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第七排平房（43）

村夫

第七排平房黄宝兰第六章-3 白春兰临走时，想把大牙交给老周看管，可是大牙平静地说，你放心去吧，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不要把我当病人看了。大牙这么一说，再根据近来的种种迹象表明，大牙病情趋于稳定了，白春兰也就没再坚持把大牙交给老周的想法。柳文舒从县城回来还特意去看看大牙，大牙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像老朋友一样与柳文舒聊了几句，柳文舒见没什么异常，便放心地离开了。夜晚的水泡子湿得格外的静，静得令人发慌，残月的微光也只是抬头可见，如若平视，仿佛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无底洞，偶尔有那么一两只虫子倏地飞过，很快淹没在黑幕中。此时此刻，大牙如同灵魂出了窍，脚步轻快地要飞起来，他毫不犹豫地向前扑过去。周家人在忙碌中度过了一天，老周趴在墙头看大牙家的情况，十五瓦的灯泡虽然不是很亮，透过半遮半掩的窗户玻璃依然能看到微黄的光，院子里安静，屋里也安静，老周便放心地进了自家屋里。大牙家安静得很，没得啥子事。老周对陈丽华说。第二天，老周下班，先趴在墙头王大牙家院子看，院子里静悄悄。老周问陈丽华注意过大牙没得，陈丽华说，我伺候月子娃儿，又要上班，忙的四脚朝天了，没听到他屋头有啥子动静。老周有些不放心地推开了大牙家的院子。门是虚掩的，十五瓦灯泡依然闪烁着微亮的黄光，客厅里没人，老周喊了大牙的名字，没有回应，老周进了屋又喊了句，只有桌子上的闹钟嘀嗒嘀嗒地响声。老周挨着问第七排平房的人看没看见大牙。第七排平房的人开始寻找大牙直至深夜。一种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第七排平房的人只好求助于场部动员所有人，方圆几里的找人。接到电话的赵建强和白春兰也回来了。有人在水泡子里发现了大牙。赵建强没有一滴眼泪。白春兰也没泪水，那张裹着纱布和头巾的脸上露出的眼睛里没有悲伤和痛苦，默默地给大牙整理好穿戴，进了卧室。那个可怜可恨可悲的大牙永远地退出了历史舞台，永远地消失在白春兰母子的生活中。大牙的离世一时间成了农场人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但很快就成了过往，农场的前景才是大家最为关心的大事件，因此，场部门口经常有人打探消息。更可笑的是，每天有人站在厕所不远处，直到绿皮火车停了又开走，厕所旁的人才悄悄离开。这是柳文舒安排的，家属队的女人们生怕哪天章场长趁大家不注意会坐绿皮火车走了。王永和说，多余了，场长是个讲信用的人，他不会丟了我们走的。泛黄又变枯黄的白杨树叶经不起风吹，飘飘零零地在半空中打个旋儿，悠然自得地落下来，融入到其它树叶之中。人们的心思也如同凋零的叶子，由绿泛黄，眼见着没了生机。一个消息犹如重磅炸弹，炸响了农场的上空。红头文件来了！特殊时期，农场上下信息共享，场长立刻召开职工家属大会，章场长亲自宣读局里下达的红头文件。王永和拣重点记。1.最后一次内退，可由子女接班，无子女者，空缺不作他人使用；2.核定职工人数，原有职工人数为限，不得扩编超编；3.根据农场实际情况，局财务只负责在编人员百分之七十工资，其余百分之三十由农场自行解决；4.在不违规违纪的情况下，一切事由交于农场相关部门管理，上级部门不可插手。5.章文化调动一事，由其个人意愿决定。场长，你还走吗？不知谁在下面问道。章场长站了起来，目光扫视了一圈，大声说，不走！职工家属自发起身，掌声经久不息。职工家属同志们，农场的未来靠我个人的能力是不行的，你们听清楚了吧，今后职工工资的百分之三十要我们自己挣出来，怎么挣，靠什么挣，希望大家出主意想办法，继续发扬吃苦耐劳的精神，我相信，只要我们努力探索拼搏，提高我们的生活水平大有希望，因为我们有发展的空间，有勤劳智慧的你们！场部初步拟订了一个方案，散会后，分发到各班组长手里，大家再议议，集思广益嘛，最后再做决定。家里有接班的，特别是有多子女的，一定要注意处理好家庭矛盾。关于接班的问题，第七排平房有些热闹了。卞家俩，张家俩，周家仨，都是够接班的年龄，三家平静中潜藏着暗流，小的各怀心思，老的踌躇不定。三家最终决定大的接班。王建军，卞豆苗，张淑芳，周天成成了农场的正式职工。在周家孙子满周岁的几天前，第七排平房的奶奶们也失业了。场长说，家属们年龄也大了该歇息了。年龄大不大先不说，歇息是为了让位于有编制的工人，毕竟有百分之三十的工资要自行解决的。周家办周岁酒的气氛有些沉闷，这沉闷来自于奶奶爷爷们，他们像等着人伺候的孩子，看着儿女们忙前忙后的，想上去搭把手，马上被好言拒绝。去坐下，你们只负责坐着吃就行了。我们老了！我们老吗？丽华有孙子带，我们在家大眼瞪小眼的。催婚生娃儿，有个小的，心里就不空嘛！你家建国不是带回来一个吗？怎么样嘛？我是没看上，你看那个打扮，花里胡哨的不说，一点没得正形，吃个饭，筷子在盘子里乱挑，她那个家更是说不得。原本没趣的聊天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柳文舒的话到引起奶奶们的兴趣，催着问那个家怎么了。婆娘家家的，管那么多干啥子嘛！建国听你的吗？柳文舒没理王永和，继续说，她那个家在车站住……车站住，你就不愿意了？这几年车站的居住条件好了很多，娃娃们也有了工作，你看那个董占全，出息多了，不能用老眼光看待新问题嘛。老张说，场里也有和车站结亲的，大家也没说啥呀！不是这些，我哪有看不起车站的人嘛，哎哟妈呀，我都不好意思说了！柳文舒直摇头。一桌子的人都看着柳文舒。算了算了，我给你们说啊，董占全的妈妈告诉我，那个女孩的姐姐在县城里干的不是正当营生。啊！所有人面露吃惊，包括王永和。这个婆娘，这么丑的事也当到大家的面说。王永和心想，她想干啥子？王永和瞪着眼看着柳文舒。你瞪我，怕你了是吧，你看看这个桌子上有外人吗，我们是姐妹，你们是兄弟，这么多年过来，谁家不知道谁家的事。就是的，第七排平房亲如一家子，没得秘密，建国的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没得秘密嘛，谁家存折上有多少钱我们都晓得。女人们笑了。男人们跟着笑。白春兰笑得更开心，但心里有些忐忑，她摸摸那张再也不用裹头巾的脸，拿眼看着陈丽华，示意她说话。陈丽华心领神会。先不说建国的事了，我要做个媒人啊。陈丽华看着柳文舒两口子，给宝莲提个亲怎么样？翠香马上说，我也要当这个媒人。白春兰立刻截住翠香的话，让丽华说，让丽华说！哦哦哦，我嘴笨。翠香笑了，丽华你快点说。你们谁也不用说，我晓得你们要说啥子，点鸳鸯嘛，建强和宝莲。柳文舒说，你们谁在我面前提过一嘴，建强这个娃娃不错，我写信问过宝莲，她说他们的事用不着大人操心，早晚会领个女婿回来。我家建强也是这话，柳姐姐，你是看上我家建强了？建强这个娃娃不错，又在林业局工作，哪有看不上的道理，再说知根知底的。他不在林业局，又调到旅游规划局了，说他有想法，有什么，我也说不清，反正领导说他好，有前途，将来能干大事，他的宿舍里画了好多图，说是要怎么怎么规划县城，要把县城建的美美的。白春兰语气自豪，那张年轻时候一定很漂亮的脸蛋泛着红晕。翠香说，春兰，你比我会说话了，一口气呀！翠香的意思是一口气能说那么多话，和白春兰在一起，她啥时候说过这么长的话。春兰姨，刮目相看啊！卞豆花和周天功抱着儿子走过来。你们家的儿女都听话，我们家淑芬更愁死人，非要找有钱有权的，蔫啦吧唧的丫头说话噎人，管不得说不得。李秀英说，以后指望不上了，淑芳听话，豆花呀，有合适的给她介绍个对象。淑芬看不上我们的生活，她要在城市里住楼房呢，李姨你就等着她给你找个金龟婿吧。卞豆花说，我们就在农场做做饭，养养猪喽！你真不开拖拉机了？翠香着急地问。我和天功承包了食堂和养猪场，奶奶们可不能袖手旁观啊，是不是呀小铃铛，给我们当当参谋怎么样？卞豆花逗着老卞手里的抱着的小铃铛，话是递给奶奶爷爷们听的。老卞只是嘿嘿嘿地笑，翠香急得有些结巴了，你……你……承包食堂，给……给谁吃啊？周天功替豆花说了，火车站要扩建，和场部联系要在咱们食堂吃饭。走这么远的路来吃啊！车站是往南扩，北边是工棚和扩建物资，离咱们农场距离就近了。你们年轻人能养好猪吗？柳文舒关切地问。肯定不如你们，刚才还有工人来问呢，求你们千万千万要帮忙啊！苗圃果园也有人承包？王永和问。都有人承包了。责任啊，没得责任啥子都干不好，你们看今年鹅卵石地里的西瓜就没得啥子收获嘛。在鹅卵石地里种西瓜，咱们这儿土层薄，肥力不足，苗上也没压岩石碎片，也就是说种硒砂瓜的条件不够，所以收成不好。周天功说。看嘛，做啥子不认真都不得行，技术没学好就去做，肯定做不好。老周说，都退休了，管那么多干啥子嘛。退休了，也是农场的人，小辈们干好了，你不高兴吗？那些我们亲自种的树你不关心吗？我们在一天，就要关心农场一天。还是王叔叔的觉悟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