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散文“女人史诗”之七:血染的风采

莫然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生生不息的女人史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烟火民间的四川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乐山:血染的风采</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乐山处于三江汇合之处,水势相当凶猛。岷江东岸有一座通高71米的弥勒佛坐像,是国内最大的一尊摩崖石刻造像。这座大佛和凌云山,乌尤寺组成了风景区,千百年来它始终屹立在江边上,眼看着这座原名为嘉洲的名城,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经济改革中旧貌换新颜。</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眼下我跟一名转业军人、曾任某部参谋长的晓晨缓缓走来。春日的风暖融融地吹拂在脸上,我们边走边谈,兴趣盎然。右边,一壁大佛巍然傲立,左边,一江春水浩浩东流。真是赏心悦目。</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晓晨或许是军人性情,对游览不感兴趣?此时就在我身后说:你想听战斗故事?告诉你吧,当时我军的战略预备队是驻扎在中原地带,东南西北中,哪里需要就往哪里冲。我所在的某军也是这样,1969年的珍宝岛战役就准备上,后来终于在1979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中派上了用场。我当时任连长,我所率领的一场连对连的战斗,已作为我军连队进攻的作战范例,上了军事院校的讲台课堂……</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的故事正好缺少这一例,作为一个和平年代又参加了战争的军人的妻子,我早就与林羽联系过,想听听她的故事。不巧她在筹办女儿留学美国的事,后来又亲自送甜甜越洋过海,如今归期未定,我却等不及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恰好在乐山巧遇林羽的丈夫晓晨,他愿意跟我谈谈。也好,女人的故事由男人来叙说,或许别开生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于是我打断他说:且慢,万事总有源,我想先听你讲讲你们的初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人们的初恋,一般不会成为夫妻,一旦成了,就会是幸福美满的一对。因为这种婚姻的基础是坚实的,这种关系也是可靠的,甚至是永久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父亲给我起这个名,说我出生在一个朝霞满天的清晨。我比林羽大半岁,父亲是老革命,家有四个孩子,我居中。她跟我一样,也居中。她小时候挺可爱,照片曾挂在火车站的母子候车室里。那时没想到肖像权问题,还认为是个荣耀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1969年,知识青年下乡时我们就在一起,因为我姐跟她姐是同学,我俩就相跟着去了。在知青点相处了半年,我对她印象很好。善良、勤快、泼辣、干练、善解人意,当然,形象也不错。那时的想法很朦胧,但我们很快就确定了关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是个春天的夜晚,月儿很亮,我跟她相约在田头见面。我还记得,那地方叫陈家湾,是她姐陪她来的,事前这两位姐姐已经勾通,她姐告诉她,她也没反对,就来了。我们交换了照片,算是个信物吧。但照片上没题字,只是写着哪年哪月拍的照。我们站了一会儿,也记不清说了些什么,就走开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第二天,还是各干各的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半年后我参军了。走之前,父母从干校赶回来送我,我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们,我有女朋友了。父亲听了哈哈一笑,母亲就有些担心,说你还小,早了点儿。我说两家早就认识,这门当户对也算一种基础吧。</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后来她的父母也赶来了,两家老人密谈了一阵,出来时脸色都很开朗,这事儿就算定下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这一走就是八年。样板戏里说过:八年了,别提它啦!整一个抗战的时间。我们就靠书信往来,鸿雁传书,其中维系的是什么?我也说不清,应该就是真爱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有半年时间,她所在的地方搞武斗,无法通信,全靠朋友传递消息。那时我家的房子很破,四个孩子都去当兵了,无人照管,她每月总有两个星期天在我家忙乎,节假日也常去照顾我父母,事实上就把这个责任担起来了。后来我常跟妻子开玩笑,说她是"童养媳",我们也确实有那么点儿"娃娃亲","指腹为婚"的味道。我也常想,什么样的感情,才能如此忠贞不渝?一开始那么朦胧,连个亲呢的动作都没有,竟能维系八年!当然,初恋的感情都很纯真,后来才逐步深化。</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1973年,她上了大学,家里一月给她寄20元钱,哪够花呀?我已经提了干,一个月有53元的工资,又是供给制,花不了什么钱,我就经常给她寄钱,资助她。快毕业时,她说想来看我,又没路费,我立刻给她寄了50元钱,那感觉真是很痛快呀!</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从大佛寺走向乌尤寺,坐在路边的石凳上休息。旁边的山壁上矗立着一个民族古老悠久的文化,也坦陈着上千年的风风雨雨和斑驳侵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遥想当年,人们只能在世俗、琐屑、杂乱、窘迫中去发掘它悲天悯人的美,今天它终于大展异彩,用那精致、苍凉、孤寂和达观的石刻肖像,来展现大千世界凡尘中的真实人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身边的男人也历尽了种种磨难,虽然他的爱情生活一帆风顺,但战争的考验,生与死、血与火的洗礼却更为严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晓晨的印象,当时年轻英俊的军人,如今已成为业绩优秀的银行家,这中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晓晨很有讲故事的才能,他思路敏捷,且逻辑性很强,这正是男人的优点。他知道我真正想听的,是有关对越自卫反击战争的那一段,但这样从头道来,倒也引人入胜。</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是1978年结的婚,我先写信给她说:"我们该结婚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她回信表示同意,我就在部队上把结婚证给她办了。我和她思想一致,都不想张扬,不喜欢大办婚事,又怕父母帮着操持,干脆旅行结婚,目的地是洛阳。</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当时部队驻扎在河南,临走前一天,还搞了个夜间训练,一直到凌晨五点。回营房后很疲惫,洗了把脸,稍事休息,就收拾东西到洛阳。</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她是两天后到的,我的一个战友陪她来,另一个朋友为我们作证婚。我跟她到城里去转了一圈,住了一晚上,她就跟我回部队了。在连务会上发了点糖,散了点烟,告诉他们,婚已结了三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洞房花烛夜,没有山盟海誓,好像双方也没作任何承诺。两人结婚这事儿啊,就像现在人们做生意,哪怕你预先签订合同、双方盖上公章,再去搞什么公证啦,担保啦,事后要违约还是违约。至于山盟海誓,要变还得变,不变还是不变。而我们的爱情是既没有高潮,也没有纠葛与矛盾,就这么稳稳当当地走过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现在回想起来,那八年的通信很重要,就是个坚实的基础。在通信中,我们真是"革命理想高于天",好多信都在战友中广为传颂,那些理想、奋斗、追求,本就是我们这一代人共通的东西嘛!</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记得当兵后给她写的第一封信,还写了一首诗:几载有为,十五月再明。当时想:好男儿就是要奋斗,准备十年后有了作为,再回来娶她。</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结婚后,仍然过着分居的日子,还是靠书信往来互通感情。我们都觉得,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比她成熟,在接触社会、认识社会上都有些见地。她在单位上年年先进,又与事无争,从不树敌,谁都跟她合得来。她没有心计,不会算计人,朋友们也都依赖她,闹了矛盾都愿意向她倾诉,知道她是个好心人。她认为我比较幽默,可以调节家庭气氛,下属则认为我很威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们不知道我的性格是怎么形成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部队的最初几年,正值深挖洞、广积粮的时代,我们曾在一个山沟里窝着,连个老百姓都见不着,每天只是放大炮,修路,打坑道,每天都有塌方、死人。后来又在洪湖搞生产,挖泥浆,伴随着黑腺鼠、出血热、血吸虫病。再后来在黄河滩上搞生产,有时正好站在风口上,迎面刮来的小冰雹子,把脸都打得僵硬了,冰凌子在脸上结了壳,也不能叫一声苦。我常想,受过这样的苦之后,人生还有什么苦好怕?再苦也不会比这个更苦吧?</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没想到,战争确实比这更可怕,更艰苦。</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晓晨拿出一叠照片给我看,那是一排排墓地,他在一个个石碑前肃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晓晨说,他正要去探望战友,这是广西凭祥的烈土陵园,其中有几十个墓就安葬着他们七连的战士。该团在建国前后荣立一等功的营以下单位共有八个,他们七连就占了两个,且都是在1979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中。他本该立个一等功,后来让给了负伤致残的副连长,只立了个二等功。晓晨在这次战争中也负了伤,算是三等甲级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一边看他带来的几本军史和资料,一边听他说下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是1979年春天,广西全省开大会,誓师严惩越南虎。看来这场战争是非打不可了。此前越军就在我边境线上骚扰、埋雷、枪杀边民、抢劫牛羊。我部虽然驻扎在河南,也随时准备拉上去跟他们干。我们这个军善于山岳丛林地作战,在建军史上,这些仗都打得特别漂亮。现在,我们也开始了战备动员和战前训练,还进行野战生存训练和山野丛林地带的针对性训练。</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时候,我并没把这一切写信告诉她,因为部队的军事秘密不允许。但军区有些首长已经知道我们军快要开拔了,就有父母的老战友通知了我们家,她就跟我妈商量,是否应该去看一下?我妈很支持,她就毅然决然地立即买了票,收拾起简单的行装,风尘仆仆赶到部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当时我刚调到一个新组建的连队当连长,正忙着抽调各部门的骨干参战,人员正在熟悉中,连队条件又很艰苦,还要搞训练。当地有些指战员的家属听说了一些风声,也都赶来探亲。</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一天,我正在主持召开一个连务会,让干部们劝阻亲友别来探亲。说住宿简陋,训练紧张,不便接待等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正在这时,有人来报:连长,你的家属探亲来了!那报告声儿,真是余音绕梁呀,我的头一下子就大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斥责来人:胡说八道!</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可抬头一看,她就站在门口,提着一个包,还真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问:你来干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她说:我不能来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没办法,只好安排住宿呗!确实很简陋,两个铺板搭一块儿,就算一张床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当晚我告诉她,部队很快要出发,这几天我没时间陪她。</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她说:那就要个孩子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说:不能,这是战争,弄不好你会当寡妇!如果没孩子,你还可以另找一个。</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她一听就哭了。孩子当然不能要,甜甜是我回来后,80年出生的。我们那批战友的孩子,都是80年出生。</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当时的气氛就那样,大家正纷纷写遗书,都装进自己的战备小包,锁在连部的军需仓库。</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就在连上说:为什么要写遗书?应该苦练技术,提高自己的杀敌本领,争取立功,活着回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她住了三天,部队就得出发了,规劝亲友都要在期限内离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把她送到小县城的汽车站,发现送亲友的人很多。我还碰见一个北京的战友,他跟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脸上有七个痣,排列成一个七星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对林羽说:你别担心,晓晨会没事儿,我脸上的七星座会保佑他,他绝不会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是笑着说的,可林羽一听就哭得不得了。我战友帮着把她安顿在驾驶座上,她一直在叮嘱我:要活着回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她走后的当天晚上,队伍就开拔了,挤在急驶向前的火车里,真有种上战场的感觉。我还记得当时自己唱的歌,是一首苏联早期的《共青团员之歌》:"听吧,战斗的号角发出了警报,万众一心,保卫国家,胜利的星会照耀着我们……"</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车厢里的气氛很悲壮,大家都在准备献身,烟酒也不分家了,兄弟,哥儿们的称呼,一时间代替了同志的称呼,仿佛真是"壮士一去不复返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晓晨又给我看一张照片,是他今年去越南旅游在边界拍的照。睦邻友好时,那里能自由出入,现在是个关口,办出入境证才能通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照片上,他背靠一个栅栏门而立,两旁是带警示意义的红白双色柱。栅栏后停着一部小车,两个戴斗笠的越南边民正回身看他。再远处就是异国丛林,和那一片神秘莫测的高山……</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是在一个晚上过去的,任务是打穿插,解救友邻部队被围的两个营,同时在发起攻击之前,占领谅山翼侧的七五零高地,并且炸掉谅山侧后的一个大桥,叫巴别大桥,这桥就架在奇穷河上。我们一个副团长带领一个加强营,包括一个机炮连和一个工兵排,目的是断谅山之敌的退路,阻太原、平嘉之敌增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占领高地之前,连着打了三仗,八连的人员就死伤过半,该连剩下的人员就补充到我们七连,而我们呢,成了"偏师借重"。</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你问我第一次上战场怕不怕?进入越南的第一个感觉,主要还是紧张。不断听见零星的枪声,知道自己真正进入了战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回国后做报告,也有人问我怕不怕?我说当时有三怕:一怕自己指挥失误,造成大量伤亡,结果自己倒活着回来了,作为一个基层指挥员来说,这是不允许的。二怕敌人还没见着,挨个冷炮,踩个地雷什么的,就去见马克思了,连个垫背的都没有。三才是怕那未知的情况,莫测的因素,一种不可知的感觉,但那不是恐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其实,当战争一打响,看见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去,就什么都不怕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原来有低血糖,看见血就发晕。可是战后就没有这个毛病了。你没看见我们那身军装呀,上面真是血迹斑斑。当时,哪儿还顾得上这个心理小毛病?一心只想消灭敌人,完成任务,保全自己。</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第一次战斗,我的指挥位置比较靠前,前方是一片乱石山坡,要踩着石头才能从一个桠口上去。枪声很激烈,大家有些犹豫,我就喊:胆小鬼,为什么不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有人说:敌人的机枪把我们封锁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就带了七八个人从桠口上去,只见一串曳光弹射来,在晚上看有亮点,拖着闪亮的尾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完全是出自本能,我向后仰倒,作了一个动作,足球术语叫"背飞",我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大家都冲过来叫:连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连长本该配手枪,但我嫌手枪不过瘾,进攻前在营部抓了一支冲锋枪,把子弹带也披挂在身上。当时就是这玩艺儿救了我的命。在我后仰时,子弹贴着腹部射过去,把子弹夹打缺了一角,又穿过子弹夹,把里面的腰带扣给打穿了!而我,安然无恙。</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听到这里,长舒了一口气:我看,是身先士卒的战斗作风救了你!</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晓晨点点头,严肃地说:关键是那一句很重要,跟我上!而不是:给我上!这两者有很大区别。国民党军队是"给我上",共产党军队则是"跟我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在路边一个小饭铺里稍作停顿,吃了午餐,他又继续讲下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打第二仗是个早晨,山地有雾,对面山头好像蒙上了一层沙罩,山下有片开阔地带,敌人在山上架着机枪,八连一下去就死伤过半。右边是良田,我们连在山的后侧,作为预备队跟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就向副团长请战,他说不忙,再等等。我说我们从右边的良田插过去,从侧翼压住敌人的火力,这样比从正面上去损失小得多。</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同意了我的方案,我就带着队伍快步跑过那片良田。子弹从耳边扫过,只觉得那声音是炸响的,好像敌人是高射机枪。</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也带了重机枪,还有六零炮。副连长带尖兵排先过去,用机枪火力侦察,这边也有敌人,但不多,是利用山岩、暗洞作为工事,还没等我发布命令,炮班就被敌军的炮弹命中了。马上用步讲机命令大家"散开队形"。都是走水田,田里的水有齐膝深。最后上去了,歼敌100余人,我们连荣立集体二等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就是那次成功的战例。当时我积极请战,把生死置之度外,又制订了一个良好的作战方案。指挥员的决心应该来自必要的侦察,选中了敌人的薄弱部,把主要兵力放在侧翼进攻,终于取得胜利。</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你要问我当时的想法,真是很简单: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关键的时刻,可能就是那么几场战役。</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次穿插任务完成得很艰苦。这一仗打完,进了郭蛮地区,敌人炮火猛烈,我们修筑了简易的工事,就是那种"猫耳洞",在高地坚守了五天,打退了敌人的几次冲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五天,夜间不敢睡觉,又没饭吃,身体亏得厉害。最亏人是熬夜,不敢睡呀,要布哨、查哨,深怕因自己的疏忽,造成敌人偷袭成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出发时只带了一天干粮,谁知地形不熟悉,打了五天。一天的干粮也就是三块压缩饼干,一块半斤。解救了友邻部队,一人匀给他们一块,伤员受了伤不能行走,我们打穿插,也不能带他们走,又给伤员留了一块,每人就只剩下一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那一块,实际上也没怎么吃。就那几天,胡子长了半寸长,脸瘦得皮包骨。战士们的腰带都一扣一扣往里扣……</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惊讶地打断他:五天没吃没喝?那你怎么坚持下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晓晨淡淡一笑:说不清,可能是一种精神在支撑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又问:那林羽呢?她那时情况怎么样?你在越南时,想没想过她?</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晓晨眯起眼睛想了想,又点燃一支烟。他在叙述时,抽了无数支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也就在那五天想了想。也没看照片,只是想:她现在在干什么?如果我活着回去,会是个什么情况?如果我死了,她又会怎么样??总之思绪很混乱,不知道想了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还是不满足,说:我要写女人的故事,可你刚才讲的,都是男人的故事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晓晨笑起来:我知道你要提这个问题。好,我讲一讲那件事。中国宣布撤军后,有一支部队在返回时被越军包围,还需要一支部队去把它救回来,当时我们又准备过境。我想上次没有死,这次很有可能,何必给家里人一个空欢喜呢?就没给家里写信。恰好我家大院里的一个战友负了伤,在医院里写信回去,说第一次并肩作战时还看见了晓晨,后来就再也没见到他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中国宣布撤军后,有一支部队在返回时被越军包围,还需要一支部队去把它救回来,当时我们又准备过境。我想上次没有死,这次很有可能,何必给家里人一个空欢喜呢?就没给家里写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恰好我家大院里的一个战友负了伤,在医院里写信回去,说第一次并肩作战时还看见了晓晨,后来就再也没见到他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下可好,我们大院里一下子就沸沸扬扬地传开了。在那之前,邻居们碰见林羽,还要问问有没有信?这下也不敢问了,一问她就哭。是啊,已经撤军了,这人还没消息,肯定是不行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父亲也在家老泪纵横,说晓晨这次是回不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家里就托了一个老战友打听我的消息,那人是中央慰问团的,还真到了我们师,也打听到我的消息,但那时我们已经凯旋,班师回朝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广西扶绥开庆功大会,我还作为战斗英雄上台做报告,就赶紧给家里写信报平安,还把庆功大会的主席团名单夹在里面寄回去。家里人都很高兴,知道我没死,还立功受奖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几个月后我回家探亲,亲友们都到火车站去接,嗬,挺隆重的一次迎接,只是没有人献花。</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但回来后,我们俩就吵了一架。这是我和林羽结婚到现在,唯一的一次争吵。当时看到很多现象,心里总觉得不习惯。比如说人们热衷于跳舞呀,穿喇叭裤呀,我就说是"资产阶级思想",是寻求刺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正好她也拿了一条喇叭裤回来,我也责怪她,说:我们在前方浴血奋战,你们在后方歌舞升平,寻求精神寄托!</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她气哭了,把喇叭裤也给剪了,从此不再跳舞。</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后来我自己想通了,战争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后方的这一切,为了大家过好日子,快乐安康吗?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们已经沿着江岸走到乌尤寺了,回首看大江,三江汇合处的江水深浅不一,但色彩都很浓,不失波涛奔涌的大气磅礴。我想,在风云际会的今天,每一个像晓晨那样经历了许多的中年人,又正在书写着自己气势恢宏的后半生。</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于是我问:你为什么要转业?又为什么要转到金融企业、银行部门?还有,你既然在银行里干了十来年,也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为什么又要重新下海?</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的问题很多,而他那言简意赅的回答中,仍不失一种军人的气度。</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热爱军队,战争也确实锻炼人。生与死的考验,血与火的洗礼,战友情浓,生死与共,没有任何关系可以代替。战争能净化一个人的灵魂,甚至把一个人的性格都改变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认为,局部战争不像卫国战争,通常不会载入史册,对越反击战也是如此,国家不渲染这一点,可有些东西确实是不朽的,它在我们心里长存。</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但军队是战争的宠儿,没有了战争,军队在老百姓心中就会变得平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1985年军队精简整编,我闹着转业。国家的重心已转向经济建设,我当然要选择国民经济的寒暑表、经济命脉的中心———金融。</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在银行当支行长,一干就十年,可说是成就显著,政绩突出,一度掌管资金50个亿,成为我们分行的顶梁柱。</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但十五大之后,我又想下海了。我想青年时代献给了军队,壮年时代又献给了国家的经济建设,那么我的后半生,能不能能为自己干点儿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林羽不这么看,她认为我骨子里就不安分,喜欢迎接挑战,还像个军人似的,没仗打就坐立不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她也没阻拦我,只是提出了很多问题,看我是不是考虑成熟了,是不是把困难都想足了,有没有应对的良策?</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俩就这样,每到命运转折的关头,都是我拿主意,她也提一些意见,但都是辅助性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最后她说:我相信你,只要你想干的事儿,你都能干得很漂亮!</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想,这正是对我的极大信任,事实也是,我总能给她拿出一份骄人的成绩来。</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家庭交流一直很多,她后来改行搞法律,也拿了一份文凭,我也一样,拿到了财经管理学院的文凭。</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银行工作时,她给了我不少法律咨询。但我在工作中的事,无论多么辛苦操劳都是自己承担,因为她不能帮我什么,反让她担心不安。我只愿把欢乐、荣誉和骄傲告诉她,让她高兴和分享。我觉得,这正是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的方式。</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在单位有个特点,平时晚上很难出去。我觉得应该有自己的时间,晚上则属于妻子,不能让别的人和别的事侵入。这也是个自律的要求,别人以为银行行长就喜欢在外面吃吃喝喝,我不这么看。对工作尽管很投入,对家庭的责任也该尽到。</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对女儿甜甜,从小到大,我没动过她一个手指头。因为她上小学前,我一直在当兵,培养父女感情的时间本来就很少。当然,我对女儿的爱也比较含蓄,帮她也是在暗中帮。女儿也很爱我,她跟妈妈现在美国,经常打越洋电话回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天色向晚,一旁的山壁在薄雾中挺立,江边飘浮着一缕柔媚的红霞……</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往回走时,我笑对晓晨说:你们的故事如果写出来,很多人都会羡慕的!可惜呀,我没能亲耳听到林羽的诉说。晓晨立刻拿出手机:那还不容易,你可以打越洋电话呀,自己采访她。以下就是我和林羽的越洋电话记录,她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出来。仍像年轻时那么甜美娇柔,但每一分钟的价值却很可观。附在本文后面,作为结束语。</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问:初恋时,你为什么选择他??又为什么赴约去陈家湾?</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林羽:那时太小,一切感觉都是模模糊糊,也没跟他单独交谈过,但对他的印象很好,认为他很踏实。那时当地的农民都公认他很踏实。他告诉他姐,说他想跟我好,他姐又告诉了我姐,我姐征求我的意见,我问我姐的意见,她说:还可以吧!我也说:那就行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天晚上去陈家湾,好像走了很远的路,到处黑糊糊的,田梗又窄,(晓晨一旁插嘴:在希望的原野上。)我心里很紧张,我姐一直拉着我,也很紧张,把我的手都给捏肿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见了面,两位姐姐就退到一边,剩下我们俩背靠背地站着,也记不清说了些什么,这事儿就算定下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问:八年通信,靠什么支撑这爱?</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林羽:不知道。我们都很传统,也很单纯。再加上那个年代。分开后也遇到过一些事儿,但从没想到过要抛弃他。这爱应该说是很朦胧的,但很坚定。对对方的好感与信任,可能就是一切。当然,他比我清醒,我是稀里糊涂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问:结婚时,你为什么想嫁给他?新婚燕尔,你们有什么倾心的话?</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林羽:当时他来了一封信,说要结婚。我觉得两人长期分开,只有靠探亲假。不结婚就四年一次,20天,结了婚一年一次,30天,明显好得多。也没觉得怎么兴奋和激动,也没惊动任何人,我们办得很简单,避开了所有很尴尬又不便发火的场面,回来给亲友散点儿糖,就算结了。当时说了什么?实在记不得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问:对越反击战打响了,他即将上前线,你当时怎么想?</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林羽:听说他的部队要走,很可能上前线,我就赶去了。军营里的氛围很好,没有生离死别的感觉,可一到分手时,就难受得不得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车站,他有个战友一直安慰我,说他命很大,会保佑晓晨也没事儿的。可我还是很担心,在车上哭得不得了,怎么买火车票,怎么回家的都记不清。</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回来后,每天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这事儿是个什么结局?当然还是照常上班,但很关心时局,留神报上的消息。一开始不知道情况也就算了,后来他的战友来信,说都撤军了还没他的消息,大家就更紧张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也是,那几天精神高度紧张,总想着那个战友的话,又想他万一残废了怎么办?断胳膊断腿的倒没关系,我甘愿侍候他一辈子,就怕他成了植物人,没有感情,不知冷暖,那就糟了!我总想着,只要不是植物人,只要他大脑健全就行。就是不敢想万一牺牲了怎么办?</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也曾想要个后代,以表示我对他的爱,但被他坚决拒绝了。那时就想,有个孩子可能不一样?总之很混乱……</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问:接到他的信,知道他平安归来,还当上战斗英雄,你又是什么感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林羽:当然很激动。信是寄到他父母家,我在门口拿了,先拆开看,急忙跑回去想念给他父母听。当时他姐也在,见我的手一直在发抖,就接过去自己念了。他父亲曾经悄悄地哭,现在知道他平安无事,全家人的心都落地了。都觉得在和平年代遇到一次战争,又能安全回来,确实很不容易。他当英雄,没我什么事儿,只要他平安归来,没当逃兵就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没想到他回家,就跟我干了一架。是我用我们的积蓄,买了一部录音机,我姐又托人给我捎回一条喇叭裤,还没穿,正想征求他的意见,他一看就很激动,说他在前线打得很艰苦,连命都差点儿保不住,没想到我们在后方歌舞升平。我也很委屈呀,就跟他吵起来。后来的事儿,你都知道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问:晓晨转业到银行,本来干得不错。可又想下海,你当时是个看法?</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林羽∶我本希望他下地方干公安,工作性质跟军队比较接近,他也好适应。但他不肯,偏要去银行。我觉得金融很深奥,好不容易干出成绩了,又要下海。我就想,他这个人就是喜欢折腾,一件事,他总要去努力,去奋斗,最后做成功了,就没味了,又想攀登新的高峰。他正是年富力强,精力充沛,想干点自己喜欢做的事,哪怕艰苦都成。他有他的想法,我基本是支持的,只是提出一些困难,希望他能考虑成熟一些,不是单纯的冲动就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问:你们是一对共过患难的恩爱夫妻,平时的生活情趣又怎么样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林羽:以前他太忙,这几年比较清闲了,孩子也大了,才有两个人的天地。平时我们喜欢去郊外转转,逛逛书市,看看花会什么的。他喜欢人多,喜欢热闹,而我喜欢清静。有时候就两个人在家里聊天,他也能说得热火朝天,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住,我就是一个倾听对象。你说我们夫妻恩爱,令人羡慕,可我还常想,我们的生活是不是太简单了一点儿?太平淡了一点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笑起来:有对越反击战的那一个月,就不简单,不平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晓晨在一旁说:平平淡淡才是真。</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作者简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莫然,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从事文学创作已近33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作品介绍:出版和创作长篇小说20部(种):《东瀛梦》《商海沉浮》、《潇洒走南方》、《大饭店风云》、《男人四十》、《爱在日本》、《艳影》、《夏娃行动》、《盛世红妆》、《守着承诺》、《经典爱情》、《当代风流》、《女人潇洒》、《倾城之恋》、《市委大院》、《聚变》、《策反》、《流金时代》、《月渡迷魂》、《大飞机风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已播出的长篇电视连续剧9部:《走出雨季》、《府南河的故事》、《倾城之恋》、《西部的天空》、《经典爱情》、《红粉诱惑》、《伏案在逃》、《康熙秘史》、《红槐花》(与人合作)。</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非虚构文学3部:长篇纪实《蓦然回首》上下两集、自传体小说《青年时代》。大型话剧2部:《谍战川西》、《聚变》。</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作品曾获“北京出版社作品一等奖”、“十月文学奖”、“四川省首届诺迪康杯文学奖”、“成都市首届金芙蓉文学奖”</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