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情深

我家邻居

小 巷 情 深

我家邻居

我说的小巷是杭州丰禾巷。小巷一头连着解放路，一头连着清泰街。巷子有三丶四米宽，有的地方更窄。路面多是水泥路，不远就有一根输电线杆，顺便还装有路灯。高院粉墙，更显小巷幽深。这，就是我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丰禾巷的印象。

我对江南小巷是多情的。想象中的该是：小巷人家，小桥流水，小楼昨夜听春雨，青石板，白粉墙，河埠头，……一幅诗情画意的江南小巷。这些，丰禾巷不曾见，有的是隔世的思念，走不出的情感。

　　我从卖鱼桥来到丰禾巷。七一年初春，下乡二年多，杭州知青也就一年多，我就密谋到杭州玩。随即，与杭州知青逃票成行。在济南站险些被抓着，脱险后改乘另一列车南下。听说，上海纠察队，民兵厉害，抓得严，在苏州下车，改乘船。晚上苏州上船，运河上的客船不比老佛爷的小火轮大多少。船可能是烧柴油，躁音极大，绝对不能让你入睡。船不大，人也不多，但船上的筐篓不少。船客有赤博打呼噜的，有毡帽盖在脸上歪睡的，…都睡得挺香。我心想：买票了，明早就到杭州，心里一阵阵骚动。船票真不贵，好像只有三元也不是四元。一路也看不清两岸，听到的是乘客呼噜，放屁声。

天濛濛亮，就听有人喊：挡鸡到了！挡鸡到了！我朦胧中以为杭州到了。后来才弄清楚是：塘棲！

卖鱼桥上了岸，这回是杭州。那时的卖鱼桥真热闹，桥头，岸边吆喝声声，卖鱼的，卖菜的，卖早餐的，…。我的心是丰禾巷，按着知青哥们的嘱咐，去找公交车。公交车是两根大辫的无轨电车，走了好长时间才到丰禾巷。

　　这是接待我的孟令昕的爸爸孟祥元老先生和阿昕妈妈孟妈妈。

　　丰禾巷13号是知青孟令昕家。小院不大，却住着两户人家，隔壁就是倪师母家。孟令昕的爸爸孟祥元老先生：瘦高个，鼻樑上架一副眼睛，一位文质彬彬的老先生。每天晚饭后，老先生总是给我倒杯茶，自己慢慢品着茶跟我敍谈。谈得多是钱塘古迹诗词，他操着带有绍兴口音的普通话，我听不懂，他就用筆写出来。孟老先生的书法，古诗词功底都很深厚，是我们上代读书人。我是新学堂教出的学生，虽说读书时也背些唐诗宋词，那功夫可差多了。我只是附雅而已。

　　我回到农场就接到孟老先生的赠诗。录于此备存。

临别赠周张两同志，並请指正。

（一）

来到江南赶上春，

西湖凭你觅诗文。

钱塘代有兴亡蹟，

风流人物数今天。

（二）

南屏初传款款风，

苏堤烟柳全惺松。

轻寒莫说春犹早，

祖国山河处处红。

（三）

龙江来客豪兴多，

踏遍六桥看尽花。

鹤立河边如回忆，

丰禾巷里曾饮茶。

（四）

临行拂筆赠新诗，

记否杭州握手时。

水远山长只区区，

天涯寄语有邮吏。

这几首诗是孟老先生临别前送我的，还是寄我的，已记不请。但我1971年4月l5日有回赠诗。

（一）

來到江南赶上春，

烟柳西湖是诗文。

数落钱塘兴亡蹟，

风流人物看今人。

（二）

春风有意拂面曛，

断桥不知遊人心。

携得西子登宝俶，

与之指点山河春。

（三）

苏堤烟柳九里松，

六和宝塔钱江影。

一点桃花泛绿水，

莫及丰禾春意浓。

（四）

盛情招待父母情，

临行赠诗是心声。

水远山长不遮目，

邮吏难递心语衷。

那时，二十郎当岁，不知天高地厚，与老先生和诗。现在看来，平仄不究，诗意欠妥，纯属顺口溜。可贵的是诗留半世纪，记下了丰禾小巷的深情。

杭州期间，孟老先生陪我逛西湖，登吴山。那时，没有照像机，他又请来隔壁倪师母的小辈给我们拍照，真不好意思。

最有意思的是老先生请我去听苏州评弹。我哪里懂评弹，老先生轻叩腿，轻摇头，轻吟唱，还不时和我交流。总算散场了，询问感觉，答曰：一句没听懂。

临行，孟老先生送我到火车站。进门，排队，沿墙拐了一个直角边，他外围轻随目送，勤叮嘱，到检票口，又跑过来和我握手道别，至今，情景犹在眼前。

　　这是我和张秀夫，孟老先生，孟妈妈，隔壁邻居倪师母。

孟令昕妈妈，孟妈妈一副慈面相，说话眼里总是含笑。她每天早晨出去买早点，回来把水烧好，嘱咐我用热毛巾打打脸。早饭后，问我今天准备去哪里玩，告诉我坐多少路车，怎么走，怎么走，像叮嘱小孩一样叮嘱我。

一次，我出门刚走十多步，就转身回来，她还站在门口。我说：帽子没有戴（我有一顶军帽，当时，那可是…），我去拿，我去拿，她转身进了院。出来时，拿了十多张茅纸递给我。她以为我要上厕所没带纸。我说：是帽子，摸了摸头，是帽子，不是茅纸。

我离开杭州，孟妈妈问我要带点什么？我说：茅廊巷菜场的毛笋可真大，那东西东北没有。第二天一大早，她去菜场买了三个大毛笋。我说拿不了这么多，两个夠了。回到东北家，母亲说，毛笋关里家有，你没见过。

临走临走，她还去店里包了两包点心，好像记得是香糕一类的点心，让我路上吃。我一直带回连队，带回家。

五十年过去了，一路走来，没有忘记的，就是最深的感情。

青瓦粉墙长相忆，丰禾小巷无故人。

　　上面的照片是知青战友孟令昕，彭宜。孟令昕的哥哥孟令明，妹妹孟令昭。

割水稻的是孟令昕和逝去的知青战友鲍宝泉。

　　公元二〇二二年五月二十六日，孟家親友，我和刘幸，大家喜聚杭州解放路奎元馆。感慨万千。

　　恰好，今天是孟令昕堂姐八十大寿。切蛋糕，唱生日歌，共祝愿。

　　阿昕二嫂和表弟凌再扬，还有

　　席间，我有所感，写小诗一首。表弟凌再扬又善写空心字，当场把小诗写成空心字。之快，之美，令人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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