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窝岛岁月之十

风寒雪夜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作者:刘成凯</h5>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特殊的种植任务</b></h3> 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属于国家的粮食生产基地,主要担负种植三大农作物(即小麦、玉米、大豆)的任务。除此之外,我们雁窝岛四营三连曾经执行一项特殊的种植——罂粟种植。<br> 那个年代国家的人口多,医药匮乏,许多药品的配制离不开罂粟。罂粟的花瓣、果壳皆可入药,可谓特色植物。罂粟拥有大量的天然生物碱,进入人体后能起到止咳、止痛、催眠等多种功效。罂粟在平时多用于人类的久泻、久咳不止和脱肛等顽固性疾病的治疗,尤其在危重病人极度疼痛时,由其制成的杜冷丁针剂可一针立刻缓解病痛。<br> 任何事物都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存在。罂粟就是这样,它既可以造福于人类,也可以贻害一方。从正面说,罂粟是一种美丽的植物,叶片碧绿、色泽鲜艳,花形秀丽、光彩夺目。罂粟在成熟后,茎株婷婷玉立,蒴果高高在上。但是,从蒴果提取的汁液可被加工成鸦片、吗啡、海洛因,如果吸食,就会毒害、摧残人的大脑、神经和躯体,也被称为恶之花。建国后,政府严禁私人种植、吸食毒品,坚决打击制毒、贩毒,有效地保护了人民的身心健康。<br> 国家把种植罂粟的指令下达到生产建设兵团,其中我们三连也接到了这个任务。初始,上级为我们调配了罂粟种子、技术人员和工具设备。连队及时组织人员技术培训、地号选择、肥料配比、机械播种,很快920亩地的罂粟种植完成了。李士贤营长电话中的几句话给我在心理上增加了很大的压力。他说:“罂粟种植也是一项政治任务,决不能有失误。如果有一株丢失,行政追责。”一下子仿佛头上戴个紧箍咒。从安全角度考虑,连队赶紧安排木工班,在罂粟地块四角搭建了瞭望式岗楼,专人二十四小时持枪警戒。<br> 几场春雨过后,嫩绿的罂粟苗破土而出,罂粟生长很快,远看一片片秧苗青翠碧绿,生机勃勃,长势喜人。我们对罂粟加强了田间管理,及时组织女子战勤排对秧苗进行除草、间苗、备垄。北方无霜期短,罂粟需要近六个月才能成熟。罂粟花有白色、红色、粉色、紫色、杂色等,花朵盛开之际,绚丽绽放。在阳光下它随风悠悠地摇曳。古埃及传说中称罂粟花为神花。<br> 收获季节到了,王技术员开始现场传授对罂桃割浆、熬制、定型的技术。(割浆技术要求很高,转圈一刀,割浅割深都无浆,一位大嫂干活时力气很大,手也重,她连将几个罂桃全割废了,只好安排她到地头负责灌装去了)。一箱箱经过粗加工的罂粟膏,通过武装押运被直接上交国家。多年过去了,罂粟花在我的心中依然是一种极美的花。<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人海战术——灭虫</b></h3> 当大地刚从薄明的晨曦中苏醒过来的时候,东方的天际开始泛起鱼肚白,天蒙蒙亮了。六月的雁窝岛早已是绿树成荫、枝繁叶茂,到处都是芳草如茵、郁郁葱葱的景象。大雁、野鸭等各种鸟儿的蛋在万千碧绿的草丛中,一窝一窝地正在孵化,即将破壳。岛上又会添加新的生命,我们也将有更多的邻居,“宁极深根秋又春”,人与自然生生不息。<br> 在三连的大礼堂门口,按照连部的通知,天微亮就已经聚集了六百多人的队伍。出工的规模和阵容不同往日,不但几个农工排、机务排、后勤排(除少数人员留守值班)全部集中,而且连队小学校的老师、学生也临时停课前来参加行动。什么任务这么大的阵仗?灭虫。<br> 七九年,雁窝岛气候异常,本应是雨季,却连续数月无雨,湛蓝透亮的天空没有一丝白云,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走在路上,迎面的风似热浪扑来。连队的庄稼地因为缺水干裂成了无数道纵横交错的大口子,土质板结,禾苗枯萎,抗旱救灾迫在眉睫。经过快速的筹备,一支支精干的抗旱小分队在各个庄稼地号紧张地忙碌起来。只见田间地头一条条小白龙(塑料软管是白色的,土语叫小白龙)分段连接起来,通过一台台抽水机将河水抽往庄稼地进行灌溉。距离较远的地号先通过水渠引流,再使用小白龙浇灌。玉米地太大了,每个地号都在千亩以上,“咕嘟、咕嘟”,一道道水柱流到地里,瞬间被吸收,杯水车薪啊!只能是尽人事知天命吧!尽最大努力抗旱保苗。<br> 正当争分夺秒、废寝忘食地抗旱之时,另一种灾害接踵而至——虫害出现了。几千亩地的玉米苗不同程度地出现害虫,连长彭继纯带领农业技术人员逐地号察看后,结论是虫害相当严重。<br> 玉米的害虫主要是黏虫和钻心虫。黏虫从幼虫时就有暴食玉米叶片的能力,吃得只剩下叶脉,一块地吃光就转移到另一块地为害,故被称为“行军虫”。玉米钻心虫,是世界性的玉米大害虫,这种虫能蛀穿玉米心叶,钻入雄花为害。远不止于此,它在雌穗出现后,能取食花丝和嫩苞叶……两虫危害程度不容小觑,轻则减产,重则绝收。<br> 面对如此重大的灾情,头天晚上全连紧急集合,彭继纯连长介绍了灾情的严重性、迫切性,强调了在农药缺乏的情况下,只能靠人海战术,并布置了第二天的任务单位。对此,我也作了简短的战前动员:“一年之际,在此一战。抗旱灭虫,双管齐下。打一场人民战争。班、排长要切实负起责任来,党团员、骨干分子要带头吃苦耐劳,此次任务纳入年终评比主要参照。”<br> 灭虫战斗打响了,六百多人的队伍从地头一字排开(每人两垅,每垅土地面积约一亩)。用手分开一片片玉米叶,发现虫子后用双手合并一拍,虫子便被消灭了。有的玉米苗上多达三四个虫,需要多次拍打。那个年代,人们的工作热情非常高涨,谁也不甘落后,有许多连队积极分子向组织递交了入团、入党申请书,请求组织在战斗中考察自己。那种激情、那种冲天的干劲儿,回忆起来,依旧使人热血沸腾。<br> 经过四天的人海战术、四天的汗水拼搏,3800多亩的玉米苗保住了。事后,许多人都在说 “自己的腰好像要断了,晚上只能趴着睡觉”。人心齐、泰山移,困难面前彰显出集体的力量,难道不是吗?<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重量级演出</b></h3> 一九六三年五月,北方寒意依旧没有褪尽,特别是在早晚,空气中透着微寒。日历翻到了月初,雁窝岛迎来了一个不平常的日子,这一天小学校的操场上锣鼓喧天、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喜气洋洋,场面十分热烈。中国广播艺术团赴雁窝岛慰问演出,这是雁窝岛建场以来首次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br> 一声声喇叭,一阵阵尘烟,满载着慰问团演员的两辆大客车由远而近,缓缓地停在了操场南边,演员陆续下车后,边走向前台边微笑着向观众挥手致意。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走在前面的相声大师侯宝林,他的出现瞬间将人们的兴奋点提到了极限。紧接着走来的是相声大师郭启儒、郝爱民、郭全宝,京韵大鼓表演艺术家孙书筠,三弦演奏家何玉生……嗬!这个演出阵容放现在也是非常强大。<br> 要是放在平时,对于这些演员们的节目,我们只能通过广播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那个年代没有电视、手机、网络,听广播已经是莫大的艺术享受了。今天这么多真人现身,群情振奋,欢声四起,整个现场沸腾了。<br> 农场发展初期,条件有限,只能在学校操场上开办露天演出。蓝天白云,绿茵大地,冷风吹拂,观众们席地而坐。演出现场没有舞台、幕布,演员也没有化妆,只有话筒、扩音器,摆了几张课桌、板凳。演员们全部坐在后排,轮到谁表演了,就站起来,手拿乐器往前走几步,有桌有凳,或坐或站,这就开始了。<br> 侯宝林、郭启儒一上场,未曾开演便引来了一片笑声。为什么?侯大师解释说:“一直认为北大荒很冷,在离开北京前临时购置了狗皮帽子和棉胶鞋。”他还身穿一件蓝长袍,这身行头连他自己都感到有点滑稽。两位相声名家合作表演了相声《批三国》、《抬杠》,一个个包袱(幽默点)令人笑得捧腹。侯宝林大师还说了一个单口相声《方言》,将各种方言模仿得惟妙惟肖,听众大饱耳福。<br> 郭全宝、郝爱民两位相声名家合演了《岁月如今》、《咱们结婚吧》,语言生动、风格火爆。郭全宝的单口相声那叫一绝,他表演的《劝架》主题是说话懂规矩能避开矛盾。普通的语言从他口中说出来,真是妙趣横生,令人忍俊不禁。京韵大鼓表演艺术家孙书筠不愧为名家,《长坂坡》、《连环计》经她表演时巧妙地运用了眼神、面部表情、抬手举足的刀枪架式,真是唱中有说、说中有唱啊!三弦演奏家何玉生演奏技巧独特,声音明亮浑厚,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br> 生活离不开文化艺术,文化艺术是生活的调味剂。今天能够看到这么多的优秀节目,就像吃了一顿顿艺术大餐。<br> 演出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了,慰问团乘坐的汽车已渐行渐远,操场上的观众意犹未尽,久久不愿离开,仍然沉浸在开心喜悦中,回味着刚刚经历过的欢乐时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