要的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从私人关系來说,徐悲鸿应父亲之邀为厦大人类博物馆题匾是很正常的,沒什么可大惊小怪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徐悲鸿去世时,父亲作了一首悼亡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父亲所作悼亡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2.厦门大学人类博物馆开馆于1953年3月,即正式亮出徐悲鸿先生所题牌匾,题写牌匾的时间应在此之前,当时徐先生还健在(1953年9月因脑溢血逝世)。无法想象一个健在名人的题字竟能不经他本人而是从别处抠索、提取而来,对名人来说也是一种不尊重甚至是种偷偷摸摸的行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特别是如徐悲鸿和父亲之间的关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题外话,两人都因脑溢血去世享年58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見蒋炳钊等编写的《林惠祥年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3.书家评论徐悲鸿的字“个性自由、洒脱奔放、自成一体、不拘一格”,对不同的书法格式(如条幅、楹联、中堂、匾额…)字形字意都很讲究,书写匾额(牌匾)时落笔更凝重工整(見他题荣宝斋的匾),挥洒的成分少些考究的成分多些,要把不同书法格式的字提取混用是行不通的。所题《厦门大学人类博物馆》就是一种徐氏标准的匾额书法,可以找到徐悲鸿在别处书写这几个字,相比区别还是较大的,参見他赠送厦大人类博物馆的雄鸡图右侧的题款“厦门大学人类博物馆存 悲鸿赠”。从字体上可以肯定徐悲鸿是特地为厦大人类博物馆题写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徐悲鸿为荣宝斋所题匾。(来自网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徐悲鸿赠送给厦门大学人类博物馆的画作《雄鸡一唱天下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推理分析终究沒给出肯定的回答,并不能服众,于是又去翻查有关父亲的资料,发現许多文章仅仅报道“人类博物馆开馆,徐悲鸿题写了馆名”,太过简单,沒有当事人即父亲出面说明尚欠说服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终于,在一本为纪念他逝世四十周年而出版的《纪念林惠祥文集》(汪毅夫 郭志超主编)书中找到了父亲的书面回应。林逸岚、陈玲玲两位作者的文章(“从林惠祥手记谈徐悲鸿所赠字画”)中提到,当年厦大人类博物馆开馆之日,父亲坐在办公室取纸手记一则,题目为《徐悲鸿所作中画白雄鸡》。手记中简单介绍徐悲鸿及二人的交往,最后写道:“先生闻本馆成立讯,立即从病榻起来寄此画赠送,并为本馆写馆名牌,志此道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父亲的“博物馆开馆日手记”的未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文章还提到,在博物馆开馆之前还收到徐悲鸿赠送的字幅“覌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落款“1953年元月厦门大学人类博物馆纪念”。而且在开馆后数月收还收到徐悲鸿自己珍藏的《八十七神仙卷》、“五蟹图(齐白石画徐悲鸿题”及其他书画。“五蟹图”左边款“九十三岁白石老人写意”,右边款是“人类博物馆存 悲鸿”。显然是徐悲鸿为赠人类博物馆而请齐白石作画自己再题赠文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至此,问题己经很清楚了。《厦门大学人类博物馆》牌匾是徐悲鸿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在病榻中所题写的,弥足珍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但有人质疑牌匾为何没有钤上徐悲鸿的章。钤章的規矩我不懂。我设想,如果必须钤章才能使“二手”牌匾变得更让人信服,那么从别处再提取一个章又有何难?恰恰说明这就是原作一一徐悲鸿当时或许没有用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至于为何徐悲鸿沒有钤上章(送厦大的雄鸡图左右侧都钤了章),是出于什么考虑或有什么突发情况?这才是《厦门大学人类博物馆》牌匾最后的一个谜。</span></p> <p class="ql-block"> (所有資料(除已注明)均来自《林惠祥文集》)</p><p class="ql-block"> 2022年6月8日 于上李家中</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后记一:本文发出后,厦大档案馆的老师说旧的牌匾上有章,并发来旧照一张,这一来最后的谜也解开了。谢谢档案馆的老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父亲(右四)和厦大人类博物馆的同事(大约摄于1956年)。其实这张照片我也有,但太粗心没去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旧匾上确实有章。做新匾又为何去掉它,是否又是一个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span><span style="color:rgb(1, 1, 1);">2022年6月11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后记二:厦门大学档案馆老师又查到1954年出版的《厦门大学人类博物馆陈列品说明书》中,也提到了徐悲鸿的题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2022年6月14曰于上李家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