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马脊嶗（四十七）

千里骝

　　在全县巡回演出首站从小沙江区开始。小沙江区是高寒山区，有“隆回的屋脊”之称，我只听说过，没体验过，来到小沙江已经是晚上了，第二天是七月一日，所以这巡回演出的首场非常有纪念意义，彭老师也安排得太巧妙了。

我们住在区委大院的公铺里，因为床位有限，一下子来了这么一个庞大的队伍，一些干部们将自己的床腾出来。我和黑管两人睡在区委刘书记的床上。他将自己的床滕出来给我们睡，自己则另外去搭铺，临走，还从柜子里搬出来一床十二斤的棉被，说是小心晚上着凉。我说“书记太夸张了吧，今天是六月三十日啊，正是炎炎夏日啊！”可刘书记说，你小子知道个屁，你以为是在隆回滩头啊？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我们醒来的时候发现这床十二斤的棉被被我和黑管盖一边帖一边，整个人被棉被包裹地严严实实，才感觉昨晚这个觉睡得超舒服。这一晚，给我留下了深沉的“小沙江印象”。

这一天是党的生日，彭老师说，今天我们要演两场，下午一点半演给白天上街赶集的群众看，晚上八点演给小沙江区属部门和单位干部职工看。

区委书记特意叮嘱区公所食堂好好弄点菜来招待大家，今天三餐均是厨房大师傅辛苦准备的：早餐是面条和包子稀饭;中餐有大坨肉和红烧马铃薯及鸡炖粉条，晚餐刘书记还叫上了酒。

这个酒是小沙江产的米酒，香而不辣，一口喝下去沁人心脾。那大坨肉是猪腕子做成，肥而不腻，入口相融。而马铃薯更是让人爱不择手，一个个似小鸡蛋一般大小，表皮烧制地色泽金黄，一口一个，粉嫩如沙，唇齿留香。刘书记还挨桌敬酒，代表小沙江人民表示感谢。

那时候在小沙江喝酒不是用杯子，而是用小饭钵，那饭钵就是我们滩头出厂的，不是有个“隆回八都”的顺口溜叫做“七都的坛罐八都的駡（駡，方言，是麦子的意思）”么？我家门口就有一家集体小企业专门生产坛坛罐罐的窑，没事的时候我们喜欢钻进那口窑里面捡一些歪嘴裂枣的坛罐钵碗回来玩。

几个女孩子好像感觉不喝酒不好玩一样，纷纷拿来小饭钵倒进酒，要与刘书记干杯。刘书记说你们这些姑娘也想喝酒，那好，千万被喝醉了，否则晚上演出忘了词。

刘书记刚说完，几个姑娘就一起举起小饭钵向书记说到，谢谢书记对我们的关心，感谢书记为我们作好多好吃的，我们敬您！说完，就双手端起盛酒的小饭钵，模仿《红灯记》里面的李玉和，好像“有了你这碗酒垫底，什么样的酒都能够对付”一样，壮志凌云，不爱咖啡爱米酒，一饮而尽。

几个姑娘还有点余兴未尽，又一起跑到我们这一桌来，端起酒钵要与我们干，尤其是小邹，走到我身边悄悄地说，刘哥，干一杯，说完就双手端起酒钵往嘴里一倒，脖子向后一仰，半大钵酒全喝完了。黑管在一旁吆喝着：妹几噶（方言：妹子）喝了，你后生一个应该喝完啊。我受不得这种挑战，只好扬起头来，将钵子里的酒喝了。

好！没想到四周的人看见了，拍手喝彩，再看看小邹，已经是面若桃花。

告别了好客的小沙江，我们一路坐着一辆大货车自北向南移动，五天之后，又在县城休息了两天，持续五天的演出的确疲劳，每天都是两场啊。

这时候，各个单位招工的消息在县城里闹的沸沸扬扬。老朱他们在供销社集中办学习班，小鲁与小覃在直属粮站学习业务二十天，其他人的消息也陆陆续续传来，有些人上班了。

我又到星海家里打听情况。星海的妈妈说，星海参加了高考，有可能上了分数线。我说那这个是好事啊，星海姑娘真滴是了不起。星海没有在家，到外面玩去了。我在星海家没有待多久就告辞了。回到宿舍才十分钟的样子，星海找到我的宿舍，问我，是不是去五七大学走一转，我说，可以啊。

我们两个走到学校，李伯伯在菜园子浇水。见我们来了，赶紧招呼我们，然后就一起回到办公室兼卧室。整个五七大学仅只有三座小房子，其中一座就是李伯伯住的“主房”，其实就是一平房，筒子房结构，一个门进去，就是一条走廊，走廊两边是房子，如果不是靠近墙壁上有个电话机小窗口，看不出这就是曾经的“大学”办公室。

李伯伯先问我演出搞完了吗，我说还要两个礼拜吧。李伯伯说，没关系，目前还是先将那个任务完成，彭老师给他打了招呼的。还说，本来你们这些在文化馆参加演出的知青，文化馆计划将你们安置在文化馆任文化辅导员;彭老师尊重了我的意见了，我才拿来了你们在教育局的档案。

李伯伯告诉我，什么时候走招工的程序你就听通知了，我们就打电话到文化馆转告你就是。我说，那就静候佳音了。星海告诉李伯伯，她参加了高考，有可能上了分数段，李伯伯说，这个与招工没有冲突，先招工就先上班吧，大学录取了就去读书吧。星海的妈妈也与李伯伯也是老同事关系，因此说话也是长辈与晚辈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