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崇高信仰，实革命人生。（作者新明）

老屋

怀念我们的父亲——李秀实

父亲对我们从小就十分疼爱，但我第一次感受到父子情深还是在我十多岁的时候。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那漫天的雪，那泥泞的路，那茫茫的夜…。那一年全省的造反派打着反复旧旗号，把机关撤销，把工作人员都赶到乡下。我们全家除爸爸一人留在北镇，我和妈妈及妹妹都被遣返回老家，既现东营市东营区史口镇刘四村。户口也被转为农业户口，我从此在老家村上小学。我们家被拆散，我们和父亲也天各一方了。第二年冬天，我大概有十一、二岁吧，爸爸想我了，来信要我过去。我叔叔推着独轮小推车把我送到北镇，叔叔第二天就返回老家了。当时父亲住在老商业局（那时叫《惠民商业服务站》在北镇电影院对面）的一间小屋里。我的到来让父亲非常高兴，尽管正处在运动高峰期，“走资派”被批斗，还经常要去带高帽游街。但明显看得出爸爸那几天精神很爽，出来进去腰板也挺直了不少。我长大了才明白，儿子真是父亲的安慰和希望啊！但好景不长，我们父子待了没几天，父亲就担心造反派找茬，再增加一条“罪状”，不敢留我多住。于是到了星期天，爸爸就骑上自行车送我回约七十多里地外的老家。我们父子俩走的是黄河南岸大坝，当时完全是土路。那一天雪下的非常大，道路十分泥泞，自行车几乎蹬不动。天又冷，路难走，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不久脚就被冻得没了知觉，又麻又冷又痛。没办法，爸爸心疼我，把自己棉手套摘下给我套到脚上，让我保暖。可这样一来，爸爸双手冻得连车把都握不住了。我们只好下车走，就这样走走骑骑，经过五、六个小时我们到达了离我们村八里地的龙居公社万家村，天色已晚。爸爸问我：“你知道回家的路吗？”我说:“知道”，爸爸说：“我不能送你回家了，因没给单位请假，不敢回家，爸爸今晚必须赶回北镇去，明天可能还有批斗大会”。爸爸说着把他穿着的一件皮棉袄脱下来给我穿上。我那时懵懵懂懂，总觉得爸爸一切决定都是对的，也不会怎么劝说，就这样告别了爸爸，我深一脚浅一脚踏着泥泞的乡间土路，冒着漫天大雪走回了家。妈妈见我回来，先是一喜，看我冻的不行，忙抱了一堆棉柴，在屋里点燃，让我暖和暖和。一边问我：“你怎么回来的？”我说：“爸爸骑车送我回来的。”妈妈高兴的追问：“你爸爸呢？”我说：“我爸爸送我到万家村口就回去了。他说没有请假，不敢在外过夜，必须赶回北镇。”妈妈听后，脸色大变，急忙冲出门外对着父亲的方向，看着漫天鹅毛大雪，满脸愁容喃喃自语：“天这么冷，这么晚了，路途又那么难走，他穿着又单薄，你爸爸可怎么回啊？”说着妈妈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奶奶也在旁边一直流泪。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她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心疼最爱父亲的人啊！她们那么长时间没见到自己的丈夫与儿子，她们是多么渴望能见父亲一面呀！这件事已经过去五十多年了，可每当让想起来就让我感慨万千！最令我后悔的是，直到爸爸离世我都没认真问过他当时是什么时间回到北镇的？其中又遭受了怎样辛苦？这悔恨居然伴随了我一生，直到今天一想起来仍忍不住泪流满面，悔不当初啊！

（八十年代初在商业局宿舍门前。前排，母亲和父亲，中间小外甥，大姐的孩子。左边，大妹，右边，小妹。后排，我爱人，我，大姐。）

爸爸在担任地区外贸局、商业局副局长到正局长那个阶段，母亲一直在北镇食品公司、零售公司、蔬菜公司工作。站柜台，搬卸货物，干的都是体力劳动。妈妈每天下班后都腰酸腿痛，小腿肚子肿的很粗，到家就累得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干。我们那时还小，也不会帮妈妈干点什么。爸爸工作忙，经常出差在外，所以我们儿女们常常吃不上热饭，有时就一个冷馒头就着咸菜。大院里的一些叔叔阿姨都很体谅我家情况，经常叫我们兄妹去他（她）们家吃饭，但长此以往总不是办法。当时商业局宿舍院里面有一个幼儿园，是事业单位。商业局的几位主管科长主动商量着给母亲调换一下工作，以解决领导家庭困难。那天局行政科崔科长到我们家说，已给妈妈办理了调动手续，即从蔬菜公司调入商业局幼儿园，调令已下，这几天就可以上班了。我和妈妈听了都是多么高兴呀，谁知父亲一听却当场拒绝，并严肃责令崔科长坚决不能办理调动，把调令抽回。科长走后，我们全家都忍不住抱怨父亲。爸爸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不知道呢，我在这个位置上要自觉，不能让别人提出任何意见，你妈虽然受点苦、受点累辛苦些，但我在局里说话就有底气，才能批评别人，管理好单位呀。”也许看我们还不服气的样子，他最后重重地丢下一句话堵住了我们的口。爸爸说，“我只要在位一天就绝不能以权谋私！”

（惠民地区商业系统历届老领导合影。二排左二是父亲）

后来随着妈妈年龄越来越大，身体也越来越差，特别是后来妈妈直到退休一直在蔬菜公司属于企业，退休金只有2千多元，如果是在幼儿园退休工资至少应该在6千多元，所以每当提起这件事，妈妈还是颇有“怨气”。父亲直到离休后才婉转的向母亲表示了愧疚，感觉对不起家人，对不起妈妈。但他对得起党和组织对他的信任，对得起广大干部和职工。他尽到了一个老共产党员和领导干部应尽的责任。随着父亲离休后时间的推移，父母之间的感情日益深厚，老两口也更加恩爱。再看到周围老同事及人们对爸爸有口皆碑的评价，妈妈和我们儿女也越来越理解了爸爸，并对父亲越发敬重了。

爸爸作为地区商业局局长时属正县级，行政级别为17级，任职多年工资只有91元钱，多年未动，当时许多副局长都已达16级了。有一年调整工资，爸爸在政策范围之内，应该再进一级达16级。这是顺理成章的事，绝不会有人说闲话。但爸爸却以刚升任副局长的同志级别还比较低，再次把指标让出去了。此事在局里面被传为佳话，使班子更团结，关系更好。同志们都对父亲发自内心的尊重。时任商业局副局长，后被提拔为省商业厅厅长的刘恒山，还有曾任商业局政工科长团委书记，后任潍坊市政协主席的崔建平都非常敬佩父亲的人品和为人处事。多年来他们无论走到哪里，无论高升到什么职务都与我们一家保持了非常好的关系。当时刘恒山在省厅长位置上，崔建平在潍坊市委副书记位置上，都工作异常繁忙，但他们不管公务还是因私，只要来到北镇，必定去我家看望我的父母。

（上图：在济南，省商业厅厅长（右三）刘恒山与我父母。中图：在蓬莱，崔建平与我父母。下图：在北京，我与父母。）

父亲品格端正、做事认真。小时候记得我们家除了早上，几乎每天中午、晚上吃饭的时候都有一些叔叔伯伯来我家谈工作上的事情，不分下班和休息时间。爸爸一辈子工作认真、光明磊落、勤勤恳恳、不谋私利、公私分明。不止体现在工作上，对我们儿女也从不娇惯，言传身教，要求严格。我们兄妹几个没有一人在父亲安排下进入机关工作。我与大妹妹都在企业，只有我小妹在山东师范学院毕业后，考入小营小学任教师。我们兄妹虽然没有沾光父亲对我们工作的特殊关照，但我们却享受到了他对我们点滴的教诲和深厚的父爱，家庭的温暖，以及对老人的孝道。

在我十四、五岁以后，我们全家已落实政策回到北镇。爸爸每年春节前都要求我回老家给奶奶和叔叔送年货。他提醒我们不能忘本，不能忘记抚养过我们的亲人。当时爸爸工资不高，只有90多元，除了维持全家日常开支外，他每月拿出10元或20元让我给奶奶寄去。有一年春节，爸爸让我回老家给奶奶、叔叔送年货。记得当时年货比较丰厚，有肉、鱼、面、茶叶等，装了满满一自行车。那天我骑着车子，走在当年爸爸送我回家的路上。一开始还能蹬几步，但刚刚下过大雪的道路依然泥泞不堪，越走越慢，自行车负重老往后翘扶不住车把，忙前顾后，累得我满身大汗，实在走不动了，有好几次气得我把自行车一扔，什么都不要了！走出几步远，一想不行，还得回来骑。回来骑还是骑不动，又把车子一扔，走走又回来，如此反反复复，最后好不容易终于推着自行车到了老家门口。当奶奶和叔叔看到我时那欣喜万分的样子，一家人围着我呵护英雄般的问候和惊叹。几乎累瘫的我在刹那间忘记了一路的艰辛，体会到了什么是劳累之后的幸福。虽然过后妈妈对爸爸意见很大，抱怨为了给老家送年货，看把孩子给折腾的，遭了多大罪呀。父亲笑笑不语，我却从中体会到了生活的不易和付出之后的快乐。在今后人生的路上可以迎接任何挑战！

父亲心细如发，家里的各种单据票据，装订的井井有条，各种生活开销，记录的清清楚楚。他有各种笔记本，工作方面的，家庭生活方面的，分门别类，爱记录，爱梳理，条理分明，有条不紊。父亲热爱生活，他离休后，家里增添了许多书籍，有庭院葡萄种植的，有生活小窍门集锦并且学以致用，小庭院被他打理的生机勃勃。父亲好学不倦，他时常阅读渤海革命老区历史，惠民地区风物志，各种人物传记，各国历史地理概览。热心为家乡史，他还主持编撰了《惠民地区商业誌》并为此考证编纂，出谋划策，提供资料素材。

（父亲离休后，得以与儿女们享受天伦之乐。这是一家人在泰山游览。左起：我，父亲，小妹，外甥，大妹的孩子。母亲，大妹。老少三代其乐融融。）

（左上：父母老来更加恩爱，携手安度晚年。左下：父母在沿海度假。右图：父亲主持编撰的“惠民地区商业志”）

纵观父亲一生，我实在找不出更准确的语言去诠释他老人家。这里我借助商业局在父亲去世时写的《李秀实同志生平》，虽然那是组织上的叙述，是官方定论，但实事求是，并无夸张溢美之词，语句中肯，至今读来依然令人动容。如下：“李秀实同志具有坚定的共产主义理想、信念和很强的党性修养，在长达60多年的革命工作生涯中，坚决贯彻执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在思想上、政治上始终与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他努力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认真学习和牢固树立科学发展观，在大是大非面前，立场坚定，旗帜鲜明。”“李秀实同志具有强烈的事业心和高度的责任感，具有较强的组织、领导才能，在全市商业流通系统德高望重。革命战争年代他出生入死，浴血奋战，为中国的建立做出了应有的贡献。建国后，他长期从事商贸流通工作，在全市商业主管部门的领导岗位上工作30余年，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为全市经济发展，保障供给，为商业系统的改革与发展废寝忘食，竭精禅虑，李秀实同志长期担任商业局主要领导，他团结党委一班人，为我市经济发展、市场繁荣，改善人民生活，做出了一系列科学、正确的决策，惠及群众功不或没。李秀实同志认真务实，不务虚名，不尚空谈，严谨细致，雷厉风行，他为人光明磊落，一身正气，为党和人民的利益总是顾全大局，从不计较个人得失。他工作作风深入，30多年来，足迹踏遍全市1000多个商业网点。每到一处必定深入基层，深入一线，关心群众生活，体察群众疾苦，主动为基层干部职工解决实际问题、受到商业系统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一致尊重和爱戴，他个人生活简朴，一辈子清正廉洁，严于律己，宽厚待人，不谋求任何私利和特权，始终保持艰苦奋斗的政治本色，为全市商业系统干部职工树立了榜样”。“李秀实同志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是全心全意为党和人民的事业努力奋斗的一生。”一个共产党员能够获得如此评价，应该是他最大的荣耀吧！？父亲在天之灵必然欣慰。

敬爱的父亲我们永远怀念您！

（作者李新明，编辑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