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村随笔

渡江湾

<p class="ql-block">   南村随笔</p><p class="ql-block"> 自古以来,穿越南村的这条古道,便是容美土司和汉区交流的主要通道之一,人们肩挑背驮负重徒步或牵着驮载货物的骡马艰难穿梭在古道上,为容美土司的繁荣踏出一条绵延于沟壑纵横的光明之路。今天我们一次又一次徒步在麻旺寨与柘鸡山之间的峡沟地带,寻访先人拓疆开土、披荆斩棘、修桥补路的足迹。眼前的这条蜿蜒的石板古道,顺着南村溪沟或南或北,引导着今天寻觅过往岁月的故事,即使夏季火一样的阳光,这条掩映在郁郁葱葱林木树丛里且地处二高山的古道,依然吸引着城里人享受着草长莺飞春游般的快乐,倘若遇上雨季,叮叮咚咚的南村溪沟河水声,一直陪伴着徒步者,陪伴着路旁的遗址遗存,陪伴着山中的花草树木和鸟兽鱼虫,不知疲倦地演奏着动人的乐章。无论你是花季的少男少女,还是来自大都市年过花甲的“背包客”,感受这里的安详宁静,沉醉于这里的人间仙境……今天的文化遗产寻访者,反反复复踩踏在古道,出没于与古道相关的民居、水井、碑刻、桥梁、洞穴、寺庙、古茶园等遗存,往往因为一次采访、一次拓片…忘记了午餐甚至挑灯夜战,这比起那些舒适惬意,心情舒畅地在古道上尽情玩乐的旅行者来,似乎显得枯燥与辛苦,但是,只有这些长期痴迷于田野调查的,痴迷于文化历史研究的,痴迷于万里茶道鹤峰段遗存普查的,他们内心期盼的,是从大量蛛丝马迹信息中,也许能剥离出最有价值且可破译历史不解难题的密码,这种收获带来的快乐,是那些巴望有重大项目或巨额款项从天而降之凡夫俗子,永远无法理解的。</p><p class="ql-block"> 文化遗产的发掘与保护,虽然辛辛苦苦从被人理解,而与古人开辟这条血脉古道的代价,简直是不足挂齿也。 </p><p class="ql-block"> 当年,骡客踏上这里的惊恐与紧张之感,可想而知。古时山间有强盗出没,茶商、骡客都牵拉着货物快速赶路,根本无暇顾及道旁的美景,心中唯有小心谨慎奔波在山林之中,今天我们眼中的人间仙境,在他们看来,便是幽深黑暗的死亡之谷,总是担心不知何时就会遇劫,或者骡马跌下路边的沟壑之中,为了生存,商人们还是一遍又一遍地走过这条危险的小道,小心翼翼的牵着身载重负脚下不停打滑的骡马快步行走,遇上大暴雨,他们会千方百计将骡马驮的茶叶转至燕喜峒避雨,茶商或骡客移步张爷桥旁的山顶,在“朝阳观”敬香,祈求沿途平平安安,清末民初,运输宜红茶的人也不知道他们敬香的朝阳观,最初名“张桓侯庙”,更不知道著名文人顾彩在这里呆下十天,把大量的诗词歌赋泼撒于麻旺寨的天地之间!往来于此地的徒步驴行者,谁也不会研究当地所谓历史文化,至于什么顾彩啊、茶道啊这些陈糠乱谷子似的陈年往事,更是一无所知。他们不懂得,正是当年宜红古道上骡客们悠长号子声的余音,才让今天前沿时尚的歌声,长久穿梭在山林之间,正是宜红茶的源头留下的故事,滋润了葱郁的树木,清澈的溪水和天边缭绕山头的云彩,也正是马帮与力夫流淌的汗滴,才留下古道石板与泥土的芬芳,如果你多少了解一些这里的山道、官道、茶道、盐道为一体的林中骡马路,在整个鹤峰纵横交错的线路网络中的特殊地位,你再聆听着当年驼铃演绎成今天山间的和谐乐章,品味着石缝间渗出充满宜红味道的汩汩清泉,才会更加让你萌发激情,举起手机,记录这种远离城市喧嚣浮躁难得的历史恬静,融身于隐天蔽日的山间古道,享受古今文明交融的溪流清冽,树木葱绿,沉浸在文化无限自由自在的遐想……</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父亲响应“共产党员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般”的号召,踏着横穿南村的这条漫长古道,从全县10所“完校”“搬”到让口半耕半读教学点,又从让口教学点“搬到”南村。因为历史上曾在旧中国国民政府担任过“师爷”,即抄写文书的笔录员而未能搬成“一块砖”,但南村的古道却见证了父亲往来于此地的峥嵘岁月!</p><p class="ql-block"> 父亲被南村当地老百姓尊称“老向老师”,该校向姓老师日益增多,最初是父亲与一个年轻的向长汉老师,父亲被人称为“大向老师”,而长汉被称为“小向老师”,后来学校扩增初中班,经人举荐,我也被安排此校担任初中语文教师,于是父亲升格为“老向老师”,另一位递升为“大向老师”,有意思的是,我刚刚荣获“小向老师”称号不久,随着学校规模增大,又调进一位年轻的向菊兰老师,被人们称“小小向老师”,由此,南村这四位向老师下队支农、接送学生、定期家访,均在古道石板路基上历练人生,我也与南村结下了不解之缘。尽管我调到附近的杨柳学校后,仍然痴迷南村的一草一木,把初中以上的学生带到南村的葫芦岩湾、带到燕喜峒、带到麻旺寨,讲一些师生均似懂非懂的田土王故事。 </p><p class="ql-block"> 当年的那些鼻涕娃儿多数已经儿孙满堂,极个别的佼佼者也走出了大山,虽无封疆大臣般的人物可炫耀,但是担任某一部门或公司的蝇头小吏不泛其人,这些跳出农门,在城市或公司供职的小头头们,虽是本向老师的学生娃,而今也到了老态龙钟年近退休的阶段。当然学生们的绝大多数依然执着守护杨柳坪、南村、柘鸡山、让口河这一片老祖宗留下的家园,传承与维系播种阳春,耕读人生的乡愁岁月。虽然师生几乎同一时代人,同无大富大贵之命,但我的许多学生儿孙皆大、家庭美满,早已经是小康人家了,生活的方方面面远远超过老师多少倍。学生们发现曾经的老师虽如此苍老,却依然为南村历史文化往来跳跃,企图献一份绵薄之力,大家心生感动,方方面面提供方便与支持。本人在心情获得极大安慰与满足的同时,经常围坐在农家小院、火炉,与高龄老人探秘寻古,与当年学生们对酒当歌。现在几位在职的村官,是血气翻刚的时尚青年,除了聪明的脑袋瓜子让村民皆大欢喜外,更重要的是均有相当的人脉资源和产业支撑,属于“先富起来的那批人”,他们的儿童时代,虽未曾就读于我之门下,但是一直以老师相称,尊而敬之。</p><p class="ql-block"> “老向老师”作古多年,(原向长汉老师随子女迁往大都市),我这个“小向老师”年逾古稀,常常在南村的古道上重温旧梦,寻觅历史。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江苏无锡人顾彩游历容美,首站南府,即今天南村也。他惊叹这里,自然风貌神奇瑰丽,石壁山顶,峡谷山涧,洞府幽幽,溪水潺潺,老虎为友,猿代呼童。下榻张桓侯庙,仰视麻王寨顶,宴集行署西园,主客咂酒当歌。这位来自江南的文化才子,忘却了家乡多少楼台烟雨中,居然痴迷上南村风土人情,习惯于饮食新茶、葛粉等,更感叹燕喜峒而挥笔写下“千古未曾分昼夜,万家兼可避兵戎。祖龙一炬当时烈,恨不藏书向此中”,作为文化人的顾彩,感叹当年秦始皇焚书坑儒,如果把书藏在燕喜峒这里,那些传承人类文明的书籍也不至于化为灰烬啊!顾彩能够在这里游历十天而不思移步它处,说明南村不近闹市的竹篱茅舍,难入高堂的闲琴雅乐,尤其是土司文脉之厚,让顾彩进一步尝试到了深山里的文化知音带来的快乐而流连忘返。</p><p class="ql-block"> 今天,随着容美土司遗址被升格为国家级的文物保护单位,作为容美土司遗址重要组成部分的南府遗址,自然也进入了官方的视线,尤其是万里茶道申遗浪潮逐年涌起,一批来自全国文博系统、高等学府的专家教授分批次辗转于余家桥至连三坡,给这里带来了春天的气息,无论“申遗”是否成功,但起起伏伏的热闹似乎有一丝丝文化复苏的前兆。</p><p class="ql-block"> 莫看前些年,这里老百姓偶尔也有争争吵吵、争田争界个别现象,但是这里也应该是出过知书达理乡贤的,比如一些地名:“上京台”、“盘龙垭”、“金盆”、“仙人掌”、“笔架湾”、“渡江湾”、“麻王寨”、“连三坡”、“船型堡”、“南府垭”、“撮瓢岩”、“药葫芦堡”、“金线吊葫芦”……举之不尽的地名命名可见,该地历史上的高人也应该是层出不穷。</p><p class="ql-block"> “向老师”常常带一些外地的专家学者、实习学生、媒体朋友也包括县内部分领导,与大家分享与闲聊南村的古往今来,基本历史线索可能让人多多少少接受一些,但是南村博大精深历史文化内涵“向老师”即使再活五百年、再学五百年也未必能够知其皮毛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