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军旅生涯——从天而降的“美差”

大李

　　1975年八月的一天，忽然接到一个通知，叫我马上到师政治部去，说是有重要的事要找我。我想我一个大头兵能有什么要紧的事直接找我，不会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吧，心怀忐忑，马上跑到了师机关。

　　刚一走进政治部文化科，就被主管球队宣传队的夏副科长叫住了，“给你派个差事，到北京去为师里买些手球运动的器械”。原来是总参训练部发文，要求全军各师级单位必须开展手球运动，而地处高原边陲的青海或西北连手球是什么都还没有普及，如果要装备手球队，开展手球运动的手球、守门员手套、球架、球网都必须到北京才能买到。夏副科长还反复交代，师里相信你的办事能力，到北京后如有困难可去找我们师调到兵部的干部协调解决。我一听不是家里的事，顿时放下心来，还捞着了一个出差北京的美差，心中偷着乐了半天，而且北京我去过三次了，路还是比较熟，把这个差事办好我还是有信心的。

　　第二天一早我搭了一辆去西宁拉物资的车，当天到了西宁，当时战士出差只能报销硬座，如果从西宁坐直达北京的火车需要两天三夜，三个晚上不能躺下睡觉，腰椎都会挤压错位的！况且常年训练，球队谁的腰都是受过伤的，我的腰肌就有劳损状况。如果能买到夜晚行车时间短的火车班次就最好不过了，于是我就又查到西宁至西安有特快，当天就有从西安开往北京的特快，如果在西安转车去北京不仅乘坐夜车都时间少，而且会更快一些。其实我心里还有一个小算盘，我在西安转车的一个白天，还可以去找找在部队时与我过从甚密的乒乓球队已经退伍的西安兵张晋秦。

　　张晋秦的父亲是当年的陕北老红军，年老多病。张晋秦虽然打的一手好乒乓球，在铁道兵比赛时还得过名次，如果留在部队会很有发展，但他是家里独生子，要回家照顾多病的老父，不得已在75年初，我们刚移防到青海乌兰修建青藏铁路时就退伍回了家。由于张与我同年入伍，老家又都是山西，和我还是小同乡，所以与我交往比较多，我的西安口音就是跟着他学的。而且球队住在西安交大招待所时，我还多次去过他们家。从西宁到西安的火车一天一夜，到了西安正是早晨，下车后我便立即前往东大街的马厂子去找他了。

　　来到张家一问，不巧张晋秦那天刚好在值班，于是我又到他的厂里去找他。他退伍后被分配到陕西日报社鋳字车间工作，当时印刷排版都是沿用宋代毕升发明的活字印刷术，张晋秦的工作就是根据排版车间的需要，提前把要用的字用铅水灌入模具铸造出来。只不过报社的印刷厂离他家不远，就在钟楼附近，我很快地就走到了印刷厂门口。

　　到了印刷厂通过传达室的师傅，很快就找到了张晋秦，他还把我带到他们车间去参观。一进厂房，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这可是个有毒有害工种，由于张晋秦比我小，我还老练地叮嘱他，刚参加工作一定要踏实肯干，努力表现，争取给报社领导留个好印象，以后好换个工作，早点离开这个有毒有害的工种。

　　临近中午，张晋秦就带着我到附近的有名的“老孙家”品尝了一顿正宗的“羊肉泡馍”。

　　下午他向厂里请了假，让我回他家补了一个觉，晚饭后又把我送到了火车站上了去北京的火车。张晋秦是我找到的第一个与我在部队曾经共事过的兄弟，也就是说我的寻觅之旅是由此而起。后来张晋秦考上了西安体育大学，毕业后留校任小球系老师，后来国家体委将国家地掷球队放在了西安体育大学的小球系，他曾多次代表中国参加国际地掷球比赛，为国家争得了不少荣誉。这是后话就不多说了。

又是一夜一天的火车旅途，第二天傍晚火车驶进了北京站。

　　火车刚一停稳，我便单脚利手地下了车，跑进了地铁一号线。从北京站坐上地铁一路顺风的到了玉泉路，下了车我便去铁道兵玉泉路招待所投奔原铁十三师篮球队员、现铁道兵体工队给养员罗辉明。

　　罗辉明是成都兵，在襄渝线时多有交往，这次到北京购买体育器材，他又是专业体工队给养员，应该与体育用品商店有交道，所以我要圆满地完成采购任务，非他帮助莫属。第二天早上借着他要去为体工队购买食材，坐上他的大北京吉普径直开到了王府井北口的利群体育用品商店，找到了商店经理，利群体育用品商店售卖的各类体育用品真是齐全，我所要购买的全套手球运动用品全部都有，于是就立即签约购买了。但又产生了一个问题，必须用北京的支票付款，我哪里有北京的支票？于是同商店经理商量，先把发票开了，待我凭发票到兵部后勤部开到了支票再给他补过来，当时军人的信誉就是管用。购买的器材我也没法拉走，等我的支票补过来后，商店直接把所购器材发运到青海乌兰县！只待我去后勤部开到了支票，我的差事便办妥了，真是顺利！

　　有神明指点，有好友相助，办起事来是十分顺利，当我把借的支票送到利群体育用品的下午，他们就把我所购买的体育器材发往青海了。到京后不到三天，我的差事就办妥了。好容易来一次首都，不把北京好好转转简直就是浪费！于是我抓紧时间探亲访友，故宫博物院去了，颐和园也去了，亲朋好友家也去过了。战友李河川还特意邀约我师调往兵部乒乓球队任队长的成都兵肖登和、兵部体工队罗辉明和我到西绒线胡同的四川饭店会餐，美美地饱餐了一顿地道的川菜。

　　当年的九月十二日是全国第三届全国运动会开幕的日子，现在才八月底，看来全运会是看不上了，但罗辉明给我找的三运会开幕式彩排的票可不能浪费了，但还要等两天，我忽然想起，我们师被抽调了五个女战士正在参加三运会开幕式国徽方队的训练，而且集训地点就在田村的十二师教导队，离玉泉路招待所很近，其中还有认识的人，何不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去看看她们！

　　我师抽调到国徽方队的五人中，有修理营一连四排的小刘，有特务连的西宁兵大崔，比较熟悉的是她们的班长李敏。而认识李敏又充满了戏剧性。那还是好几年前，我们球队下部队表演慰问，在汉江边上的吕河区49团团部球场上，我们正在做准备活动，负责播音的女战士李敏忽然发现现场广播喇叭的音头出了问题，她立即逞能爬上树去更换音头，结果下过雨的树滑，下树时一下子就从树上摔了下来，沾了一身的泥。当时对这个争强好胜的女战士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并记住了她的名字！

　　后来听说李敏从49团电影组调到了师医院，任外科女兵班的班长和代理护士长，七五年初在西宁多巴昆仑机械厂训练新兵时，她带的班还获得了新兵团“队列示范班”的称号。听体工队的人说她们国徽方队训练得很苦，我去看看她们也算是代表十师战友前去慰问嘛，但忽然去了后，不要让她们感到唐突就谢天谢地了。到了教导队，只见她们正在练习正步走，虽然八月的北京骄阳似火，但她们却一丝不苟，一招一式没有丝毫马虎，就是挥汗如雨，眼里透露出的是再苦再累也要为全军争光的执着追求！

　　对于在训练场外的闲散人员，她们根本不削一顾，我还大言不惭地说来此是慰问她们，不要上去喊一声，她们却反问一句，你是谁就谢天谢地了。

　　看她们正在忙，一时半会也不可能解散，加之上前给女兵打招呼还是需要勇气的，而这恰恰是我的弱项，所以我也不敢久留，只好悻悻地走回了玉泉路。

　　观看开幕式带妆彩排的日子终于到了，刚过中午我就到了工人体育场，找到了我的座位，还好是主席台右侧百米跑道的尽头，还是第一排！今天可要好好看看铁道兵女兵们的风采了。开幕式彩排开始了，在雄壮的运动员进行曲伴奏下，远远地看着国徽方队簇拥着国徽，迈着铿锵有力的正步缓缓走来，当时有人写的一首诗是这样赞颂她们的“忘不了三届全运会的国徽方队，铿锵有力的步伐，走出了铁道兵的荣光。一身身湿透衣衫的汗水，换来了全场观众的齐声赞扬”。可是她们穿的是一样的浅蓝色的连衣裙，留着一样的小辫子，一样的妆容一样的鞋，根本看不清楚谁是谁，还没有等到认出一个人，国徽方队已经从面前走了过去！再看就已经是背影了，背影更是蓝色一片，没法辨认，本想好好看看我师女战友的风采，谁料到什么也没有看清楚，留下的多少有些遗憾！

　　通过这一次从天而降的“美差”，让我有机会饱揽了祖国的大好河山，也让我领略了伟大首都的风采，同时还找到了退伍的战友。可是好事不可能天天降临，我还是应该尽快回到青海乌兰的青藏线建设工地上去，那里有我同甘共苦的弟兄，那里才是我驰骋的天地。怀着这样的心情踏上了返回西北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