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涪陵，探寻大顺和青羊

刘薇

这是重庆市文物保护志愿者服务总队组织的端午特别活动一〝情润乡土，走进大顺，走进青羊”。

依然雨中行，清晨又出发。

第一站：历史文化名镇涪陵青羊镇

因浮雕石羊而得名的青羊镇有史可记：明代，属涪州蔺市里。清代，为涪州长滩里地，设有青羊铺场。

青羊铺曾是古时涪陵至南川古驿道上的驿站。此处，五座山合围一处平坝，称为五马归巢。平坝上人的聚集，逐渐形成了热闹的青羊场。再发展为青羊乡一青羊镇。古镇历史悠久四周的人文遗迹众多，2019年1月，入选第七批中国历史文化名镇。

遗留至今的文物点有陈万宝庄园古建筑群、青羊铺古遗迹群、清代石龙井庄园、神仙桥、十三洞桥、大梁山、文昌宫等。

陈万宝的庄园流传于坊间，〝川东有个陈万宝,川西有个刘文彩"。同为庄园大地主，则背景不同。刘文彩家族有强势的军界要员刘湘，刘文辉。陈万宝则是其祖父辈与田地打交道，凭借祖业田土，以种田和贩卖米粮起家的地主。

富甲一方后，陈万宝在清同治元年（1862年）开始修建陈氏家族庄园，规模至14座豪宅，统称为陈万宝庄园古建筑群。

这些陈氏家族子孙的各色庄园，散落在青羊镇乡村的浅丘平坝间，成就了“庄园之乡，人文青羊”的美喻。

我们探寻的是保存得最好的一座，陈万宝给二儿子陈荣达修建的居所———石龙井庄园。

青羊镇文管所熊主任陪同讲解，带我们走进这座百年深宅，从历史文化背景，建筑结构细节，人文遗事一一诠释。

志愿者们无不感概，听熊主任的讲解，是高规格的待遇和享受，感谢文保组织给志愿者的福利。

陈万宝庄园之石龙井庄园，在民国时期，曾被政府颁发“能工巧匠〞奖。上世纪80年代初四川省建委评为“四川省三大优秀名居”之一。2009年列为重庆市文物保护单位。

庄园为徽派建筑与巴渝民居相结合。屋顶上的装饰给庄园的外貌添了几分彩。

熊主任介绍，这座庄园，是陈万宝请来了300余名工匠，用了12年时间，耗银上万两而成（人民币约3400万）。

庄园总面积有七千多平方米。双重四合院，正院带附院的结构，共建有一百二十间各类房屋，气派宏伟。

先看庄园的外貌：

通高5米的围墙，将一座名符其实的深宅大院包裹。

围墙由上段3米的青砖，下段2米的石墙堆砌而成。庄园是外石内木“金包银”结构，让这座矗立于乡间田野的堡垒，四季春秋，坚实安全，历经上百年还有模有样。

再说庄园的迷团：

熊主任说，庄园目前还有四大未解之迷。

迷团之一：没有正门，仅建朝东开的小侧门进出。

为何如此气派奢华的庄园不修大门？当年建庄园主人的真实想法，已成百年之迷随他而去，留下的终归是猜测。

内门之上高悬“大夫第，”它是庄园最值得炫耀的門匾招牌。

陈万宝在咸丰同治年间前后〝捐军饷七千金，岁修治道路平，如砥可方轨行”。于是，朝廷〝诰赠朝仪大夫，”封了一个相当于文官正四品的职称，庄园亦称大夫第（大夫府）。

迷团之二：修建庄园用上万立方的石料，不知从何而来。

走进庄园，楼台亭阁，花园水池，戏台房舍，如同进入了一个封闭的小世界。

整座大宅有数百处木雕石雕，堪称精美。

所有的石刻，都是用青砂条石铺就。青羊镇本地并不产青砂石,附近几十里也找不到如此规模的采石场。修建这座庄园耗费的石料多达上万立方米,它们取自哪里?

庄园里石雕艺术最高成就的，是天井里的几口石缸。它们雕刻手法和风格各异。其中，称为镇园之宝的荷花缸，让人叹为观止流连往返的欣赏。

这口高1.4米，口经为一米的虎脚支撑鼎式花缸，形如一朵盛开的八瓣莲花。底座是四只爬行的乌龟驮着一张倒扣的莲叶。莲叶上脉络分明，很有立体感。莲叶形态各异，或卷或伸。经历160年的日晒雨淋，虽布满苔藓带沧桑，但这些有莲有荷有水族动物的造型仍有趣生动保持完好。

谜团之三：整石之上开凿水井，其水位百年不降。

庄园正厅房后十余米高的堡坎下，有两口长方形水井（现此处正在修缮中），均是在整体沙石上开凿而成。井水清澈甘甜，不因旱季而枯竭、不因雨季而溢出。任凭取用，水位不降低半分。

迷团之四：精密排水系统却找不到排水口。

庄园是典型的四合院布局，四合院最大的担忧是不易排水，所以庄园的排水系统设计得精密科学。

整个坝子的中间略高于四周，石梯也是中间条石略高于两侧。这样的设计，使水往低处流，预防雨天积水。

无论雨有多大，院内从不见积水，却见不到一个出水口，所有雨水都不知流往何处。如此科学的排水系统，却不见下水道口，百年未解之谜。

庄园虽是百年之老物，却也可窥见当年主人的理想，希望和寄托。院坝正中，一个大戏台，一个小石窝，主人追求的生活态度可见一斑。

戏台上，梁柱纵横，雕龙画凤。

熊主任将木雕画里的人物故事引伸，让人感受到百年木雕之不朽，传统文化之精深。

戏台下，小石窝是专为鸽子饮水而凿，可见主人内心的细致，对家和万事兴的追求。

院内石刻造型众多，蟠桃、石榴、核桃、佛手、象、猴……千姿百态、栩栩如生，都有极好的寓意。

熊主任诠释，用核桃仁表达仁者爱人，拂手则是福寿。

天井里的方缸和圆缸，意为天圆地方，天人和一。

天井里，主人栽种的几株树也是极有讲究：枣树，早生贵子。枇杷，金玉满堂。桂花，富贵花开。天井下面栽樱花，锦上添花。（樱花树是陈家孙辈留学东洋带回）

离开陈氏庄园，熊主任带我们冒雨前往老青羊镇，寻找青羊铺古遗迹群的几处历史文化遗址。

石羊浮雕，流传近千年有故事的羊。

相传，北宋元丰五年(1082)时修建文昌宫，在古驿铺山岩石壁上挖出此“牧羊图”。青羊故此得名，“青羊铺”，青羊镇也由此而来。

涪陵区级文物保护单位一桂岩题刻。

熊主任介绍题刻背后的故事：此为北宋文学家、书法家苏东坡所题，字劲深厚，刚劲有力，气势磅礴。

涪陵区文物保护单位一青羊牌坊。

贞节牌坊，清道光20年（1840年），为田伦未婚之妻夏葵姑所立。

未婚而守节，是该牌坊最大的特点。极其荒诞的伪善的贞洁石头，无情的碾压了女性的一生。

牌坊的上方，惊讶的发现一行行字迹，虽是模糊可见，但我仍能一字不差的背完。文革年代的学生都必须背而诵之的伟人语录，童子功呀！

清代牌坊为何有现代语录？这是当时用来保护文物的智慧手段。想想，在破四旧的年代，谁敢动这些语录？

熊主任带我们在雨泥中爬坡上坎，前往十三洞桥。

涪陵区文物保护单位一十三洞大桥。

该桥建于宋代，整桥由一块块平整的巨石作桥面，巨石作桥墩。桥墩两侧的石洞构成了独特的桥韵景观。

涪陵区级文物保护单位一神仙桥。石桥建于清乾隆42年（公元1777年），200余年后已成网红。

龙潭河上，一座古石桥坐落其间，与神奇的龙潭河自然峡谷风貌交相辉映，造就了独特的桥文化景观。

最神奇的悬石巧架，借河中天然巨石为桥墩。将人为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桥型独有美观。资料记载，桥长50米，桥拱薄似蛋壳，仅0.4米，却历经200多年依然坚固，其架桥工艺堪称绝妙神奇。

神仙桥，因神奇而神仙。神仙是需要供奉的，所以，桥面上有香烛有供品。饿肠难抵，顺点供品沾点仙气吧。

第二站 红色美丽乡村大顺

这里田园和美、风景如画。这里有值得缅怀的红色文化。



大顺村已被列入重庆市首批历史文化名村目录、全国传统村落保护发展市级示范点。

涪陵大顺村，是李蔚如烈士的故里，是李蔚如领导川东农民革命运动的阵地，也是李蔚如烈士的埋骨之地。

重庆市文物保护单位一李蔚如烈士陵园

李蔚如英勇就义后，遗骸运回大顺场故居。其妻子罗成碧女士遵照他遗书嘱托，竖立着棺材下葬。

1942年，由国民党地方政府牵头，为李蔚如烈士修建陵园。1950年，西南局军政委员会追认李蔚如为革命烈士，陵园进行了重新修缮。现在，烈士陵园已打造成为重庆市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

李蔚如墓为土塚墓，纪念碑文阴刻楷书“革命烈士李蔚如同志之墓”。

李蔚如1883年生于大顺，1927年魂归故里。短暂的44年忧国忧民的一生，是名符其实的〝为救国而生的天选之子”，是中国近代史上的传奇人物。

烈士陵园的这首诗，是李蔚如1909年留学日本时所写“学书学剑两不成，飘零湖海一身轻。拼将傲骨撑天地，剩有灵犀照古今。”李蔚如烈士正是用他的行动践行了“拼将傲骨撑天地”的诺言。

追忆他生命中的每一步，都是志士的风骨：

留学日本，追随孙中山成为中国同盟会首批革命者之一。

参加过广州起义。

组织学生军和炸弹队，想以武装起义来寻求救国救民之道。试验炸弹中，将其右眼右臀炸断，成为“独臂将军。”

以强大的意志力，在失明断臂后选择继续为救国而奋斗。

辛亥革命爆发，带领学生军打开重庆城通远门，配合起义军入城。

任涪陵军政府司令。

参加并领导了讨袁、护国、护法各战役。

担任讲武堂堂长，培养大批军事人才。

回到家乡，投身农民革命运动。创办农民运动讲习所、成立了四川第一个农会组织，领导和解决老百姓的温饱。

加入中国共产党，走上了坚定的革命道路。在党的领导下，建立了农民武装，为农民群众谋利益，以抵御国民党军阀的进犯，威震一方。

创建更新小学、堡子育才小学、新妙弋阳国民师范学校。

1927年，刘湘勾结李蔚如曾经的学生郭汝栋，密谋设计诱捕，李蔚如于1927年7月8日英勇就义于重庆黄桷垭。

刑前留下遗书，“请将棺木竖着下葬。国家不强，民族不兴，我死也要站着死”。



重庆市文物保护单位一李蔚如旧居

这里是李蔚如婚后的居所。

这座经历百年风雨的民宅，迄今仍保存李蔚如当初题写的一副对联。上联为“苔砌楼观群蚁阵”，下联为“花房嫌听乱蜂衙”石刻篆体。对联也表达了1924年，李蔚如厌恶军阀混战涂炭生灵而解甲归田，向往和平、追求光明的心态。

李家祠堂设在农村老屋，沿着田野风光一路找寻。

涪陵区文物保护单位一李家祠堂。

这是一座坐北朝南的四合院。1924年李蔚如回创办四镇乡农民运动讲习所，带头捐资修建。1927年6月24日，在此召开涪陵第一届农民代表大会，成立了四川省第一个县级农民协会。

四镇乡农民运动纪念馆，记录了1924年李蔚如回乡开展农民革命运动的经历。

大顺乡更新小学，是1924年李蔚如回乡创办的一所乡村完小。

李蔚如将大顺原有一所私塾，多方筹资新建了这所小学，取名充满了希望的“更新小学”。

李蔚如任校长。并亲自为学校写了校歌。这所学校为革命培养了很多有用之才。现在正为成为优秀示范村完小而努力，为党和国家继续培养优秀人才，更新，更新，再更新。

志愿者们在田坎上找路，去探访“洋房子”一陈凤藻庄园。

涪陵区文物保护单位一陈凤藻庄园。

该房系解放前大地主陈凤藻（早年参加过推翻帝制的革命，曾是四川军阀熊克武属下的一个旅长）的私人住宅，取名为“洋房子”，沿用至今。

这是一栋距今已有近百年历史，典型的中西合璧的古建筑。别俱特色的矗立于乡村，鹤立鸡群的洋气美观。

看过“洋房子”，去寻旧房子。旧房子在大顺老场，中间是水道，人行两边又称“半边街”。

大顺老场“川东廊檐老街”，闽式建筑与涪陵山地建筑相结合。

街面的风雨长廊有闽式骑楼的风格，既行人又可遮雨。依坡地而建的街道，两边屋檐向中间靠拢形成独特的排水系统。

半边街曾是市集场地聚集处，曾经的风光热闹，已随雨打风吹去，留下的是落寞。

落寞的街面关门闭户，只有一位老人空寂寞。

与半边街客家文化相似的建筑在大顺境内还有一批碉楼群。

重庆市文物保护单位一大顺碉楼民居群之双石坝民居。

为何建碉楼？

明清大量移民入川，彼此争斗不断。此时又逢白莲教起义引起的战事纷扰，为防御而建碉楼。

当时大量的移民来自湖广填四川，所以也将客家土楼的形式带入。这座碉楼的主人叫瞿九酬，瞿家先祖为客家移民，因此碉楼带有客家风格。

这种闽南风格的建筑与川东民舍融入，形成了现在的这种碉楼，它与客家人的福建土楼功能相同，外形与规模有异。

我曾去过福建的土楼群，那是一座没有大门的中国客家土楼博物馆，多数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和全国重点文物。

福建土楼规模宏大，一座土楼就是一个按氏族聚集居住的小社会，所有的土楼仍然有人居住有烟火气。

圆型的福建土楼，客家人氏族聚居的小部落。

千里之外的方型大顺碉楼，一段客家移民史的记录。记得根本，不忘初心，中华民族的根源文化，一脉相承，不论身居何处，总会植入……

最后的视频，请欣赏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中国邮票的名片之一，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福建永定客家土楼。

（文中部分图片由文保志愿者提供，一并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