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故乡晋西北一带口语中有“槽道”一词，大概最早是缘于养猪而来的吧，因为盛猪食的长方形石器就叫“猪槽”，有关猪的一些习性就泛称“槽道”，通俗地讲就是虽没有必然的联系却行为习惯出奇的相似，通常略含点贬义成份。我最早听这个词，还是从爷爷嘴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话说在我小时候的农村，常听一句话：种田不养猪，如同秀才不读书！年初几乎家家都要想方设法在二月二大武镇古会上买回一条小猪仔，吃些剩汤秕谷糠麸草，最迟腊月里出售增加一点收入补贴家用，我奶奶家也不例外。我家和奶奶家住在一个院里，奶奶看见我妈年年都喂一头猪，而且那猪总是肯吃肯喝不计较吃食好赖，年底还有个收入，赚钱的买卖谁不爱？于是奶奶决定让爷爷也给她买回一只小猪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说来也怪，奶奶家也是养的“巴克夏”，当时市面上最抢手的品种。这种猪的特点是肯吃、毛黑、腰腿长、嘴秃、额头上横纹多，双耳向前耷拉。可到了奶奶家却一点也不肯吃。每逢从猪圈里放出来吃食，它不往猪盆边跑，而是像脱缰的野马一般满院跑一圈在奶奶的大声责骂吆喝下才回到猪盆边；它不是操起一口就喷喷地吃，而是滋滋滋地喝稀汤，猪食面上直冒泡，原来的秃嘴慢慢地变成了尖嘴，喧过来喧过去不知在挑拣什么好吃的，耳朵也经常竖起来听什么似的，一看它这个灰食样，闻着几步远处我家的猪喷喷喷地吃着，奶奶早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时候她总会骂起来：“人、牲灵生下的这些可惜鬼，该是一条命，要不老娘娘早就一瓢扣死了你”！说归说， 骂归骂，眼看它吃得少，奶奶只好心疼地把人吃得炒面洒一点哄得它吃几口，但它仅吃有炒面的地方，生气的奶奶打开圈口就要让它进圈，去坐“二老监”，谁料它又立即掉头满院跑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时奶奶总会大声地喊爷爷出来一起猪圈口上拦，我们姊妹们看见了也帮忙拦，终于把它关入了圈。奶奶余怒未消嘴里仍骂到：看你狗日的个不吃，空到了也会吃！</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谁料傍晚放出来仍然是那个鬼样子。一出圈满院跑一圈，入圈再一圈的溜院子，如同神经病一般，每顿吃得少，可精神是大得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时候我叔叔在食品站工作，就是管收猪很吃香的部门。无奈奶奶家的猪就是这样的不争气！每次叔叔回到家看到猪吃食时的这个鬼样子，目睹奶奶生气的情景，总会忿忿地说：生下的个捏（挨）刀子鬼！奶奶接着谁，捏（挨）刀也轮不上的个家伙，人家谁肯要呢！好不容易祷告到腊月里，长得几十斤，为此奶奶没有少生气，因此常和爷爷拌嘴怨他没买好！幸亏有我叔叔的大面子才卖了个最低的“等外”级，价钱最低，换了别人家食品站贵贱不要，为此叔叔也感到窝火同情奶奶讨厌这个家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奶奶发誓再也不喂了，真能急得害上大肚病！奶奶家的面汤、土豆皮等只好给了我家的猪吃。隔上一年，奶奶看到家家养猪，又想养猪了。这次爷爷让奶奶也去集市上挑，免得奶奶经常“叮叮蛋”（。发牢骚，埋汰人）这次奶奶参考我家猪的模样选了个自己中意的猪崽，满以为是个好兆头。谁料买回来，仍然不像希望中的样子，但也不便说了。谁料越喂越像她前年卖了的猪，奶奶也无奈了！这时爷爷说，怎么能喂下这“槽道”！院里其他的人也跟着说 不用急了，你就喂下这槽道了！奶奶生气也说不出个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一次我奶奶的外甥来了，看到他姨姨的猪堆过来喧过去的不肯吃，还满院跑，随口说：“姨姨—，你家的猪，耳朵直棱棱的，真像个二洋子”！那时我还小，第一次听“二洋子”这个词觉得既新鲜又好笑。虽不懂意思，但也想到肯定不是夸它好，回到家，模仿那人的口吻神态告诉了母亲这句原话，逗得母亲和其他人哈哈大笑。从此我就喊奶奶的猪为“二洋子”！奶奶有时也笑着说就是个二洋子，谁知它长得耳朵也不耷拉了，嘴也不秃了。邻居们诙谐地和奶奶说，这次你们肯定是捉回前年那头猪家孙子的了，要不怎么那么像！奶奶也笑了。总是说，命苦的连个好猪也碰不上，我手上了下决心再不喂猪了！要不我害大肚病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奶奶家养的猪真奇怪，一头又一头都不肯吃，不服输的她也只好认了。而今奶奶早已作古到他乡，到现在我也记得她家那些猪们的模样，真是没办法，难道这就是“槽道”？还是命？我到现在也搞不懂！养猪的记忆真是多……</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