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忘怀的鸡汤

北平

      好久没有喝过自己熬的鸡汤了，一是买不到活鸡，二是很难买到活土鸡。

      今天去集贸市场买菜，进门处有一个卖活鸡的。平时这个市场不准卖活鸡，也许是“五一”，市场管理人员放假了，所以能碰到有活鸡卖。

      这个卖鸡的并不是市场固定摊位的经营者，而是一个“游击队员”。五十开外的她提着一篮子活鸡操着乡音叫卖着。我问：“多少钱一斤？”答道：“35块”；“是土鸡吗？”“那还做得了假，是我自己喂养的。”我一看是个妇道人家，再瞧瞧鸡的模样，就很放心地买了一只。

      做菜是我的爱好，熬鸡汤更是我的强项。我按照祖传的方法熬鸡汤，不到两个小时的功夫，鸡汤熬成了。我用汤碗盛好，很自信地吆喝着妻子女儿喝汤时，被她们异口同声的话把我给“震住”了。“弄了半天，没有闻到一点香味就算熬好了？！”我一尝，确实没有往日的土鸡汤那个味道，鲜美二字与此“土鸡汤”没有半点关系。其实我们一家人都喜欢喝土鸡汤，但并不是今天的这个“土鸡汤”了。

      土鸡汤的确很好喝，尤其是农家煨出来的土鸡汤，可谓人见人爱。但并非经常能喝到。

      记得我九岁那年，也是在“五一”劳动节，舅妈要来我家，为此母亲提前就开始准备一些菜肴。青菜不用愁，自家菜园多的是，鸡蛋攒了一些，唯一缺少的是荤菜。那个年代，猪肉是大家心目中最好的菜，但需凭票买，农家日常吃不到。

      舅妈那年七十好几，比母亲长十多岁，她俩很和睦，像亲姊妹一样。母亲平时要干农活，所以去舅妈家也只有逢年过节，多数情况下是舅妈来我家，不过一年也只有一两次。

      舅妈旧社会裹过小脚，年纪越来越大，虽说她家离我家只有五里多路，但来一趟需要走好长时间，实属不易，所以那次母亲总想方设法把舅妈招待得好一些。舅妈来的头一天，我们刚吃完晚饭，母亲还在为招待舅妈缺少荤菜而发愁。当看到夜晚回家上笼的鸡子时，母亲似乎有了主意。

      母亲拿着手电筒，打开鸡笼盖子，在鸡笼里捉鸡。她边捉边说：“舅妈年纪大了，还是喝鸡汤好。”不一会功夫捉到一只养了好多年的麻母鸡。当她起身关鸡笼盖子时，那只鸡不知怎的挣脱母亲的手跑了，母亲没有去追。当时我只听见母亲喃喃自语：“三年了，别看它个子小，它可是我们家的产蛋状元啊。”那些年粮食不宽裕，我家只养了三只母鸡，说实在的要不是舅妈来，母亲怎么也舍不得杀。

      母亲坐了好大一会儿，最终还是按自己的主意行事。母亲做事历来很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只鸡的外衣全部脱了下来。她很细心地用捻子捻掉鸡皮上的小绒毛，剁块前还要我看一看是否捻干净了。

      母亲煨鸡汤做法很简单，除了油和盐不需要其它任何调料，但味道美的地地道道。我帮母亲烧火，母亲在锅里放上一点植物油热锅，然后把鸡油放在锅中炼出油来，倒入鸡肉加盐在锅中炒，直至鸡肉全部变色炒出香味，接着加入适量的水烧开后倒入汤罐中。汤罐埋在灶膛的火星里，周围撒上足够的谷壳，翌日鸡汤就煨成了。

      那一夜，我没有睡好，还做了一个梦，梦见母亲把鸡汤全部送人了。

      第二天一早，我急匆匆地跑到厨房里看，老远就能闻到灶膛里散发出来的浓浓鸡汤香味，鸡汤还在那里，大有垂涎欲滴的感觉。吃完早饭，母亲要我在村头高坡上去接舅妈，等了好久好久，十一点多钟舅妈才拄着拐棍来到我家。

      十二点，中饭做好了，母亲炒了好几个青菜，蒸了一碗鸡蛋和一些咸鱼。母亲在鸡汤里打了三个荷包蛋，盛了满满一碗端给了舅妈。舅妈很讲礼，她拿一个空碗拨出了大部分鸡肉，母亲见状，执意不行。两人拉拉扯扯好半天，最终还是母亲取得了胜利。

      母亲也给我盛了一碗鸡汤，她自己却只盛了半碗，汤里难见两块鸡肉。母亲和舅妈边吃边聊，开心极了。鸡汤的浓浓香味和她俩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其乐融融，充满了整个堂屋……

      我这辈子喝过许多鸡汤，惟有那天的鸡汤是我有生以来刻骨铭心的一次。那鸡汤不光味道鲜美、好喝，更蕴藏着母亲质朴的情和无私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