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俊杰

<p class="ql-block">父亲还有几个月过80岁生日,他喜欢清静,不准我们大操大办。他算了下,吃饭两桌人够了,但寿碗算下来要发200只左右。</p><p class="ql-block">我在淘宝上搜索订制寿碗,有很多物美价廉的,有一款骨瓷的,带简易包装,价格也适中,父亲当场就拍板了。</p><p class="ql-block">我小时候,母亲常会在我面前念叨:“当年分家时,你奶奶多偏心,只肯分我家两只碗、两双筷子……”言语中,尽是对我奶奶的不满。</p><p class="ql-block">当年母亲嫁到我家,七八年了,都没能怀孕生子,我奶着急,于是婆媳之间经常恶言相向,积怨彼深,有近10年,她俩几乎不讲话。</p><p class="ql-block">后来,岁月流逝,我奶老了,母亲也老了,心态渐渐平和。冬日,常看她俩在门前晒太阳,手头忙些针线活,唠些俩人吵架的往事。</p><p class="ql-block">我奶去逝时92岁。黑色的棺材搁在我家堂屋中央,母亲特意买了一只精美的骨瓷碗,盛了满碗的饭,在上边插上两根筷子,放到棺材前供拜。</p><p class="ql-block">母亲跪下磕头时,念叨:“你就安心走吧,分家的事我早不记较了……”</p><p class="ql-block">一只碗,成了送行的最佳道具。比起那些回旋悲凉的哀乐,我觉得这只碗,更温暖些,更能慰藉我的心灵。</p><p class="ql-block">一旁的父亲哭得稀里哗啦。</p><p class="ql-block">我读初三那年,有一项政策就是农村户口的可以购买城镇户口。那段时间,父亲焦虑得整晚整晚睡不着。</p><p class="ql-block">那个年代,有了城镇户口,等于是“油粮户口一起迁”,就属是公家的人了。能够捧起公家的饭碗,那可是一个农民几辈子的梦想与荣耀。</p><p class="ql-block">那晚父亲很郑重地征求我的意见:买户口要两万元,家中虽没钱,可以向亲戚朋友去借,但买了户口,就再没力供你读高中了。</p><p class="ql-block">那时我对户口没什么概念,感觉还是多读书对自己的成长更有利,购买户口的重大计划就这样搁止下来。</p><p class="ql-block">后来,我读高中、念大学,工作结婚生子,虽没有捧上父亲口中的金饭碗、银饭碗,但安身立命,养家糊口早已是绰绰有余。</p><p class="ql-block">人活着,“吃饭”是根本,果腹为先。不管是吃饭用的饭碗,还是工作的饭碗,无时无刻不与我们息息相关。</p><p class="ql-block">一位诗人说:活着,碗捧在手里,吃饭果腹;死时,碗一翻身,就成了一座坟。</p><p class="ql-block">一个人的生和死,通过一个饭碗,竟可以表达得如此清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