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的扁担

遵化华龙酒窖

　　七十年代的农村，生产和自然条件都很差，特别是边远山区的水资源有限，地里的庄稼靠的是老天赠予的雨水。

我刚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曾几次被派往边远山区支援春耕生产、支援三夏、支援抗旱保墒等工作。

　　那年春天，赶上了多年未曾有过的干旱天气，农民的粮食种子不能按时播种，县里派出了大量的干部驻村帮助农村抗旱保种。

我和饮食服务公司的一位朱姓大叔，被派往刘备寨乡牛角峪村支援春耕生产抗旱保种工作。他是组长，我是组员。在那里吃住一个多月，经历了一件很特别的事儿，这件往事虽然已过几十年，但他却牢牢的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牛角峪，因地处牛背山的牛角位置而得名，这里山地多多，土地贫瘠，山地里打不出水来，山地被太阳晒得滚烫滚烫的，刚刚冒出的野菜野花被这热腾腾的大地烤成干菜。

这里的抗旱任务十分艰巨。可我们二人一老一小，又人微言轻，不能给村里带来资金解决燃眉之急。只能靠嘴皮子跑前跑后的动员大家利用有限的水源进行自救。我俩天天和社员一起从山下往山上挑水，点水播种栽白薯秧子。

　　老朱我俩被安排在刘大爷家。老两口儿，50多岁，身子骨还算硬朗，都是10分和8分的好劳力。

我们吃住在他家。老两口儿对我们很热情，特别是对我，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出工回来怕我饿着，总是从板柜里面拿出自己嘴里省下的核桃花生给我吃。

时间久了，我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晚上陪老两口唠嗑到很晚才回屋睡觉，早晨天刚蒙蒙亮，老朱还在睡梦中，我就起来，学着解放军住在老百姓家的样子，把院子打扫干净，然后挑起水桶去一里开外的井里排号挑水。村里人都很关照我，看到老刘家住的工作队员来挑水，都主动让我先打水。

　　事情就发生在我即将离开刘大爷家的那天早饭桌上。老两口知道我们要回单位了，老早就起来给我们做了一顿棒子饽饽熬干白菜。快吃完饭撂筷时，刘大爷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脑门酿出微微的汗珠。组长老朱见状，马上说，您老有啥话就说吧。刘大爷说：“前几天小张早上给我家挑水，把我家扁担给压断了，能不能赔我一根扁担”。老朱听后看看我，我马上说：“是的，前几天早上给大爷家挑水，本来已经裂纹的扁担突然断了，这事我还真忘了”，老朱见状表现出很为难的样子，我知道老朱的心思，不该让我赔这扁担钱。我马上对大爷说：“您看，我把这事儿给忘了，您看是赔您钱呢，还是赔您一根扁担呢？”老大爷马上表态说，赔我5块钱吧！我当时吓了一跳，心想，我每月工资才18.5元，那时猪肉才5毛钱一斤，我每次回家给我妈买肉也就买5毛钱肉。我妈还挺高兴的。说实话，当时大爷让我赔钱，挺不好接受的，那必定是给他家挑水弄坏的，而且那根扁担挑水时嘎呦嘎呦的直响，已经裂纹快要断了。但当时我还是答应给他赔钱了，放下饭碗，走到住屋把口袋翻过来找，除去付饭钱也就剩下2.85元钱，我找到老朱，朝他借了2.15元，给了刘大爷，刘大爷用那颤抖的手接过钱时，感到很不好意思，还不断的哈腰表示谢谢。我和老朱还安慰了他。

　　抗旱工作结束时，单位召开汇报会，各小组长汇报了驻村抗旱保种情况，老朱把这件事汇报给了听汇报的领导们，并要求单位给我补助5元钱。我当时表态说，是我弄坏了老乡的扁担，理应由我赔偿，我拒绝了给我的补助。为此领导在会上还表扬了我。那时我才真的感到了我做的很对。尽管有不少人持不同的看法，说我不该赔那冤枉钱，试想一下，如果那天我当场拒绝赔钱，会是啥后果，也许我们出不了这个村，也许吵个翻天覆地，招来不少看热闹的人。那影响得有多坏。一个土里刨食的农民，日常又没有钱的进项。一根扁担对于他们就是个大事。而对于我们这些挣工资的人来说。也算不了啥。过了不久，牛角峪村的书记带着村会计到单位找到我，说是大队的意思给我退回了5块钱，说这钱不该我花，我说服了村书记，把钱带了回去。再后来刘大爷来了，说是村里批评了他，坚持要把钱退给我，同样也被我劝了回去。以后刘大爷每次来城里办事，都要到单位找我呆会儿唠唠家常，并给我带来家乡的土特产核桃大枣花生啥的。说这是你大妈给你带来的，不收都不行。看着刘大爷拿来的这些东西，我很受感动，其实他拿来的是老两口的心意，这份心意，岂是5块钱能买到的。老百姓的心是善良的，你给他一个好，他们就会还给你一百个好。1987年老两口相继去世，二老虽然走了，他们的音容笑貌、憨厚的面孔却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