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田野里（五）捡地软

梅延平

雨停了，我和妹妹麻利换好衣服，直奔村子方向，估摸着路边的杏该黄了，麦子也熟了。那里有一条条井字形的水泥路，连接着一个个村庄，下雨也无妨，四通八达。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时，一滩雨水封死了我们的去路，正犹豫要不要淌过这个水滩，从哪个地方淌过时，一辆白色小车疾速飞来，溅了我一身的泥水。我本能往后一退，冲着驶向远方的车屁股大喊一声，缺德！看来积水不浅，我们只好掉头。

妹妹建议改道去村子西边的小路上捡地软。我立马同意，那是一条乡间小路，让我浮想联翩的小路，也是我喜欢去的地方。

这条小路，其实是两边果园田地的地垄，被过往行人日积月累踩出来的，有一人多宽，两边是低矮的野草。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是十几天前，雨后的一个下午，妹妹的朋友带着我们来这里捡地软。

走在空荡荡的小路上，踏着儿时美好记忆，仿佛又回到了我的老家，瓦村河，一个魂牵梦绕的地方。一幕幕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老师领着同学们一起散落在萝卜山的山梁上，挎着箩筐，抢拾麦穗，贴补班费；放学后，和妹妹歇息在狗的脑偏的弯弯里，从我家自留地里割的满满两筐红薯蔓蔓，剁碎煮熟，是猪🐷的佳肴；周末跟发小在她家窑洞的脑畔上串溜，捋的一口袋则蒙，（一种野生佐料），回家给妈妈，炒菜；暑假期间，带着干粮，扛着镢头，和小伙伴们钻到套砠山的野草林里，挖药材，这是下学期的报名费……



这里的地软远没有上一次的好，又小又少。低头弯腰，眼睛盯着草丛，寻找着地软，不放过一个黑点。一会儿功夫，我就体力不支，腰酸背疼，眼花缭乱，只捡的一点点，握在手心里。

我索性不捡了，站起来，扭扭腰胯，伸伸胳膊，踢踢腿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赏景拍照。我钟情于田野风光，喜欢泥土的味道，也喜欢野草特有香味，淡淡的、涩涩的。路边的酸枣花，碎碎的黄花花儿，水灵灵的，在绿叶叶的衬托下，漂亮极了。毛毛草上的黄绒绒，带着小雨珠，一闪一闪亮晶晶，好看。芦苇叶上的水珠珠，微风中躺在长长窄窄的叶子上荡秋千，总是让人提心吊胆。果园里，羞着半个红脸蛋的桃子、绿中泛黄的梨，还有乌云下一群叽叽喳喳的小燕子，在我的头顶上欢快地飞来飞去，一圈一圈，追逐着，嬉闹着……

又开始下雨了，妹妹走在我的前面，弓着背，寻寻觅觅。我劝妹妹别捡了，太少了，不值当做，又没带雨伞，赶紧回家吧。妹妹头也不抬说，再捡一点就够吃一顿了，等大姐来了咱们蒸地软包子，姐姐爱吃。妹妹的话顿时让我无地自容，是的，我怎能忘记亲爱的姐姐呢，像妈妈一样一直疼爱着每一个亲人的姐姐呢。赶紧收好手机，蹲下来，继续找地软。

雨越下越大，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由滴滴答答变成了淅淅沥沥，雨点打在镜片上，变成了一颗颗小钻石，晶莹剔透。雨水顺着发梢滴在脚边，宛若一串串洁白的珍珠，恰似一帘幽梦，美丽绝伦！

体恤衫已经湿透了，紧紧贴在脊背上，一阵阵微风轻轻吹过，身子一颤，背上凉凉的。打量着塑料袋里的地软，足够吃一顿的地软，我和妹妹相视而笑，心里暖暖的，回家。

一进家门，妹妹顾不得换衣服，就开始淘洗地软，看着妹妹一遍又一遍地过滤着泥沙、杂草，宛如每次出门时，姐姐一遍又一遍对我的叮嘱。我也知道姐姐和妈妈一样，每次望着我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总是用手不停地擦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不敢回头。此时此刻，我的眼泪再一次嘀嗒在衣襟上，和着姐姐的泪水及窗外的雨点，汇成了一曲美妙而温馨的旋律。

盼着姐姐早点来，期待着姐妹们一起分享地软韭菜包子。

地软包子很好吃，是一道陕北有名小吃，人人爱吃。地软可以和许多食材拌在一起做馅，有地软韭菜鸡蛋包子、地软粉条豆腐包子、地软韭菜土豆丝包子等等，我每次回老家，都要去大禹广场旁边的包子铺吃两个地软粉条豆腐包子。

地软，又名地木耳、地皮菜，中文学名为普通念珠草。营养丰富，蛋白质含量极高。主要生长在荒地及潮湿地带，下雨才会生长。

感恩大地给予人类如此美味的食材！

珍惜亲人间无私的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