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 鹃 花 又 开 了》

刘洪林(大刘)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28, 128, 128);">  文、杜鹃花摄影:梅花院主 刘洪林</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写在父亲诞辰100周年)</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前 言</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今年六月,(阴历五月十一日)是我的父亲百年诞辰(1922……2022)。去年我就抽时间写这篇回忆文章,已经完成了大半,搁置的原因是我发现写作的材料不够,必须向姐姐、母亲了解一些以前的素材。父亲是一个极其普通的码头工人,有什么价值需花费笔墨去描写他呢?通过反复纠结、思考,觉得应该值得一写。其一,我们不能忘记初心,父亲是从那个一穷二白的旧中国走来,经历了新旧社会,吃尽了旧社会的苦难,也尝到了新社会工人当家作主人的甜头,所以他有着强烈的翻身感:“享共产党的清福”。这是出自他的肺腑之言,无论在邻居闲聊中,还是躺在床上的一次次触景生情,都是他经常反复说的话,难能可贵的是,他不仅嘴上说,而且还落实在行动上。其二,父爱如山。尽管每个做父亲的都会有父爱,但我的父亲之爱,是特殊的、苦难中的大爱!他可以舍身,用自己的身体为女儿遮挡敌机扔下的炸弹;他可以忘我,省吃俭用,退休后仍然做着繁重的体力劳动,为众多子女成家立业而奔波,并且他无怨无愧,时时刻刻都在家中的烟火气中忙碌着,直至最后累倒。第三,他不怕任何困难。长期的装卸工作养成了他坚毅、乐观,开朗、阔宽的胸境。第四热爱生活,性情中人。喜欢听戏哼曲,吹笛鼓箫,种花植草,嫁接花卉,从中提升生活乐趣。第五,最值得称道的是他勤劳持家,像辛勤的蜜蜂,又像默默奉献的老黄牛;憎恶游手好闲,吃、喝、嫖、赌的懒汉。因此,我花了一定的精力进行构思创作,立誓要把他的这些品质用文学的载体写下来,立体地呈现那个时代的家庭风貌,并力求文字、插图双美,在我们一个偌大的家庭中咏(流)传,并希望整个大家族承继他的优良基因,发扬和光大……。</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28, 128, 128);"> 花 团 锦 簇</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几案上一盆杜鹃花静静地绽放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粉红色的花,镶嵌着深红的花边,开得热烈极了,开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美都要兴旺。也许此刻,浪漫的杜鹃花知道,五、六十年前,这盆杜鹃花曾经陪伴着它的主人,开在了长江边,退休将它带回大上海的黄浦江畔……最后又把花留给了他的后人。而此刻,杜鹃花又一定知道,今年是它的原主人诞辰一百周年的时刻…………花有灵犀 ,便灿烂茂放。</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美丽的杜鹃花,与生俱来就是带着太多古老浪漫的传说。唐代大诗人李白曾经有诗:“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鹃花”。这子规就是指的杜鹃鸟,传说中是君王死后所化,夜夜悲啼,泪尽而滴血落在花上,便化作了殷红的杜鹃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这是充满浪漫神话传说中的杜鹃花。而我的杜鹃花的传奇故事和对杜鹃花的情愫,以及钟情蔚养,则是缘于父亲退休从安徽带回上海的这盆杜鹃花。并由此牵出串连起父亲平凡的一生,和他热爱杜鹃花,听从党和国家召唤的一段“支内建设”传奇。</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在我读小学四年级的时侯,父亲就离沪去了安徽马鞍山支内,十六年后光荣退休,荣归故里。毕竟远离家乡十六载,我当时正逢杭州读书毕业返沪,听说父亲要回来了,我和几个弟弟兴奋的夜里都睡不着觉,说好上午十点半到港,这天早早就去“十六铺”客运站去接他。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改革开放前的上海和十六铺客运码头,不要说通讯是落后的,就连一个像样的侯客室都没有,那些围墙都是用密密麻麻的竹篱笆围就的。接客者只能在码头的出站口伸长着脖子傻傻的等待,或者不时地向里张望…………终于等到旅客下船时刻,只见旅客们纷纷背着行李,像潮水般向站外涌来,我们则目不转睛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逢隙中寻找熟悉的身影,生怕漏掉了每一个细节。忽然,一个修顶、魁梧的中等身材、古铜色皮肤的身影出现了,呵,是父亲,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壮实的身板,几十年的装卸生涯练就了虎腰熊背的身躯。挑着的不是行李,而是重重的两筐花草,步态稳健地出站而来,其中的一棵齐胸高的白兰花种在偌大的土黄色缸里,那该有多重呀!父亲见到我们来接他,兴奋的和我们招呼着,放下扁担让我们照看着花,再折返去取行李。挑夫见我们所带东西甚多,便前来揽生意,他们哪里知道父亲是码头工人出身,几十年来练就了雄健的体魄和挑、扛的本领。你只要看他那条特制的扁担,就知道父亲的厉害,这是我有生见到过的唯一印象深刻的扁担。当今的年轻人只能从教课书中的《朱德的扁担》中了解扁担,很少能从现实中看到扁担了。可我们对它却有着深厚的情感,儿时每天吃的自来水,都是必须要用扁担到供水站挑回来,以至工作以后去“五七干校”劳动煅练,扁担随我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可父亲的扁担要比我用过的扁担厉害多了,既厚又宽,比普通的扁担几乎宽一倍。只见他谢绝了挑夫,挑起两筐花木轻步如飞,仿佛那两筐花木只是棉被行囊而已,归心似箭啊。我们则帮他背着铺盖,父子一行,轻快的脚步声、爽朗的笑声不断,留在了大上海的人行道上。</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2px;"> 赪 如 丹 砂</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到了轮渡船上,我们才有时间仔细端祥着这些从未见过的花草,父亲似乎理介我们眼光的含义,便眉飞色舞般的向我们介绍他心爱的花,白兰花、佛手、蟹爪兰、茉莉、茶花,然后指着另一盆有着伞装盆景模样的花说,这叫杜鹃花,叶子细小,开起花来,非常茂盛,别看现在满是叶子,花开时你根本看不到叶片,它的根象头发丝般纤细,施肥尤要当心……。看来父亲对他养的每盆花的脾性都了如指掌,而对这盆杜鹃花尤其钟爱。那天,也就是在轮渡上,我记住了这些花名,更是记住了父亲特别喜爱的那盆造型别致的杜鹃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在外十六年,干的是装卸工作,但我从不知道他如何会喜爱上花花草草的。我们家的住宅周边方圆几里,太多太多的大人们,都没有一个侍弄花草的,以至花草于我,是一个非常陌生的世界。我在思考,我在寻找答案,最终我从他具有文化的底蕴和繁重的支内工作中找到了答案。母亲告诉我,父亲小时候读过三年私塾,会写一手的毛笔字,家道中落才辍学。记得我五岁那年,父亲用大红纸裁成一叠宽八厘米,长二十五厘米的条幅装钉成册,用大楷毛笔写上大、小、多、少、哭、笑等等汉字,让我作启蒙识字本,那毛笔字挺娟秀,其中的“大”、“笑”、“哭”等字最后的一捺笔真有一波三折的书法韵味,一看便知学过毛笔书法,至今都能清晰记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2px;"> 徜 徉 杜 鹃 林</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闲暇除了教我识字,而每每下班回来他总是抱我去玩,去邻家听他的“老掉牙”的无线电收音机,(刚搬浦东,因合用电表,故将收音机寄放在前排邻居家)。他是把收音机当作戏院,可以身临其境地尽兴选择自己喜爱的戏曲。日积月累,造就了他的知识、文化底蕴。我的童年幸福时光就是在父亲的肩、背上度过的。他抱着我走弄串巷,嘴里哼着家乡戏、京戏、锡剧,我则靠在他的怀里听惯了这些耳熟能详的京剧、锡剧的各种唱腔。这次听母亲说,早年他们家有一只大船,航行到宜兴做了几年生意,才恍然大悟父亲当年为什么对锡剧如此喜爱痴迷了。后来家里装上了电表,收音机就一直静静地伏在我们家长长的搁案上,儿时的我还常常正以为这收音机里,藏着人儿在说唱呢。而这收音机在当时可算是奢侈品,总会引来邻家人羡慕的眼光。但毕竟收音机老了,常常会出故障。每次遇到故障,父亲就会拆下后板,露出许多复杂的电子管零件自己做着维修。只要听到断断续续的电台播音员的播音声、歌曲声、传统的戏曲、滑稽戏声在不停地变换着时,我就知道那一定是父亲在用他灵巧的手,专注地找故障作维修。那时的父亲经常上夜班,晚饭后到临上班前,也总不忘打开收音机,守在收音机旁,全神贯注地、静静地听戏,并不时的看着手表,到了该上班的时点了,才恋恋不舍地拿起母亲为他准备好的饭夹菜盒,高兴地哼着剧中的戏上班去了。我设想,那长长的“石子弹格路”上,除了留下一串串父亲大步流星般的脚步声外,也一定留下了他那一段段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戏曲轻唱,爱迷程度可以用现在的粉丝级来形容。记得有一次,父亲打开收音机听着戏,突然象发现了严重问题似的对着我们大声发问:“咱们家的这些孩子们,怎么个个如同哑巴,没有歌声”?这一问,我至今都印象深刻。其实父亲哪里会知道,那些青衣、老生唱腔,京剧黄皮流板,红色革命歌曲,早就烂熟于我心,了如指掌。则是我羞唱,从未与他交流罢了。现在我对歌曲、戏曲的喜爱,不能不说是受了父亲那只“收音机的艺术熏陶”;而爱花养花,则也是受到他的影响,尤其是也钟爱的那盆杜鹃花,同样也是继承了父亲的爱花基因。当年我曾将父亲的这盆盛开的杜鹃花,绑定在自行车架上,骑着它乘上轮渡,带到我的办公室,一路上投来行人羡慕的目光,引来单位同事们啧啧的称赞。对杜鹃花的痴迷、热情,可见一斑。</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2px;"> 氤 氲 旖 旎</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如今的上海正在日新月异地快速发展。而我儿时浦江两岸的装卸港,现在成了两岸的亲水平台,成了市民们欣赏黄浦江、休憩的场所。但仍然保留着那高高的大吊车塔……而它似乎在娓娓叙述着当年码头工人们为这座城市贡献青春的故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码头装卸工作,按照现在的时尚语句,就是集装箱物流。如今的上海的吴淞港、散货港乃至洋山港,它们的前身,就是当年父亲工作过的黄浦江两岸的十个装卸区,合并迁徙造就的世界级的物流运输大港。抚今追昔,千千万万个父亲这一辈的装卸工人们,都曾经为这个现代化的大港作出过贡献。他们为上海的繁华作出了毕身的努力,历史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的千秋功德。</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是一个非常忠于职守,热爱装卸工作的码头工人,这是他把朴素的阶级感情转化为工作动力的具体表现。他知道黄浦江两岸的码头装卸区,担负着这座城市的经济建设所需的生产物资,全体上海人的生活必需,乃至与世界的通商都离不开他们的工作。他深深知道,装卸运输工作是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是各个行业的排头兵。当年他所在的装卸队是区内的精兵强将,所以上级决定抽调他们这支主力支内,他二话不说,毫无怨言简单准备了行囊远赴安徽的长江边而去。倒是母亲哭红了眼晴,眼泪汪汪地难过了好多日子。安徽长江边,有一家马鞍山钢铁公司,国家的大型支柱产业,担负着全国火车、铁轨的制造。父亲深明大义,此去是支援钢铁厂卸运铁矿原料,那怕是铁矿石有毒也得去。从此支援内地建设多了一个忠实的装卸工人 ,而我们家庭,则少了一座父爱的大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从那时起,父亲为“支内”建设在外漂泊,把家庭的重担交给了母亲。一个没有文化,目不识丁的母亲,能够把我们几个子女哺育拉扯长大成人,也是很不容易的。而幼时的一件往事把我拉回到半个多世纪前的那段日子…………。</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28, 128, 128);"> 春 色 十 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政府为了减轻城市的压力,动员工人们的家属回乡务农。这是我在参观青浦《陈云纪念馆》时,知道了当年动员返乡,是由陈云向中央的建议形成的决策。而父亲也恋及乡下几间房子,十亩田地,遂动员母亲回乡种田。相濡以沫的母亲带着姐姐、我、怀怉中的弟弟,运回部分家具,把户口也迁回了乡下。从黄浦江乘船,一路换乘交通工具,到达了老家。还记得老家亲戚的第一顿中午饭,一张简陋的方桌上鱼肉飘香,几只长凳绕桌,桌下的一只大黄狗在蹭着我的腿脚,亲热地摇着尾巴转来转去,似乎在欢迎着远方的亲人到来,而我则不时地扔给它美食。那天晚上,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寂静的四周旷野上的虫鸣声,深蓝色的天空中映出无数点点繁星,也衬托着黑压压低矮的屋檐,门缝中依稀能见到屋内闪闪昏黄的煤油灯光。空荡的屋内,此时的姐姐将一张方凳臥放,一边剥着瓜仔仁放在凳腿上供我享用,一边陪着我讲着故事………第二天一早,母亲把我带到一大片池塘边,只见百米外的河面上漂着绿油油的浮萍,看到母亲坐着小船,与好多乡邻的船只在水面上穿梭,不时的把水中的浮萍拉上小船,原来是她们在河里采菱呢。而家门前的小河,我看见姐姐,走下河畔的石板,手里拿着碗,一会功夫,鲜活的青壳螺蛳就装满了一碗。这些朦胧的画面,至今都深深印在脑子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一年半载乡下的日子就在母亲忙碌的农活中度过。母亲一边学着插秧等农活,一边照顾着我们的起居生活,非常辛苦。通讯的闭塞使她惦记着上海的父亲。同时她又认识到自己不识字,深知不能让三个孩子没有文化,走她的老路,毕竟城市的学堂教育(当时称学堂)要比乡下发达得多,觉得待在乡下不是长远之计,遂下定决心回城。但是户口迁去乡下容易,迁回上海难。可母亲凭借她百折不挠的韧劲,一次次去乡政府交涉,疏通乡区政要,终于将一家人的户口迁回上海。如今我们济济堂堂一大家子的四代人幸福地生活在大都市里,接受着发达的城市文化教育,不是母亲的正确决定,哪里有我们今天整个大家庭的兴旺与文明素养?也许永远在那个穷乡僻壤过着极普通的农家生活。所以在纪念父亲的百年诞辰之际,也要感谢母亲对这个大家庭的贡献,感谢母亲的远见、平凡而伟大。</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2px;"> 玲 珑 玉 骨</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自恃我们这代人阅历丰富,饱经人间的风霜,又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吃过不少苦,但与父亲那一代人比起来算得了什么!我看过影像资料,解放前的上海码头工人,作业条件简陋得令人咋舌,跳板从船舱挷向甲板,再从甲板船弦旁延顺到码头浮桥,一对对工人就这样把货物沿着跳板扛至码头上,作业的危险与劳累,令人惊叹。解放后,党和政府改善工人的工作环境,装卸机械化,吊车、皮带机的发明,大大降低了码头工人们的劳动强度,但是仍然免不了要有人工体力去操作。所以父亲的装卸工作仍然是很繁重辛苦的。加上长期支内在外地,枯燥单调的生活,眼前看到的除了机器的轰鸣作业声,就是茫茫东去的长江水和江面争流的船只,此时仅仅有酒和收音机的陪伴是远远不够的。“羁客有家回不得,对花无语两含情”。这是古人对飘泊他乡的人们生动描写。也是对父亲爱花种草的缘由。这时候的花花草草对于调剂父亲的精神生活起到了绝对好的作用。香花中的佛手、白兰、茉莉一旦开放,会让人陶醉在异香馥郁之中,其中的茉莉花花期长,喜欢在晚上绽放,开放时香风冉冉,沁人心脾。马鞍山近邻火炉南京,夏天奇热,所以宿舍里的这些香花盛开,使人顿觉凉爽、舒服,一天的劳累被彻底的驱除了。真是:“一卉能薰一室香,暑天犹觉玉肌凉”。这就是香花的魅力。此外下班以后,帮花松土、施肥、翻盆、嫁接,可以忙得不亦乐乎,忘记时间,忘却疲劳,打开收音机,和着戏曲,看着苍翠欲滴的嫩叶舒展,望着枝条上的蓓蕾硎发,陶醉在一片绿茵丛中真好。</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每个人的爱好都是不尽相同的,有人爱打牌、玩麻将,父亲爱听戏,喜种花。可以这样说,清凉的茉莉花、白兰花给父亲枯燥的生活带来芬芳,带来了美好,而艳丽的山茶、杜鹃花则放飞了他美好的心情,助力他的工作热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喜欢杜鹃花,是因为疏密适当的枝条通过修剪,有盆景之美。开起花来又很有特点,能量很大。红红的花朵,赪如丹砂,灿若云霞,富有朝气。一苞多花,团团簇簇,层层叠叠,把整个叶片都覆盖得严严实实。而码头工人,面对着每天的繁重装卸劳动,需要的就是杜鹃花的这种富有朝气的团结精神。人是需要有精神的。这种精神的支撑,有时来自家庭中的喜讯,有时来自一段京剧故事情节中的豪情壮志,有时就会来自盛开的杜鹃花的烂漫。这就是精神变物质,物质变精神的神奇力量。我曾在陕北高原的黄河边上,听那船工在黄河激流险滩旁团结合作的号子声,也曾在黄浦江畔看着码头上红旗招展,工人们劳动竞赛的广播和号子声。我在想,父亲他们在长江边的装卸码头上,也一定有响彻着他们的号子声。而这红色的杜鹃花,也会像一面面插在码头工人心中的劳动竞赛的旗帜,如同激昂的劳动号子声,鼓舞着码头装卸工人的士气…………。“西窗坐对闲半日,我侍菖蒲蒲养我”。这是宋代大文豪苏东坡种花养草的境界,我们的父亲也到达了这种境界。父亲就是在与这些花花草草的陪伴中得到了很好的怡情养性,进一步地完善了他那善良、细心、刚毅、开朗的人格魅力。</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28, 128, 128);"> 亭 亭 清 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没去过父亲工作过的长江边,但能够想象,父亲在工闲之余,一边喝着上海亲人捎给他的酒,置身于锦绣丛中,欣赏着各种花,一边听戏,一边锄草,时而换盆,时而松松土,或者与花友交流,尝试学习一些嫁接花木的技巧,十六年的漫长支内生活,就在这寒暑交替,花开花落中毫不寂寞中度过。</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父爱如山,大爱无言,大爱慈父,大爱无疆。这是中国男人固有的品质与基因。最近读鲁迅先生的家信,一向以严肃的形象出现的鲁迅,面对儿子的调皮、闯祸,也会一只手打下去,儿子竟然会说:只听到响声却一点不疼。当年我在雪地里顽皮,父亲拿起一把尺,也仅只有嘴中的响声,而尺打在我的屁股上,仿佛也只是扇动了一下汗毛而已;当年我还未到学龄,父亲就帮我报名读书,并拿起一根长棒逼我上学,只见长棒在他手中上下舞动,却从不见棒碰到我一根毫毛。真是:天下为父者,虽严却都具慈父之心矣……。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解放前夕,父亲住在南市的小东门一带的房子,不幸遭遇火灾,是邻家把在家的姐姐(那时还很小),使劲把门推开,才把姐姐救了出去,避免了一场灾难,而当父亲闻讯赶回家时,房子已经化为一片废虚。他撕心裂肺、悲痛欲绝哭喊着女儿,一位快人快语的邻家告诉他,孩子被隔壁邻家救出去了时,才定下心来。上海解放的第二年,台湾的国民党蒋介石不甘心失败,经常派飞机窜入城市上空扔炸弹。有一次父亲正好带着八、九岁的姐姐走在金陵东路外滩一带,正遇敌机轰炸,慌乱的人群中,只见父亲迅速就地将姐姐伏倒,镇静自若地用自己的身体护在姐姐的身上。任凭弹片飞溅……当姐姐把父亲的二则大爱故事告诉我时,我心中不仅油然升起敬意,更增添了我把父亲的大爱添写一笔的决心,告诉我们后代的子孙永远铭记这位大爱无疆的祖辈…………。 </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非常关爱我、姐姐和弟弟们。六十年代初,姐姐学徒满师,父亲带上我陪着姐姐一起来到十六铺一带热闹的商铺,化了一佰元钱,为姐姐选购了一只崭新的上海牌手表,而当时的手表可是奢侈品呢。在我工作上班后,在探亲假中亲自帮我选购自行车,那也是一段感人的佳话。听姐夫告诉我,父亲曾经动员他把婚房安在我们家…………在父亲眼里,,他首先考虑的是其乐融融一大家子的亲情、人气,而不是房子的居住狭小。我的二弟,当年插队落户的知青,后返回当地的城市,到了婚娶之年,父亲用赚来的钱,请我的爱人,用尽各种方法,终于买来一套家具。已经退休年迈的父亲,亲自为远方的儿子托运家具。大爱无言,大爱无疆,数述不尽矣。</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支内,正遇三年自然灾害。他每个月把大部分工资都汇往家中,供我们母子五人日常开销以及缴纳学费。留下的部分工资仍然省吃俭用,并把省下的生活费购买高价的小米、油、大豆等寄回家,以保证我们的生长发育。自己却穿着补了又补的衣服,一双不太新的皮鞋,还不舍得穿。当年我最期盼的就是父亲每年的一次探亲,他会带回好多好吃的农副产品。记得有一次带回的螃蟹,足足六两一只,那一只螃蟹,我足足吃了一个小时。可这些钱,都是他省吃俭用攒下的。每年的探亲假,虽然短暂仅半月,可那是我们一家人一年中烟火气最旺的幸福时光。父爱如山,一个家庭有了他在,就充满着幸福与欢乐…………。</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2px;"> 玉 颜 霓 裳</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退休回到故里的父亲,继续着他的辛劳。象不知疲倦的老黄牛,鞠躬尽瘁,不问收获,只管耕耘。父亲化尽了他所有的积蓄,为儿子们的婚事操尽了心,仅凭他微薄的退休金是远远不够的。为此,他找到了一个赚钱的机会,重操儿时的旧业,每天起早到下乡割草,为牛奶场打工…………寒暑来往、风雨无阻,一干就是十年,终于全部完成了子女们的婚事,而他却累倒了。如同“春蚕到死丝方尽,焟炬成灰泪始干”。这就是我们父亲的高尚父爱,如巍峨昆仑山高般的父爱! 永远都说不完的话题。</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这是他于生俱来养成的品德,一直延续到生命的最后。母亲告许我,父亲年幼排行老二,他的哥哥,就是一个游手好闲、赌博成性的懒汉,整天手拿一把弹弓,一边打鸟一边到处惹事生非,一次用弹弓把人家眼睛打瞎,陪了不少的银子,更陪了十亩良田,才免去了牢狱之苦。但还是早早离世,我们家人,姐姐十岁,母亲抱着几个月大的我为他的灵柩送行,也算尽了我作为小辈的孝心。可他们兄弟二人却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感谢父亲,身体力行,用他一双粗糙的双手、寬厚的双肩,开辟出一条勤劳致富的道路,才有了今天这一大家的兴旺。</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28, 128, 128);"> 欲 滴 映 霞 明</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长年累岁的辛苦,父亲积劳成疾 。晚年的他身患胃癌,无情的病魔折磨着他,原来一个魁梧的身驱,肩上能挑二百斤货物的壮汉临终前瘦得皮包骨头,但凶神恶煞般的病魔却永远摧不垮一个饱经沧桑的码头工人的钢铁意志。他一直很乐观,我们兄弟数人每次去病房看他,陪他,没有一句唉声叹气的话,丝毫没有沮丧的神情,说着不怕死的话。我和几个弟弟轮流陪夜,尽着我们的孝心……记得临终前二天父亲与我通电话,还谆谆嘱咐他的长孙要好好读书,学好文化,说这个社会建设永远需要的是有文化的劳动者。临终前,幸有我的爱人为他擦身、修剪手、脚指甲等等。感谢爱人,替我尽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孝心…………。三弟则代替我们为他老人家送了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一九九三年十二月二十日的冬至前夜,父亲与世长辞,时针永远停留在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夜。那晚寒冻凛冽,北风呼啸,我们兄弟数人推着他的遗体,缓缓送往太平间………黑压压的、高大的一片松树林木在风中激烈摇晃着,发出哗哗的声响,松树林木也在为这一位世上的慈父送别致哀…………。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如今近三十年过去了,他的音容笑貌却永远留在了我们子女们的心里。姐姐经常对我说,弟弟,明天是父亲的X祭日。是的,我们永远会记住那一天,记住他的美德,并让他的美德永远留在我们的血脉中。</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你永远无须辛劳了,每年的清明节,我们给你送上的喜爱的酒,你就重拾当年长江边上的习惯,一边品酒,一边赏花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免又早东升,……乾坤分外明…………”。父亲,您最喜爱哼的梅兰芳的《贵妃醉酒》,就让这优美的戏曲每天为你绕梁,您就每天轻轻和唱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还有 “ 年年岁岁花相似”的杜鹃花。告慰您,在你的百年诞辰之际,杜鹃花开得茂盛极了。与您当年用白紫砂盆种植在长江边上的杜鹃花一样花团锦簇、灿若云锦。而且近三十年来它一直开在荡漾的春风里,开在我们的心坎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文、杜鹃花摄影:梅花院主 刘洪林</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