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识字

北平

<p>  母亲出生于民国十三年农历五月初七,家境虽不算贫寒,但在那个“男尊女卑”的年代,同众多女子一样,无缘进学堂。所以,母亲不识字。</p> <p>  母亲不识字,却是我的启蒙老师。从给我起名字开始,到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无不饱含着母亲的智慧。母亲无微不至地爱抚着我;用纯朴、流畅、风趣的语言讲述着民间童话故事;用勤劳的双手为我打开了民间文学的宝库,让我在知识的海洋里尽情遨游。在母亲的言传身教下,我从小就懂得了什么是人生哲学。</p> <p>  母亲不识字,但母亲懂得什么是四季轮回,春夏秋冬。我的衣食,我的学习,年年岁岁,母亲都会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家里的菜园子,生产队里的庄稼,何时播种,何时施肥,何时收割,如何储存,如何做成美味佳肴等等都刻在母亲的脑海里。农业种植离不开天气,看云识天气是母亲的绝活,母亲看天气赛过天气预报。母亲称得上是一个农业土专家。</p> <p>  母亲不识字,但母亲会用耳朵“读信”。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经常有两个人给母亲写信。一个是成家在汉口的大姐,一个是在云南当兵的二哥。那时,大姐身体特别虚弱,隔三差五住院。一般情况下,大姐是不会写信的,只有在病重的时候和痊愈出院后写。母亲每次收到大姐的来信总是忧多喜少,她常常拆开信神情凝重地要二姐念给她听。母亲刚听完上一段,往往会说出信的下一段,再往后就能预知信的全部内容。母亲哪里是在听,完全是用耳朵和心在读。从母亲听信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母亲非常牵挂大姐。大姐每次来信,母亲会很担忧大姐的身体状况,但路途之遥加上要照顾我和二姐,不得不舍弃去看大姐的想法。好在大姐经过两年多的治疗,身体渐渐好了。后来,大姐的来信变成了关心母亲的信,这才让悬在母亲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二哥给母亲写信,主要是问候母亲,向母亲汇报自己在部队的生活和表现,叮嘱母亲不要惦记。记得二哥入伍第二年的秋天,在信中报喜入了党,乐得母亲怎么也合不拢嘴。每次给大姐、二哥回信,都是二姐执笔,母亲口述。现在回忆那时的情景,母亲俨然像一个大领导,二姐像一个小秘书。</p> <p>  母亲不识字,但母亲心灵手巧。母亲纺的一手好线,做的一手漂亮鞋。在村里,母亲的针线活让大伙十分羡慕、瞠目咋舌,前来拜艺的不计其数。记得我十八岁前,身上穿的从上到下,里里外外都是母亲纺的棉布做的,穿着母亲织的布、纳的鞋不光倍感暖心,还倍感自豪。</p><p> </p> <p>  母亲不识字,但母亲会算账。解放前在镇上做生意,十六两制的秤称重一现,帐瞬间就算出,顾客无不佩服,不熟悉的人还以为母亲读了许多书。</p><p> 母亲不识字,但母亲思维敏捷,口才出众。在上个世纪斗恶霸地主的年代,母亲怀着对地主阶级的深仇大恨,在公判大会上,作为劳苦大众的代表以饱满的政治热情、慷慨激昂的声调、口若悬河的声讨赢得了在场贫下中农的阵阵掌声,演讲感人至深,催人泪下。</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亲不识字,但母亲的记忆力令人佩服。无论是年轻时,还是耄耋之年,只要她经过的事和走过的路,哪怕时隔多年,我似乎都淡忘了,但她仍然记忆犹新。记得母亲九十岁那年,独自一人去离家四十多公里的武昌东湖高新管委会办理抚恤金年审,从未去过那里的母亲显得安然自若,来去好像轻车熟路,事后我都曾为之捏了一把汗。对于不识字的母亲,往返在错综复杂的大街上,不知她是用什么诀窍记路的。</p> <p>  母亲不识字,但母亲是个与时俱进的人。天下的新鲜事似乎总难不倒母亲。母亲在世的时候,逢年过节我都会回去看望母亲。每次回去,都会陪老人家拉拉家常。在谈到天南地北,谈到外面的世界和新事物时,我生怕母亲听不明白,总会若有所思地用打比方的话语和母亲交谈。结果母亲有所觉察,她很风趣地说:“你以为我活到九十多岁真的没有文化啊!”后来从与母亲的交谈中得知,母亲对高铁、微信、网购、网恋.....什么是朝阳产业,什么是夕阳产业都很清楚。母亲在世的时候,曾经告诉过我这样一个秘密:她一生不喜欢和年纪大的人聊天,只喜欢和有知识的年轻人交流。母亲的知识更新我想应该是得益于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p> <p>  母亲不识字,但母亲在我的心目中是懂“四书”“五经”的人。她丰富的社会知识和谦和友善的为人处世,博得了众人的敬重。母亲用一生的心血书写了子孙的幸福,把勤劳善良写进了子孙的教科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