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

黄百合

我们期盼岁月静好，但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国家如此，社会如此，一个家庭也如此。我家的发展，离不开爷爷他老人家的勤劳节俭，负重前行。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家祖容的上联是:“莫忘先祖勤与俭”，写出了爷爷的辛劳，道出了爷爷的负重前行 。我们缅怀爷爷他老人家，感念爷爷的恩德。

一、苦难的出身

爷爷陈公（讳建良）1901年出生在眉坞岭畔的陕西省鄠县甘河镇朱王古村。爷爷姊妹两人，姑婆出嫁东候王村。养育表叔、表姑姊妹三人。表姑一人出嫁城角村，一人出嫁坳子村。鸦片战争后的旧中国国弱民贫，家乡成片的种植大烟，百姓吸食大烟 。大烟毒害国人，祸国殃民 。朱王村曾祖母吸食大烟，家徒四壁，爷爷很小就干活养家，看管石磨时还没有石磨高，踩着凳子才能把粮食粒扫进磨眼。越穷越吸，越吸越穷，慢慢就揭不开锅了，曾祖母把爷爷送养三里外的吴兆村。

吴兆村曾祖是陈户日子过得最好的，土地上顷，房屋几进，骡马够用。曾祖母迟迟不开怀成了一家人的心病。亲人合计先抱养一个男孩，就四处打问，最后抱养了爷爷。

初到吴兆我爷过得幸福，曾祖母有了二爷、姑婆后，养孩子养得人苦累、心烦，对爷爷的疼爱少了不少。爷爷成年后与奶奶结合。曾祖父、母仙逝后，爷爷与二爷关系紧张，兄弟冷言冷语、肢体冲突进而对簿公堂。兄弟阋墙，家境渐落，只能分家另过。两间土房、几亩薄地爷爷开始了新的生活。

二、爷爷心底善良，一生都在渴望美好生活

爷爷圆脸、中等个子、微胖、脖子稍短，脸上还有几颗麻子。他善良、勤快、少言、软弱。我村过去建有黄土夯筑的城墙、城门。禹王庙于村南、牛马王庙在村北、娘娘庙列村西、文昌庙座村东，环绕古村。先祖希望我村四平八稳，风调雨顺，福寿绵长。中国人看重大年初一的“头柱香”，爷爷期盼抢到“头柱香”，祈求神灵保佑，渴望亲人过上好日子。除夕夜爷爷几乎不睡，村子几个庙新年的“头柱香”几十年大都是爷爷抢上的，让想法相同的乡亲好生羡慕！小时候经常听乡亲们谈起。

有一年秋末清早爷爷背着背篓拾柴，碰见曹家滩曹居士找人背神像，爷爷一听做善事顾不得和家人招呼就去了。神像很沉，爷爷走走停停，晚上都没歇息，汗水湿透了衣衫，背了几十里路，终于到秦岭北麓的清凉山庙上。稍作歇息回到家已是第二天傍晚，家里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寻找，知道原委也理解爷爷了。二表哥后来每每提此事就说家里日子越来越好，儿孙人才辈出都是咱爷积的福报，神灵在保佑咱家平安！

爷爷生活在苦难的旧中国，没有文化，思想朴素。心里期盼亲人过上好日子，把改变命运的希望寄托在膜拜神灵上，想用诚心感动神灵，祈求神灵保佑亲人。我们体会到爷爷的心底善良。解放后爷爷慢慢明白了只有新中国，才能彻底改变亲人的命运。





三、家乡最勤劳的农民

说爷爷是家乡最勤劳的农民 ，这毫不夸张。他老人家身体好，从不喊疼喊累，一生很少吃药。爷爷一生勤劳，不停农活。寒来暑往中、披星戴月时、狂风暴雨临都能看见爷爷做务庄稼、抢收抢种、照顾家畜、料理家务的背影。弯曲的腰背、双手的老茧、亲朋的回忆、儿时的记忆 、村民的赞美、一天天好起来的日子无不印证我爷他老人家的辛劳。

我爷生活的时代，百姓日子恓惶，日用紧巴。一家人的希望寄托在几亩薄地 上。我爷爱土地，舍力气，会做务，是个务庄稼的好把式。他老人家终日手不离活，忙个不停，我没见过爷爷下晌（关中人把午休叫下晌 ）。为不误农时，我爷及时播种、间苗、浇水、施肥、除草、收割、晾晒、入仓。我爷说没事到地田转转心情好，有活干活，没活看着心里都舒坦。我爷不亏地，地也厚报我爷，我家的庄稼多年长势良好，收成好，保证了一家人的温饱。

那时我家三间瓦房、一间半磨坊、一间空庄基、东边是城壕和荻园。我家后沿墙上有好几个木橛，挂着大大的储存东西的木葫芦，我爷在葫芦里保存着瓜、菜的种子。谷雨前后，我爷在荻园边、老坟畔、河坎上、前后院种下南瓜、笋瓜、豆角、红薯和各种蔬菜，成熟时我家根本吃不完，经常送给左邻右舍和碰见的乡亲。房前屋后我爷广栽树木绿植，榆树、槐树、椿树、柿树、杏树、桃树、桑树、沙果树、枸树、荻子、芋子等。我家院子随处有荫凉，花开满院香，果熟甜心间。

村东是我家的祖坟，我爷手植的的柿树在方圆几十里最大，儿时我们姊妹几人手拉手才能抱住。离地近丈柿树分出三个大叉枝，在这里形成小平台，表哥领着我们姊妹坐在平台看园子。大姐前几天回忆起看园子，脸上满满的幸福。春天小黄花繁星点点，落下时我们用细线穿成项链、手镯非常漂亮；夏天柿树如盖，我们乘凉嬉戏；秋天果满枝头，收获后放满我家土楼上，好大好大的一片，红艳艳、香甜甜；冬闲时亲朋好友乡党来家能一饱口福。 我家有颗大杏树。麦黄杏熟，微风吹过杏香扑面；坐在门前不时有熟透的杏子落下，洗洗吃来那才叫一个爽！大人干完活摘几个杏子吃顿感轻松。

那时我家养牛、有石磨，石磨、锣柜、磨面箩齐备。我爷爱牛，有空就喂牛、割草、铡草、垫圈、起粪。听大表哥说:“咱爷经常背着草背篓，拿着镰，有次把我送到我村口，看着我进家门，咱爷在一处坟地割了一背篓才回家。”。爷爷把牛圈收拾的干干净净，磨坊归置的井井有条。有乡亲磨面，爷爷就套牛帮忙。爷爷空闲捡拾麦穗、苞谷棒，我家的粮食常年有结余。爷爷很早就为我家盖了三间大瓦房，在磨坊里盘有炕。

爷爷的勤劳换来一家人的丰衣足食。时常能接济遇到困难的亲人、乡党。亲戚来了有吃的、有地住、亲戚娃有地方玩、馈赠亲戚有啥给。我爷、我婆帮助亲人、乡党有了条件，有能力做善事。





四、爷爷乐善好施

爷爷心底善良，一辈子乐善好施。那时家乡穷，亲人、乡党好多人缺吃少穿 。朱王村大哥回忆说:“朱王村咱婆1930年（民国十九年）仙逝。当时你大伯十八岁，你二伯十四岁，元王村咱姑十岁左右，家贫没人照看，经常到咱吴兆村，咱爷、咱婆百般体贴，一去就是多月。元王村咱姑在时，对咱吴兆村感情很深。咱村你二伯被国民党抓壮丁，去了二年，吃尽苦头。后偷跑回家。每天不敢出门，白天藏在人家草楼上，晚上回家吃点东西，持续了半年多。没有吴兆村咱爷、咱婆关照，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候王村姑婆去世早，表叔只有俩、三岁，姑爷软弱，经常受欺负，朱王大伯、父亲不时照看。东矦姑婆去世后，表叔、表姑是我爷、我婆照看大的。

马坊村姨婆去世早，我爷、我婆关照马坊伯伯、寨尚姑姑长大。伯伯、姑姑常住我家 ，两位老人操心伯伯、姑姑的吃穿。贾滩爸是我婆的奶儿，我爷、我婆视如己出，疼爱有加；出嫁朱王的姑姑是我本家，离娘早，我婆常关照，不时吃住我家。亲如母女，姑姑从我家出嫁，亲戚走了几代人。姑姑爱戴我爷；坳子堡姑姑是我爷的外甥女，姑姑多番打听才找到舅舅、妗妗，姑姑敬舅舅，我爷疼姑姑。

爷爷重乡情，对乡党实诚，全力帮助。乡党砌墙建房，村子修渠修路，爷爷第一时间拿上镢头、锨帮忙。爷爷干活不偷懒耍滑，不拉是非，乡党都愿与爷爷搭伙干活。乡党磨面，爷爷牵牛张罗。乡党借东西、求帮忙爷爷尽力满足。

五、爷爷关爱亲人

爷爷疼家人。1968年冬天，我婆过公路时，被一辆卡车蹭倒，送到西安治疗。爷爷担惊受怕，尽力照顾好家，让父母一心一意照顾我婆。康复后我婆再不敢过公路，有事常事爷爷跑路。爷爷厚道，生活中总是让着我婆。

大伯先在韩城当兵抗日。抗战胜利后逃壮丁躲进秦岭山；不几年在甘河镇东滩村搭草棚、挖土井 、租地落脚；解放后在东滩村落户；大伯家住房拥挤，伐了老家几颗大树为梁为檩，盖好新房。这些树要么是爷爷栽的，要么是爷爷浇水经管的。大伯盖房、砌墙爷爷帮忙照看，提锨干活。爷爷为大伯担惊受怕，爷爷惦记大伯家的吃穿，为大伯家操碎了心。爷爷疼爱两个姑姑，有好吃的给姑姑、表哥、表姐留着，姑姑家有重活爷爷帮着干。爷爷疼爱表哥、表姐，走亲戚领着表哥，表哥小时候经常在我家小住，送表哥回家每次都送到家里。如今年近八旬的两个表哥逢年过节来家常怀念爷爷的恩德。父亲参加过扶眉战役支前、修过华阴铁路、在南阳给队上买过牛。每次出远门，爷爷都叮咛父亲在外照顾好自己，家里不用操心。父亲在终南山砍柴被石头砸伤，爷爷强忍泪水，衣不解带，既要照顾父亲，又要料理农活、家务。

爷爷疼我们，呵护着我们姊妹长大。舍不得让我们干活。有好吃好喝紧着我们。爷爷把我家经管成树荫凉风习习，三季花开养眼，百果飘香味美，木材想用就有的美丽庭院。给我们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

爷爷爱亲戚，与亲戚真情相交，真心相待，真意相帮。昨天晚上我与妻子交谈时还说:“我爷了不起，靠勤劳创造了财富，靠节俭省下了钱粮，出力气帮助了亲人。我爷负重前行，亲人乡党岁月静好。”。史家庄姑姑（我婆侄女）盖房时没木头，到我家伐树才盖好房。爷爷不栽树、不管树，不少亲人就要迟盖房。

六、爷爷坚强大气

爷爷坚强，三伏天锄地、三九天拉粪、黑夜里抢种、暴雨中收麦都有爷爷忙碌的背影。爷爷不挑活，脏活、苦活、累活爷爷都干。周兴渠是我村村西和马坊村中间的一条小河，河道深、树木茂盛、坟地多，偶尔能看见磷火，乡亲们传说那里有鬼，晚上很少有人敢去。解放后我村在那里建立水打磨。爷爷曾经在那里看管水打磨，有时晚上就住在磨坊。

爷爷一生很少生病，唯一的一次住院是因公负伤。1971年冬天，队上开展“大拆大换”活动。爷爷他们早上天不亮就开始拆土墙，几个人挥舞镢头用力地挖着墙根，天黑看不清挖掉多少。突然间墙倒，爷爷被塌在墙下，大腿骨折。乡亲们把爷爷紧急送往户县医院抢救，爷爷腿上绑着一圈小竹板，打着石膏。住了几个月，还没好彻底好爷爷就整天嚷嚷着回家将养。爷爷知道队上穷，怕多花钱。在家将养一段时间，爷爷病情好多了。但毕竟年逾古稀，要完全恢复好也不现实。

爷爷下不了床，父母每天得干活。就让我看家照顾爷爷。爷爷慈祥安静，从不喊疼，每天强忍疼痛扶墙、把物康复。小便时我拿来尿盆，尿完倒掉；大便我在爷爷屁股下垫上一块牛皮纸，拉完后我用苞谷缨缨给爷爷擦屁股，然后收拾干净。牛皮纸是父亲用队上用完的尿素包装袋裁剪的。与爷爷朝夕相处的日子我懂得了爷爷的坚强。

爷爷生活简朴，吃饭穿衣从不挑剔。常见爷爷蹲在地上刨着饭，三下五除二就吃完忙碌去了。爷爷顾着家人，有时难免吃不饱，母亲每每提起常说你爷人好，全家亏欠他老人家了。爷爷就是那个吃的瞎（关中方言吃的不好）干得扎（苦干）的人。我看到爷爷的大气。

七、驾鹤西游

年过古稀，加之腿伤恢复慢，爷爷身体大不如前 。父亲多方求医，母亲精心照顾，大伯、姑姑、亲人不时探望。然孝心感地，无力回天。1973年古历9月11日一生善良、勤劳、坚强、大气、朴素的爷爷因病医治无效，驾鹤西游。善终，享年七十有三。秦岭悲歌，渭水呜咽！吴兆古村陈家老宅灵棚奏哀，吴兆乡亲、朱王亲人、东滩亲人、亲朋好友沉寖在悲痛中，缅怀爷爷他老人家！芳草含霜，阴雨滴泪，灵堂肃穆，哀乐沉沉，孝男披麻，孝女含悲，焚香化纸，祭奠我爷，好不伤悲！

9月19日吴兆乡亲、朱王亲人、东滩亲人、亲朋好友冒着大雨，满怀悲痛，步履蹒跚送我爷最后一程。我爷安葬吴兆村西公墓，与我婆合葬。爷爷用了一副榆木枋，是陈家老宅的特大榆树做的。抬棺木的乡亲说这是抬过的最沉棺木。英灵西游，魂归故土！为表达哀思，在户县水泥厂工作的朱王大哥 ，找来能工巧匠用水泥为我爷、我婆预制了墓碑，这是我村“文革”后第一块墓碑。

爷爷是千千万万中国农民的一员，他的一生平凡而伟大。虽然他老人家没有惊天动地的豪言，也没有轰轰烈烈的壮举，但他善良、勤劳、坚强、大气、朴素，他用一生为亲人、为家乡遮风挡雨，默默付出，负重前行。让亲人不断感受着亲情的温暖，让我们安享岁月静好！爷爷他老人家在天上看着我们，爷爷的恩德我们一定牢记，我们要弘扬他老人家的美德，继承他老人家的遗志，把人做好，把事做好，把日子过好，请爷爷放心！感恩爷爷，愿爷爷他老人家天堂安好！

声明:图片8、33来自网络，致谢！

陈玮于西安市鄠邑区吴兆古村

2022年6月19日

作者简介

黄百合，西安市鄠邑区涝店街道人，60后，中学老师、鄠邑区党史辅导员。酷爱历史，特别是户县地方史。经常写点户县名人、亲情散文、乡愁类文章，整理家族史，传递和弘扬正能量。喜欢读书、历史、写作、美篇、抖音、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