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早晨VIP诊室进来一微胖的阿姨：82岁，步履蹒跚，但耳聪目明，慈眉善目。</p><p class="ql-block"> 我看眼申请单，是单位体检：这么大年龄20多年前就能在深圳退休，应该不一般。</p><p class="ql-block"> 于是检查时我听来一个唯美的爱情故事（或许老人家自己也没觉得是啥爱情故事），整个检查过程也不过十分钟，但故事线条已足够丰满。</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是1980年随我老伴来深圳的，我们结婚60多年了，两年前他走了，在疫情最紧张的时候，只有儿女去送他……</p> <p class="ql-block"> “他是总参通讯部的，穿了大半辈子军装，来深圳还穿了几年呢。”</p><p class="ql-block"> “叔叔脾气不大好？”。我眨了下眼，插了句话。</p><p class="ql-block"> “你怎么知道的？”阿姨忽然就兴奋起来。</p><p class="ql-block"> “老头子脾气不好，但人很好。建国70周年国务院发的勋章他特别高兴”。</p><p class="ql-block"> “我爸爸也获得了这个勋章，也特别高兴。”我告诉阿姨。</p><p class="ql-block"> “您和叔叔是组织介绍的吗？”</p><p class="ql-block"> “是同事介绍的”。</p><p class="ql-block"> 阿姨四川人，叔叔苏州人，结婚分居一年阿姨随夫都去了江西，“部队大院”里阿姨生了两个儿子，十几年后还收养了一个女儿，“她生父生母去世了，怪可怜的，大家看我好说话条件也不错就劝我收养了。”女儿也如同己出，如今阿姨的子女们都在深圳陪伴左右。</p> <p class="ql-block"> “他中风十年，癌症晚期多次住院，最后我们和儿女商量后放弃了插管和一切药物，我把他接回家了，两天他就走了。”</p><p class="ql-block"> “走那天他特别清醒，对我说：’别怕，我走以后会保护你的’。”</p><p class="ql-block"> ’你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了，还保护我？’我帮他掖下被子，被逗笑了。”</p><p class="ql-block"> “ 他也笑了，然后就闭上了眼睛，走了”。</p><p class="ql-block"> “我不难过，也没怎么哭。他走是种解脱。我也不怕死，就是经常回忆一些过去在一起的事。”阿姨望着屋顶目光飘得有些远，表情始终很祥和。</p><p class="ql-block"> 是那种经过大风大浪看穿生死的淡定，特别有魅力。</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离开人世前的最后时刻能回家？还这么大方清醒地迎接死神，没有恐惧，清醒对最爱的人说“别怕，有我保护你呢”。这也太酷了吧？</p><p class="ql-block"> 即便如我般阅尽人间故事的资深医生，包括自己的亲人朋友，仅仅是“回家”这个夙愿，也是绝大多数人不敢企及的。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保护”别人之心？</p><p class="ql-block"> 要有怎样的修行？</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姑娘，你真好，和你说话让人特别舒服。谢谢你。”阿姨起身后看着我，满眼慈爱。</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也没干啥，只是时不时我会简要提问，更多的是用眼神表情、或者竖起的大拇指，或者简单几个词深切回应她的讲述。</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谢谢阿姨，您也让我很滋养，还我讲述了这么美好的故事。 希望您快乐健康，明年我们再见！我可以拍张照片吗？”</p><p class="ql-block"> “好啊好啊。”</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举起手机。</p> <p class="ql-block"> 慈眉善目阿姨让我忽然想起我的妈妈，而我眼睛也开始起雾了……</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