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诗词》2022年第2期—诗论文赋

甘肃省诗词学会

陇上有嘉木

□ 成文生

北方少雨，林木稀疏，杨柳因婆娑于风沙里，被文人墨客赋予诗情画意而声名远播，传为陇上嘉木。

汉唐以来，边塞诗人用心雨浇灌大漠，挥毫潇洒蓝天，诞生了独特的 西 部 诗 及 其 诗 人 群 体 。 时 至 今日，西部的自然，西部的诗歌已经脱离了原先风貌，以传统文化载体的身份，描述生态变迁，讴歌时代进 步 ， 催 生 出 一 批 又 一 批 优 秀 诗人。但杨柳及与之相连系的莫高风烟、阳关羌笛、沙泉月色等，当不会成为过去的，仍然是文学创作中不可或缺的物象。本文要叙述的并非这些物象，而是熟练用其入诗的刘琴琴的创作风格。

认识 《我欠敦煌一首诗》 的作者

刘琴琴女史，缘于一次音乐会，她演奏的萨克斯曲调，如风吹天籁，余韵绵延，被誉为敦煌音乐独奏“第一人”。此后，在微信群和刊物，时常看到她清新俊逸的诗词。一名中学教师，既释疑解惑，培育桃李芬芳，又兼多维爱好，屡有佳绩，其心路艰辛，可佩可叹。

诗词是阐发人或事物精气神的文学艺术。写诗，首先要有诗心，以淳厚的感情去探索隐藏于表象深处的美好元素；同时还得具有抒发情怀的文笔，把所见所思的云容世态，如画如乐 般 呈 现 给 读 者 。《我 欠 敦 煌 一 首诗》 精雕细刻，娓娓道来的，正是这种诗心与文笔深度融合的结晶。

这本诗集，有几条明晰的主题脉络，体现出作者探索性的创作风格和诗意取向。汉关故里的旷远情怀，萦绕于字里行间。《玉门关》 诗曰：“孤城坐看白云闲，天地苍茫一任间。四面繁华皆过往，千年守望最西关。”杳渺风烟无从栖息，不知飘向何方，只有斑驳离离的墩台，肩披斜阳，无言孤立于平沙之西，道尽了故垒沧桑。一片凄 凉 中 ， 景 色 变 幻 ， 又 豁 然 一 亮 ：“山着彩衣新燕慕，陌上花千树……春已归来，独领丝绸路。”（《醉花阴·阳关》） 作者陶醉于强烈的视觉对比，吟出“我欠敦煌一首诗，千年古韵耐寻思。半弯新月研成墨，满地黄沙化作诗”的承诺，将沙州奇观轻松拈来，点缀诗人跳跃的心情。

　　稼穑艰难的衣食忧思，来源于惜农传统。脱贫、温饱、小康等，均为幸福家园之梦的节拍，物华最美属农桑，丰衣足食，天下大同，是人类进步过程中永恒的话题。刘琴琴女史深谙其中真谛，行吟于节候更替，时常是田间光景。如 《采桑子·春种》：“人间四月风光好，日暧沙州。党水清流，陇上春种忙不休。村南村北禾田处，垂轻柔。朝暮勤修，期盼秋来仓 满 收 。” 仲 夏 时 节 ， 一 首 《浣 溪沙·芒种》，连莺歌燕语都成了锄禾音符。诗曰“四野芳香醉物华，闲来独步过篱笆，屋前塘满捕鸣蛙。雨洗新荷听燕语，风吹麦浪话桑麻，耕犁缓送日西斜。”此时此刻，似乎情犹未了，另开新域，深化意境。“引春音，对沙侵。不负流年，耕作到如今。播下心田千亩绿，情切切，笑吟吟。”（《江城子》） 多重含义里，完成了赤子之心的别样表达。

敦煌遗产的乐符追求，呈现于生花笔端。“胡琴琵琶与羌笛”，这些器乐，带有异域情调，容易唤起行旅者的强烈感触，故王昌龄说“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本序的主人公，则以旧调 《长相思》 歌咏敦煌：“春悠然，意悠然，柳絮瑶筝风抚弦，鸣沙飞纸鸢。舞翩跹，曲翩跹 ， 反 抱 琵 琶 对 月 弹 ， 余 音 醉 两关。”词中添加了著名歌舞剧 《丝路花雨》 的情节，使得蕴涵更宽泛，品读愈有味。刘琴琴诗词的音乐内容多样而丰满，其五律 《我有一张琴》，结构疏朗，语言灵动，行文洗练，犹潺潺流水，可与唐代刘长卿的五言绝句 《弹琴》 比照阅读。虽然两首诗都以琴为题，构思精妙，形象鲜明，写出了琴及抚琴的神韵。但作者的心情显然不同，前者“ 明月弦中寄，清风笔 下 寻 。 泠 泠 柔 指 绕 ， 恰 似 玉 壶心。” 随兴而来，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后者则是“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借咏古乐调的落寞，抒发诗人怀才不遇的情怀，读来颇感苍凉。

大漠长廊的悠悠憧憬，寄托于明媚春晖。一阕 《临江仙·上元节》，拉开了“轻寒料峭过东城，春风十里，两岸柳丝青”的序幕。接着一阕 《鹧鸪天·花海颂》 铺开春天的无边光景：“蜂蝶舞，采花忙，玉英仙子竟梳妆。笑听一串风车语，又见千红谱乐章。”诗人的想象力是丰富的，甘肃省诗词学会女工委成立时，正值隆冬季节，作者用 《清平乐》 吟出“陇上红妆齐荟萃，艺苑又 添 新 蕊 。” 有 如 杜 甫 “ 侵 陵 雪 色还萱草，泄露春光有柳条”之和煦。

敦煌是佛的故乡。叶嘉莹先生说，写诗和修佛道，是一样的。不开悟，永远只是写合规则的格律诗。开悟了，下笔如星河灿烂，在天圆地方的诗的规则中，你就是最闪耀的星。刘琴琴正在开悟的路上，期望诗词田园里，有她的一份葱茏。

陇上有嘉木，是为序。

2021年8月15日于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