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青涩发已白

阳光雨露

<p class="ql-block">原重庆新华书店发行所,因所在地旧城改造,于2017年11月家属楼先行拆迁,单位图书发行大楼在2020年夏天拆除,整个发行所被夷为一片平地。发行所曾经的存在,无论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如同一阵风,或者一场雨,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能在记忆里感受往日的酸甜苦辣。拆除,平整场地,招标,很快华润置地进场建商品房,那里从此变为了华润置地的半山悦景小区,一切又都是新的开始。</p> <p class="ql-block">1967年夏,重庆文化大革命的情况是,当时武斗很厉害,重庆的兵工厂又多,既造枪又造子弹,还造坦克和大炮。什么真家伙,厉害的武器都端了出来。发行所旁边有处制高点,就是赫赫有名的王家大山,那里是扼守交通要道的最佳位置,两派曾为争夺制高点,发生过惨烈的战斗。发行所主要两幢家属楼都建在半山腰,容易被空中乱飞的流弹误伤,大家都觉得不安全。于是发行所便把办公大楼底楼会议室腾空,各家便在会议室里面,铺上篾席避难。好在是夏天,也不需要被子,可以简单度日。</p> <p class="ql-block">大哥当时从成都探亲回渝,遇上重庆的情况结果比成都激烈凶险。我父亲便叫大哥和我,还是去成都避避为好,当时火车时有时没有。我们跟随其他人一道,从九龙坡火车站步行走铁路到大渡口火车站。在大渡口车站,晚上我和大哥,在水泥地上垫了半身报纸而睡,没有更多的报纸,幸好当时是夏天可以省了铺盖,没有枕头,脑壳睡硬地,硬斗硬,好难受,更糟的是,没有蚊香,那野蚊子好咬人,好在那时只有15岁瞌睡大,即便不舒服也能很快进入了梦乡。第二天,同样走铁路向成都方向前行,也不知道要走好多站才能坐上火车,就这样马不停蹄,经过茄子溪车站、伏牛溪车站,晚上到了小南海车站。</p><p class="ql-block">小南海白沙沱长江铁路大桥,是全国继武汉长江大桥的第二座长江大桥,是长江上游第一座大桥。大桥上一直有部队守卫,直到这座铁桥废弃,部队才离开了守卫60多年的大桥。发小四宝参军,曾经就呆在小南海守桥部队里。七十年代那会,我们从重庆回厂就要乘火车经过小南海白沙沱长江大桥,在车上曾碰见过四宝回家探望父母,见他下车后,沿着站台走铁路回的部队。</p> <p class="ql-block">在小南海车站,我们碰上了重庆新华技校的三个女生(快毕业的),我也不知大哥给她们聊了什么,反正她们很和善友好,我见其中一个稍大一点的姐姐,还摸出两元钱递给大哥,说我们不容易,同情我们俩兄弟,说:看我岁数小,拿去买点吃的。也可能是看我们可怜兮兮的,哪还不?睡了两晚上的地下,一身灰巴濃怂,活脱脱的一个丐帮小弟子,似乎逢人便喊道:行行好!</p><p class="ql-block">在小南海车站分道,可过白沙沱长江大桥南下去贵阳,也可北上走成渝线去成都。南下北上的人都汇聚在了小南海车站候车室,等待有火车通行。晚上,我们还是就地一躺,与蚊子对抗,与水泥地硬碰硬。与我们相邻席地而睡的还有几个四川医学院的大学生,他们是准备去贵阳。下午天热,四川医学院的三个小伙子邀我去长江游泳,我们一行从接近白沙沱铁路大桥处下水,顺水漂流而下,非常爽。长江水夏天是很凉的,大家都说那是青藏高原的雪水,踩着水,任水带着你急速前行,一点不费劲,惬意地享受水流的快感。</p> <p class="ql-block">在小南海车站第二天晚上,我们终于坐上了到成都的火车。在成都,我们没有睡大哥的宿舍,可能也不安全。我们跑到东城区区府一栋楼上,睡在二楼楼梯口,当然又是睡地上练铁板功。早晨浇水洗脸,对着水笼头喝水漱口,以手当梳,颇有洪七公快意游四方的感觉。我印象很深的是,我们吃饭是在离成都五中不远的地方,一个石油单位,那里伙食特别好,饭菜特别香,我们正在吃长饭,又特别能吃,想多吃,可是钱少呀,大哥一月工资大约30多元,还得存钱耍朋友,没有钱?哪个女娃儿愿意给你谈恋爱哟。不知练了几晚上的铁板功后,我们又转移到大哥一同事家,在人民北路边上一个老院子里睡了两晚,然后回到了大哥的宿舍,两人挤在一米宽的小床上,反正那时没觉得难以入睡。</p> <p class="ql-block">1968年全国开始步行大串联,当时北上步行到延安,南下步行到遵义居多。我们与发行所的发小,也算是同学的庆德、庆智俩兄弟,加上朝勇、朝阳俩兄弟准备北上,大家商议先从重庆步行到成都再说。我们背着铺盖卷,在铺盖卷后面背带上卡了一块木板,木板上写有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第一天晚上歇壁山,步行120里,第二天歇铜梁,步行80里,第三天歇潼南,步行100里,是第四天,还是第五天到了遂宁。我们俩兄弟与庆德俩兄弟在步行途中分道而行,他们俩兄弟是走内江成都路线,我们是走的遂宁成都路线。大家说好在成都相会,他们成都有亲戚,我们成都有个单身的大哥。过了好几天,他们俩兄弟一人借了一辆自行车便来找我们,我大哥又想法去给我们借自行车,记得我们四人骑着自行车,去了南郊公园、杜甫草堂等处游玩,非常尽兴,在平原骑车兜风就是爽,加上年轻气盛有使不完的劲。</p> <p class="ql-block">那会,步行串联,一路上都是北上南下的革命小将。途经铜梁县时,我们参观了邱少云纪念馆,当时参观纪念馆人很少,不足10人,纪念馆周围梅花在寒风中怒放,一片幽香。没看见纪念馆工作人员,玻璃橱柜里有英雄邱少云使用过的苏式冲锋枪,还有忍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疼痛,一声未吭的英雄事迹中,被火烧后仅剩的巴掌大的身下棉衣。步行串联沿途公路乡镇都有接待站,我们住宿过县城、乡村,走过田间小路、摇摇晃晃跨过铁路,穿过隧道,也走过尘土飞扬的公路,在路上接待站吃过胡萝卜、大头菜下饭,路上步行几乎没有水喝,因为穷得没有水壶背。在成都西门上一家大头菜厂住宿了几晚,用学生证登记当时吃了几顿免费的饭莱,结果在我们下乡当知青时,还接到成都那家大头菜厂寄来的催缴单,补缴了粮票和钱才算了事。</p> <p class="ql-block">步行串联双脚都走起了果子泡,痛得不行,脚板小腿都迈不动步,越是途中歇气,越是挪不动步。在壁山县城步行接待站,遇见西南农业学院的一辆解放牌宣传车,当我们艰难行走100里路,晚上住宿时,那宣传车也同在一处住宿,就这样连续几晚,我们实在受不了步行的苦,就上去与西农的人套近乎,想搭车走一程,可他们一点不买账。步行串联就这样老老实实,哈戳戳地把老渝遂公路丈量了个彻底。</p> <p class="ql-block">斜坡上的建筑是发行所家属区蓄水池,六十年代常停水停电,即便动用家庭所有的盛水器具也难以生活保障,单位上就先建了一个简易蓄水池,逐步扩容改建成图片里的模样,当蓄水池建得像模像样了,时间便给大家开了个玩笑,生活用水随着时代的进步,早就没有停水的现象了。</p> <p class="ql-block">这大白缸,就是那时期,我母亲在杨家坪狠心咬牙掏了10元钱买的,相当于现在1000多元吧,可见当时停水之苦有多厉害,我母亲用割牛草的大背兜将水缸步行背回家的。那水缸本身是用于化学的,大白缸直径540毫米,高510毫米,能盛200多斤水。我们将大白缸盛过饮用水,养过金鱼,也养过下雨天从农村水田流到水沟里的小鲫鱼。大白缸已有60年的历史,曾经搬了几次家,一直舍不得扔掉,现那大白缸还好好的在我家放着呢。</p> <p class="ql-block">下图这张照片,大约拍于六十年后期,图中除几人是发行所青年职工外,其余都是发行所一块长大的发小。照片中有龙家三兄弟,还有潘家三兄弟。发行所发小图片一般为龙文智和彭大伦借到相机后拍的,事隔50多年,这些图片尤为珍贵。它能将半个世纪的美好记忆重新翻晒,面对图片唏嘘不已,时间都去了哪…</p> <p class="ql-block">1969年2月龙文川与我们一道下乡在:四川省资阳县祥符区黄板公社一大队一小队。我们一道山上出工,担谷子送公粮十几里路到杨柳镇、担油菜子十几里路交国家,还拉板车装红苕粉条走50多里路到县城交国家完成任务等等。在生产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期间,龙文川的弟弟龙文江曾来到生产队呆了一段时间,他与我们一道在田埂上担秧苗,为老农水田插秧服务。龙文江刚到生产队肘,因水土不服,身上长满了红疙瘩,其痒无比,皮肤常被抠烂。我们下乡却没发生水土不服现象。1971年龙文川结束知青生活,被招工到重钢五厂。他调出农村后,我们还在生产队上多呆了一年,那一年因开始知青招工,我们却还待在农村,想法就多,显得那一年特别的漫长和难熬。</p> <p class="ql-block">小时候,发行所有三辆匈牙利的却贝尔柴油车。三辆车停在开放式的车库里,我们这些小崽儿就爱拧开车门,坐在驾驶室,手握方向盘过过驾驶干瘾。却贝尔柴油车力量大,装上一车书跑长途,一天走四、五百里路没问题。我们还几次搭装书的却贝尔柴油车回四川省遂宁市老家看看。当初发行所三辆却贝尔柴油车驾驶员是陈玉山、席正华、陶中富,当然这车还有其他人驾驶过,譬如:卢治国等还有些我叫不出名,但有印象,这些驾驶员都是我们的长辈。</p><p class="ql-block">图中却贝尔柴油车驾驶员为陶中富,其他发小有龙家几兄弟,还有唐国斌、曾戎等。熟悉的小伙伴,还有那长期伴随小伙伴成长的却贝尔柴油车,也是我们进城的主要交通工具。当年重庆除解放碑周边外,其它四面八方到解放碑,包括两路口居住的人,都叫去解放碑为进城和城头。</p> <p class="ql-block">紧邻发行所家属楼不远处,大约十几米坡下就是六十步梯坎了。六十步梯坎从滩子口小学处一路向上而行,小石板路两旁是水田,水田上边是庄稼土,庄稼土围绕着发行所围墙,那庄稼地常点包谷和高梁。我们常爬六十步梯坎去九龙大队堰塘游泳,也在下雨天带上撮箕去水田沟边掳鱼。六十步梯坎地势高,文革时期在石崖上曾刻有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去争取胜利的大字。下图就是六十步梯坎下的一个平台,那石壁上的文字就是那时代的象征。前两年我背上相机专门去寻找六十步梯坎山壁上的大字,我围着那山壁的位置找来找去,始终未找着当年那石刻大字。那里早已商品房连成一片,公路纵横,四通八达,以前的地貌完全变了样。</p> <p class="ql-block">下图照片左起:方青云、邹晓华、杨和平、龙文江、沈嘉渝、庞二年、李志。这些发小比我们小一到两岁。1969年2月4日我们在重庆原工业校开完上山下乡知青动员会后,直接浩浩荡荡排成长队步行去九龙坡坡车站(重庆南站)准备坐闷罐车去资阳。在我们知青专列要开时,沈嘉渝抱着一只小花狗找到我们,要求我们把小花狗带到农村去,因为发行所大院不准养狗了。过了两年多接近三年时,真巧,沈嘉渝作为新三届知青也下乡到了资阳县祥符区,离我们生产队很近。当得知,发行所的好多小伙伴都来资阳祥符区了,有沈嘉渝、四宝、席庆荣、曾戎、罗家明、冯薇、邝敏、昌勤等。记得他们刚插队不久,我去沈嘉渝队上耍,他蒸蛋,我们帮着烧火煮饭,当时好像罗家明也来了的。后来我还去了四宝他们生产队,他们生产队那老知青块头大,长得挺厚实,样儿带痞子气多少有点令人发怵。</p><p class="ql-block">杨和平和龙文江划为超龄生,躲过了上山下乡当知青,杨和平早早被招工进了十八冶;龙文江进了空压厂。有一天龙文江在七村那空压厂门岗执勤,我们发小几个进到他门岗里,羡慕地摸着他挎的五六式冲锋枪,那枪没子弹,我们把枪端在手里很是神气了一番。方青云和邹晓华去了云南支边,后调回重庆工作。沈嘉渝和庞二年下乡当知青,后调回重庆工作。</p> <p class="ql-block">一眨眼,一转身,就是半个多世纪。看着照片,仿佛就是昨天的事,儿时的许多情景还历历在目。往事如烟,青丝的头发,青涩的面容,现已两鬓斑白,老眼昏花,几个发小在一起,一旦说起发行所的往事,便会两眼发光,滔滔不绝,不泯灭的是童心…</p> <p class="ql-block">人生之路坡坡坎坎,酸酸甜甜,以健康向上的心态,笑迎每一天。</p> <p class="ql-block">谢谢阅读。</p><p class="ql-block"> 2022.6.9.</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