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粽子絮语

辛夷明月歌

【附】五月榴花妖艳烘，五色新丝缠角粽。正是浴兰时节动，菖蒲酒美清尊共。——欧阳修《渔家傲》（没空去拍石榴花——我这山茶花，是不是有点杜鹃的风韵？更有点榴花的芳颜？） 与粽不同，才华出粽，一见粽情，粽爱一生；粽星捧月，一定高粽，粽情粽义，情有独粽；粽横四海，如日粽天，万粽期待，粽望所归……因为端午，对传统文化的尊崇，粽子是端午永恒的主题；因为敬畏，因为祈求身体安康，人们把最好的寓意全都赐予了“粽”字，各种谐音成语应接不暇，无论是“zong”还是“zhong”，更不管阴平阳平上声去声，“粽”这一个字真的是纵横四海，再没人去纠正它的发音，认真追究汉字的错误滥用，连许多正规商家品牌都随波逐流，乐此不疲，可见，“粽”字，在端午前后，被宠成了最霸道的字眼！ 而“jióng”，却是我第一次听说粽子时候的发音，来自于母亲。不知道这个声调这个发音的字有没有？反正，它来源于豫东平原，出自不识字的母亲之口。那是她婆家娘家两个区域都不肯认可的一种腔调。 其实吧，因为不种稻谷不产糯米，粽子在我的家乡和母亲的家乡都不常见。尤其是每年端午节时人们都正忙于麦收，大人小孩都不得闲儿，很少有人家可以正儿八经的过这个节日，小时候也没见过粽子的影儿。谁家如果有年纪大点干不动农活的老人闲着，偷空支起油锅炸了菜角和糖糕，简直就像过小年儿一样令人羡慕。 所以对于粽子，小时候并没有吃过，它只存在于我们的语言和想象中，感觉遥远而陌生。 并且母亲告诉我，糯米粘沉，粽子伤胃——我自幼脾胃虚弱，常常消化不良，犯肠胃炎，对母亲的话牢记在心、深信不疑。所以，凡是不易消化的食物，我就尽量避而远之。 第一次吃粽子，已经是十几岁。在豫南老城，学校宿舍楼下，经常有一个挑着担子卖吃食的女人。平时大多是包子，偶尔有糍粑，糖糕菜角之类，端午前后近一个月，便会有粽子卖。 那时候的粽子，不像现在这样，什么紫米八宝的，板栗猪肉的，金丝蜜枣的，川味香肠的，杂粮谷物的，豆沙的，鸭肉鱼肉的，茶味的，水果味的……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被装入漂亮又奢侈的礼盒里，却少了粽子最本真的样子。那时候在楼下买到的粽子，只有一种，就是蜜枣粽，包在散发着清香的竹衣粽叶中，浸泡在清水里，记不清多少钱一个了，我好像也就只买了一次？待上楼回到宿舍，剥开外皮，就看见洁白的米团中裹着一个漂亮的金丝蜜枣，尝到嘴里香甜，软糯。 让人犹记那个卖粽子的女人，干净，利索；更像她的豫南口音，语速飞快，却因为儿化音很多，听着绵软，亲切。 我不知道这些模糊的回忆，是不是被岁月打磨出了美颜和滤镜，反正，就是像滤镜一样朦胧着，美化了许多真实的记忆，越来越像梦境。 上班后，每到端午，我都会收到不少粽子，同事们都说我孤身在外，得让我尝尝她们亲手包的粽子！这样想的人多了，结果可想而知，我成为那个吃粽子最多的人！除了蜜枣粽，还会有猪肉粽，用最好的五花肉腌制后包的，把糯米染成浅浅的酱色，油亮、鲜香，更是诱人。 请教了大家之后，有一年我开始动手，想要让父母吃上我亲手做的粽子。苇叶儿是同事去现拔的，买了糯米和花生米提前泡好，加上优质蜜枣，笨手笨脚的开始包，用了比常规更多的苇叶子和线绳捆绑，做出来一盆各种形状的粽子！ 大火转中火转小火，锅里慢慢散发出苇叶子的清香，在临街靠东的狭小老屋里，我和母亲一边期待，一边说着什么，记不清了，如今只能想起煮粽子发出的咕嘟咕嘟的声音。 两三个小时后，我迫不及待地揭开锅！有点蒙圈，这是一锅粽子粥哈！有的粽子包裹不紧，线开了或者叶破了，漏出来了糯米或者花生米，煮成了颜色美丽香味扑鼻的糯米粥——母亲笑道，也不错，反正，米烂在锅里还是这些东西嘛！ 我们挑出比较完整地放在盆里，全家人吃过粽子再喝点粥，也笑声阵阵，其乐融融。 成家后，又做过几次，倒是没有再熬成粽子粥，并且也尝试过包咸肉粽子，可总是没有同事朋友包的精致可爱，歪歪扭扭马马虎虎就像我越来越粗枝大叶大大咧咧的性格～父亲是最不挑剔的，无论是甜的还是咸的，大的还是小的，吃嘛嘛香，拿多少吃多少，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和鼓励！ 多少年过去，虽然嘴上和心里都不肯承认自己不够手巧，可那锅粥的模样历历在目，香味袅袅在如雾如烟的往事旧梦里，对我咧嘴微笑……很像小时候好心办了坏事，期待着母亲非但不要责备还得表扬我一顿才罢。 今年，女儿提前买了粽子，试吃过后，把自己感觉不错的品种又买了些寄过来，嘱咐我尽早吃好好尝尝最喜欢哪个味道。 端午当天，我在医院陪护婆婆，交班后又同家人一起，去和兄弟姊妹们说话，等回到自己的小家，已经是晚上九点。 但我心心念念的粽子是一定要吃的，挑了一个豌豆蛋黄、一个燕麦鲜肉、一个紫米豆沙的，又拍个黄瓜，简单炒两个菜，倒了两杯卫卫姐姐亲手酿制的青梅酒，相对而饮～在氤氲着酒香和粽子香的情境中，把自己喝到微醺。像极了父亲的我，真的说不出哪个粽子更好？每一个都有每一个的味道，每一个味道在我这里都是最好的味道！ 第二天黎明醒来，才发现，昨夜灯都没关，就睡着了，一觉到天亮。 女儿买的粽子，料好味正，卖相漂亮！可我还是会设想，什么时候，我们全家可以一起，动手包点粽子呢？是为了吃还是为了玩？还是为了包粽子的过程中唠着家常？也许，还会横七竖八五花大绑，被我包的奇形怪状，可肉烂在锅里嘛，那种丑，会让我想到“子不嫌母丑”，丑萌丑萌的，香在舌尖，香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