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泊塘栖听雨声

蘭豀儂（文銳）

塘栖古镇，离杭州很近，近得找不到理由在这里宿夜。

塘栖老街，范围很小，小得能够一眼望穿、千步走遍。

在朋友的精心策划下，找到了一个非常妥贴的理由，就是带着外孙派派夜游古镇。

于是，在端午节的第二天一早就直奔塘栖。根据天气预报，夜泊塘栖听雨声是大概率事件，这对派派来说，的确有一点点的诱惑。

端午节杭城没有下雨，让派派在望湖楼前留下了一点遗恨。节后的双休日却是雨水不断，在塘栖古镇让派派过足了雨中行的体验。

在雨丝飘散中信步穿“雨巷”，最让人陶醉。

雨中的巷道，便是雨中的情。戴望舒撑着油纸伞的样子无法磨灭，独自彷徨在悠长又寂寥的《雨巷》，彷徨中充满着凄清、孤独、抑郁和消沉，似乎有着满腹的心事，无限的烦忧，但有不愿明说，或说不出来。似乎在期待什么、追求什么，而期待和追求的东西又显得遥远而渺茫。

眼前的“雨巷”，却是另一番景情，巷道路面的青石板跳起了欢快的水花；水北街、新村弄屋檐口的雨水如注，毫不留情地砸向行人的雨伞上，发出了“扑扑扑”的沉闷响声，成了“雨巷”里的主旋律；店铺里琳琅满目的土产、特产和“百县千碗”刺激着游人的味蕾，拖住行人脚步，迟滞人影游动。

夜幕降临之时，广济桥上、沿河建筑物的亮灯和廊檐灯笼的喜气，巷道里、转角处平添着古镇浓浓的人间烟火气息。

古镇的雨巷，简单、热闹、欢快、太平。

在雨中漫步，也可以收起雨伞，穿梭于“廊檐街”。

“摩肩杂沓互追踪，曲直长廓路路通，绝好出门无碍雨，不须笠屐学坡翁。”这是清代诗人王拭描写塘栖廊檐的诗，形象地向人们展现了塘栖的廊檐，曲曲直直的长廊将全镇连成一片，出门连下雨都用不着戴笠穿屐了。尽管现在的廊檐没有旧时的连绵，只能满足游人的体验，但如若在烈日下、风雨中安步于廊檐间，会让人多一份从容、多一份心安。

塘栖廊檐是街市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洋溢着浓郁的水乡风情。

在雨中行走，也可以在“美人靠”上歇歇脚。

或倚栏任风吹，或凭栏看水流，或托腮继沉思，或持杯品咖啡，或摇扇纳清凉，“美人靠”不再只属于那些蹙眉凝眸、引颈顾盼寂寞身影的专区。

在雨中返回酒店，静听雨打芭蕉，恐怕就是最好的享用。

夜宿的“汐糖”，位于水北街的西头，门口有运河码头，极富夜泊之意。“汐糖”的门面在藤蔓的掩饰下，显得低调含蓄，在粉墙黛瓦与青石灰砖的古朴色调中，营造出精致优雅的江南民居韵致。“汐糖”民宿由六个大小不一的天井组成，各有主题，各显特色。

中庭的芭蕉树，高大的芭蕉叶伸至二楼的花窗，掩映成趣，彰显芭蕉清雅秀丽之逸姿。

雨打芭蕉自然成为一道景观。

在很多人心里，雨打芭蕉是凄凉的，属于触发人文情感的引线。

“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馀清。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悉损北人，不惯起来听。”

念完李清照的《雨打芭蕉》，派派一派茫然，摇着头，以示不解。雨打芭蕉本身没有什么忧愁可言，只是听的人自己有心事，听到雨打芭蕉引起的愁绪。派派依然摇头，其神情略显不耐烦。

于是，切换话题，一起探究雨中的芭蕉叶和芭蕉叶上的雨滴。

芭蕉树长得很高，叶子很大呈长圆形，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就是照样做出来的。派派笑了。

我们专注芭蕉叶的纹理，从正面看雨滴形态，从背面看光影强弱，开心至极。

突然间，派派回房间拿出了一根香蕉，问道：外公，芭蕉树上有香蕉吗？哈哈，小家伙的想象力真的丰富。

香蕉树上结香蕉，芭蕉树上产芭蕉。香蕉和芭蕉都属于芭蕉科，就像同胞兄弟，但也有区别的。香蕉树矮小肥胖，根茎粗壮，叶子偏青绿色，芭蕉树瘦高型，根茎很细，叶子偏黄绿色。芭蕉树就像你廋廋的高高的，派派会意地掀起了嘴角；香蕉树喜欢温暖湿热，就怕寒冷，芭蕉树则喜欢阴暗潮湿；香蕉的成熟过程果皮是由青绿色变为黄色，也会出现褐色的斑点，而芭蕉会变成灰黄色，你看你拿的香蕉果皮是不是黄色，也有斑点。派派使劲地点着头；还有它们的味道也是不同的，香蕉松软很甜，芭蕉有点酸涩。

外公你知道的真多。外孙的肯定，就是一帖兴奋剂，即刻袪除了疲顿，轻松地抱起派派，并指向芭蕉树，告诉派派：“芭蕉树高大的叶子能够抱在一起，相互鼓励、相互支持，多美呀”。

此时，明显地感受到了派派的小手在我的脖颈处用力，他那娇嫩的脸蛋紧紧地贴在我这张老脸上。此刻，雨打芭蕉的声音更加清晰。

真心喜欢塘栖古镇的雨声。

2022.6.9.辍笔于湘滨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