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种出“美中争霸”

戴占军

凌霄即凌霄花，并不稀奇，广泛分布于中国南北方和世界各地，北京尤其常见。 但是，如果我把凌霄种出“美中争霸双雄会”来，这事儿有点儿意思不？ 　　观看下图，尤其是仔细对比第一、二两张，看她们的花色、花型、蓓蕾，发现二者不同了么？ 第一张是中国凌霄。花头有明显五个花瓣，偏橙黄色，花萼较薄较短，花蕾呈绿色、尖状。 第二张是美国凌霄，中文学名厚萼凌霄。花头没有明显分瓣，偏橘红色，花萼较厚较长，花蕾呈暗红色、球状或棒状。 另外，叶柄上的叶片多少有所不同。中国凌霄，叶片为5、7、9只；而美国凌霄，其叶片都在9只以上。 美中不同，仅从凌霄上可见一斑！ 　　我家的这两棵凌霄，美国的种在了东墙，中国的种在了西墙。 当初栽种她们的时候，也就是十几年前，并不知道这两棵凌霄还有“美中之分”，稀里糊涂地分别在两处墙体栽了下去。如果当时我就有美中凌霄的植物常识，一定会把中国凌霄种在东墙而把美国凌霄种在西墙，以喻示流行的思维“东风压倒西风”！ 可惜那时不知道这个知识，苗很小，也看不出谁是美国谁是中国，以致犯下了“东墙西栽”的历史性错误！ 可见，没有文化多可怕。 　　而这一历史性错误，待到发现了，想要纠正，却为时已晚。 这两棵美中，是同一年里先后种下的，都生长十七八年了，如果再东西墙互换，是不是跟现在的一些事情差不多——瞎B折腾？！ 记得前任说过“不折腾”，感觉有一语成谶的意思。可见纠正历史性错误即“拨乱反正”，弄不好就成了“折腾”，而折腾的结果，可能会很惨。 比如美中这两棵凌霄，我如果执意纠正当初种错东西墙的历史错误，这两棵美中能不能活下来或者活得如现在这般滋润，还要打个问号。 　　因此，总有人自吹自擂“俺们善于自我纠正”云云，我心里就一阵阵发紧！ 一“纠正”，必“折腾”，而“纠正历史性错误”，往往如同我要把美中两棵凌霄互换东西墙一样，即没有实际意义也面临巨大风险。所以“纠偏纠错”不总是很靠谱。 再说了，你怎么老犯历史性错误？怎么老是“自我纠正”？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就不能自我纠正一下老犯“历史性错误”的错误么？！ 因此，让美中凌霄演绎“东风压倒西风”的事，只好作罢。 　　很少有人同时栽种美中两种凌霄。我也是误打误撞，才摊上了这等事情！ 美国的这棵凌霄，是我邻居送的。 他是我大学同学，还是我们的“介绍人”，很有才华很有名气跟我关系也不错。后来他搬了家，最终莫名其妙地，渐渐疏远并失去了联系。 那时他院子里种了凌霄，艳艳地开出满头彩。听我老婆夸好看，二话没说，拿铁锨连土带苗就端过来一棵。 　　后来我才知道，养花的圈子里有句笑话：恨谁，就送谁凌霄栽种！ 你道这是肿么回事？原来这凌霄，甭管她是中国的还是美国的，生命力和繁殖能力极其旺盛。只要种下一棵，她就满园子乱钻，到处生根出苗，占据所有土地甚至墙隙砖缝，清都清不干净。与之可比的，只有毛竹和鬼子姜这两种植物，都是属于栽下一棵就挖不净铲不绝那种。 当然我那邻居加同学的“介绍人”，绝非出于恨才送我凌霄的。 实际上，尽管到处出芽乱钻让人讨厌，但我喜欢凌霄花却远远胜过她所带来的麻烦。而邻居拿锹铲过来的那棵，正是种在东墙下的美国凌霄。 如今这棵“美国佬”，经过十几年的风风雨雨，长得易发强壮。而送我美国凌霄的人，却已不知所踪。 其实，我很惦记他。 　　西墙的这棵中国凌霄，来路就更加不正。小声向你坦白，她是我偷来的！ 有次外出开会，看见某单位墙下，种了一片凌霄，枝藤爬满墙体，花朵成片成堆，好像比叶子还多，四下里都是，云霞一般，灿灿地耀眼。 我被这花朵吸引，实在是走不动道，但人多眼杂，又不好意思下手。 等到上楼开会，我坐在嘉宾席上，哪有心思听台上嘚吧嘚吧发言？心思早在楼下那片“云霞”上！ 　　于是抽个冷子，溜出会场。趁大家都在开会，四下里无人，找了一棵钻出地面的幼芽，连根带土，一把薅了出来，用纸包了，揣在怀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回会场。 那天开的什么会，早就没有一丝印象，但偷薅凌霄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可见我也搞不了太大的坏事，干点儿坏事就记忆深刻，时时回味，良心不安。 这棵偷来的凌霄，种在西墙，与东墙先前栽下的那棵，两两对望，遥相呼应，很是让人期待。 　　原来凌霄这种植物，不管是美国的还是中国的，成活率极高且生长十分迅速。水肥点到，几乎不用打理，她们就眼瞅着长，两棵苗像互相气不忿儿一般，比着谁长得旺。 当年幼苗种下，虽然没有开花，但上冻时分，她们已长到半人多高。 转过年来，她们属越冬后最先出芽的花木，是扮绿春天的主力。而入夏以后，当大部分花木都进入休眠期的时候，凌霄却在不动声色间，猛地开出满藤满挂的花朵，成为花在酷暑里最为壮观的存在！ 凌霄作为攀爬植物，耐寒耐旱又不怕阴湿，除了招腻虫，很少其他病虫害，对土质和肥料，更没什么要求，见土就长，没肥也开，花期长到不可思议，从五月下旬开始，可以绵绵不绝地开到十月。绝对功力厚重，霸气侧漏，扎住根后，除了能开花，攀爬迅速而牢固，挡都挡不住。 　　我们前文说过，凌霄最大的缺点，是满园子乱钻，根部在土里很有侵略性。不过比起她让人惊愕的攀爬能力和附着物体的牢固度来说，她在土里乱生乱长，简直就不算事儿了。 我家那棵美国，居然爬上二楼，顶开排水管，顶穿楼板，从盖瓦上穿隙而过，破洞而出，在我家房屋最顶端迎风招摇，得意之态，堪比人类现实中的臭不要脸！ 待到我发现的时候，她在楼板里的主干，已长到比手腕还粗，致使楼顶漏雨，湿透整个楼板和夹层，不得不重新修复，损失惨重！ 那棵中国凌霄，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蹬鼻子上脸，悄悄爬上窗户，继而神出鬼没地钻进空调室外机，在空调里左盘右缠，转了好几圈，最后竟顶开了防护罩，从机器里探出头来，哗啦啦一声卡住旋转的风扇叶片，这才算完了。 可见无论美中，二者虽有不同，却都是破坏力惊人的狠主！ 　　相较而言，美国凌霄生长再造能力更强，因此破坏力也更大。而中国凌霄则更讲究策略，干起坏事来是打枪的不要——悄悄滴。 对付她们的办法，也不尽相同。 比如，要遏制美国横行霸道到处伸手，就得直接下家伙，刀砍斧剁，彻底断了她乱拱乱爬的念想。而要让那棵中国听话，不用大动干戈，适当修剪即可。 中国比美国灵活很多，似乎也更聪明一些，你剪断她爬向空调的枝蔓，下次她就绕着走了，不像那棵美国，你修剪之后，她依然朝着自己的方向愣往上拱，一副记吃不记打的赖皮样儿。直到你照着主干部位，咔嚓一刀下去，她这才知道住手。 　　总体而言，中国凌霄更活泛、伶俐；而美国凌霄更死板、霸道。 不过，把这两棵凌霄分出美中来，与她们干的这些坏事和她们的性情没有多少关系，而是我太太首先发现她们花色花形不同，从而引发了我的好奇。于是上网搜索，查了个底儿掉，这才知道了凌霄的美中之分。继而不断观察，对比研究，渐渐品出她们的不同来。 　　我家崇尚植物多样性，胡乱栽了上百种草木、花卉。总体上区分，大致可分为三类。 一类是“小国寡民型”，就是要求不多，开花也不显眼，自得其乐那种。比如紫露草、风雨兰、耧斗菜什么的；另一类是“中等强国型”，有实力也有雄心，可以独霸一方，还想着更有作为。这种以月季、蔷薇、绣球、金银花等，最为典型；再一类，就是“超级大国型”了，譬如我们正在讨论的凌霄。 这两棵美中，不仅各自霸占了东西墙，而且在我家整个园子里，是最为霸道的，她俩缠上谁，谁死；顶上谁，谁翻，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而她们开花的时候，让全院花木失色，其他的花，再怎么争风吃醋，也不过是陪衬而已。 我家花卉，除了“美中争霸”，是不是还很有“三个世界”的味道？ 　　不过，世间万物，相生相克。 块头再大，生长再霸道，也不是谁都治不了。犹如大象怕蚂蚁，凌霄也最怕蚂蚁和比蚂蚁还小的腻虫。 腻虫又名蜜虫，学名蚜虫，是植食性昆虫。目前世界上已发现的蚜虫，总共有10科共4400多种。 蚜虫可以小到肉眼几乎不见，但却是地球上最具破坏力昆虫之一。它是我家小院的头号害虫，吃死了我种的很多花木，我年年月月与之斗争，却从来没有完胜过。借用抗击奥密克戎的一句话，我顶多是取得过“阶段性胜利”，继而它又会卷土重来，“清零”是没有可能的！ 　　腻虫即蚜虫，很难除根，屡打不绝，绵绵不衰。所以霸气十足的凌霄，天不怕地不怕，却惧怕小小的腻虫。 当然，腻虫要想把凌霄彻底吃死，也绝无可能，但吃得你枝脉萎缩、花开不艳、蔫头搭脑，却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总让我忍不住想起人间堪与类比之事。比如头号霸主美国，打小小的阿富汗塔利班，暴打二十年，依然无果而终。 所以不能小看蚂蚁和腻虫！ 如我在金银花专辑中所言，腻虫和蚂蚁是共生的关系。蚂蚁养育腻虫的虫卵，然后把虫卵搬到花枝上，虫儿啃噬花枝生成分泌物，供蚂蚁们食用。 如下图所见，凌霄花上通常有很多蚂蚁，忙得不亦乐乎，细看麻应得慌！ 　　不过最为奇怪的是，蚂蚁和腻虫，似乎更喜欢美国凌霄，而中国凌霄上却很少见。 我既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别人家的凌霄是怎样的情形，反正我家的这两棵凌霄，美国那棵更爱招腻虫是不争的事实。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让我喜欢西墙的中国而甚于东墙的美国。 　　美中凌霄，我更喜欢谁，与美中两国谁更让人喜欢，没有半点关联。 实际上，所谓“种出美中争霸”，完全是我的无意之举或说是“意淫”。 她俩一个在东墙，一个在西墙，各有各的活法，各开各的花朵，这两棵美中是否存在竞争关系？或者说她俩为甚争斗或争斗个甚？如果我不赋喻，鬼才知道！ 从这个意义上窥看现实，我就比较欣赏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的这个说道了：中国不想跟谁比，也不想跟谁争，中国就想让自己的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 果真如此么？果真如此，则民之大幸！ 　　我也一贯这样认为，美中两个国家，是如此的不同，也就没什么好争的——“霸”，就更不是中国能争得了的！ 昨天看到一条网间疯传的“抖音”。一位知识分子模样的年轻人，正襟危坐，摇头晃脑，顺嘴蹦豆儿一般言道：“我们不关心你大国崛不崛起，我们就关心我小民的生活幸福，你崛起不崛起跟我有什么关系”云云。 中国体量再大，如果都是这等小国寡民之心，还争什么霸？当个韩国、新加坡算球了！ 话又说回来，如果小民连日子都过不好，争霸不过是个笑话！ 　　与我在这篇散记中比较两棵凌霄很不同的是，实际上，美中两国，是没有可比性的。就像我在奥密克戎大流行期间听到的这则笑话—— 一个中国人和一个美国人聊天。中国人说：“你们美国真牛B，奥密克戎都不算病了！”美国人说：“你们中国更牛B，除了奥密克戎，其他的都不是病了！” 美中两国，是如此不同！除了分辨出美中凌霄，这个笑话给我的感悟，是我在两年多疫情以来，最大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