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妈妈的咳声把一家人拉回无情的现实，我跑到屋里，把罐头盒放在妈妈的嘴下，然后用毛巾帮妈妈把嘴擦干净。</p><p class="ql-block"> “妈。”我趴在妈妈身边，妈妈用那越来越细的手抚摸着我，此刻我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样。</p><p class="ql-block"> 药好了，二姐不顾危险尝了一口：“真苦。”</p><p class="ql-block"> 不过二姐知道，良药虽苦利于病。不苦，那还叫药吗？</p><p class="ql-block"> 她用嘴巴小心地吹着，直到她感觉不烫了才端进西头房：“妈，今天这个药比较苦，听人家说对妈这个病作用可大了，来，我喂你喝。”</p><p class="ql-block"> 二姐帮妈妈艰难地坐起，她用枕头塞在妈妈身后，王李氏勉强坐好。此刻她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望着妈妈宝云心中一阵酸楚，但她知道在妈妈面前不能哭，在妈妈最后这段日子，不能再让妈妈伤心了。</p><p class="ql-block"> 她心里笃定一个事实：妈妈在，家就在。可要是哪天妈妈不在了，这个家还叫家吗？</p><p class="ql-block"> 尽管这时候她连话都不能讲出声了，但是她心里有数，几个月来一家人为她想尽了办法，虽说没什么效果，却对她是极大的安慰。</p><p class="ql-block"> 病床上的妈妈越来越虚弱了，连日来不吃不喝，身体日见其瘦，一家人预感妈妈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我初中学习进入了崭新的阶段，几何学了一半了，上午数学课小吕先生写了一黑板，他要我们把黑板上内容全抄下来。可大家感觉到这有点像歌词，果然，小吕先生开始教我们唱起来：“本书定理真呀真不少，定理共有几呀几十条……”</p><p class="ql-block"> 从来没有人这样教数学，同学们兴趣盎然地跟着唱，不知不觉唱歌中就把几何知识记在心里。而我，每天晚上晚自习九点结束后准时来到小东子办公室，接受小灶任务。</p><p class="ql-block"> 自己也没发现渐渐地爱上数学，爱上了学习，小学毕业昙花一现的我又找到了感觉。特别是在母亲得了绝症后，我一下子懂事不少。</p><p class="ql-block"> 晚上回到家，在母亲的咳嗽声中，我坐在罩子灯下开始钻研小吕先生布置的两题。</p><p class="ql-block"> 小吕先生表扬我从开始一道不会，到现在能做起来一题，有进步了。在他的激励下，我学习数学的劲头更足了。</p><p class="ql-block"> 此刻已进入了寒冷的冬季，我依然守在煤油灯下挑灯夜战。刺骨的凉气从门缝里不时袭来，我冷得发抖，一听到妈妈的咳声立即沉入题中……</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1979年春节是我今生记忆中最不得劲的春节，眼见妈妈骨瘦如柴，除了眼泪和安慰，我们还能为妈妈做什么？</p><p class="ql-block"> 原本我是最渴望过年的，可是一踏进家门，那种压抑的气氛浸袭而来。放学回到了家一听妈妈咳声，我立刻掀开门帘叫声：“妈。”</p><p class="ql-block">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边叫边趴在床头，把不锈钢罐头盒放到她嘴边，然后用毛巾轻轻帮她擦着。妈妈那颤颤巍巍的手抚摸着我的脸，欲哭无泪的眸子似乎想说什么。我两行泪水早已夺眶而出，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p><p class="ql-block"> 亲爱的妈妈，儿知道您最疼我。您知道您时日无多，您多么不舍，不舍您深爱的七口之家啊！</p><p class="ql-block"> 尽管这个家一贫如洗，尽管这个家偶有波澜，但是十六岁你来到了这个家，把自己完全奉献给了这个家，奉献给了五个儿女。可万恶的病魔却让你不能看到儿女们一个个成家立业，大儿子都过三十了，至今还没说上媳妇……</p><p class="ql-block"> “妈，我一定好好学习，不再贪玩了。”我含着热泪向妈妈保证。</p><p class="ql-block"> 时间慢慢地流逝着，5月31日这天凌晨，王李氏终于油尽灯枯到了弥留之际。</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黑色的凌晨，这是母子阴阳相隔的诀别时刻，阴森森的天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p><p class="ql-block"> 东南角上绿色池塘里鱼儿呜咽，几只鸭子低沉地叫着，仿佛它们也在为王李氏送行。</p><p class="ql-block"> 王李氏捡来那只小黑狗，一直守在她身边，怎么也不肯离开，它的眼角竟然也噙着泪花。</p><p class="ql-block"> 小黑啊，你是难忘主人的搭救之恩，你也不想主人离开她最深爱的家吗？</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