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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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瞎子”孙瞎子今年69岁，一头花白头发，长脸型，黄豆大的老人斑有两三处，远瞧就好像几块撕下的火柴皮，被剪出形状，然后圆溜溜的全贴在额头，太阳穴的边上。他现在脑门眼角，都布有皱纹，略略统计加在一起，应该长短大小有一二十条。他的五官看上去，好像不怎么端庄，特别是两边眉毛，像是谁用毛笔随意一撇一捺，涂上去似的，八字眉很明显。他脑门尖圆，左右颧骨比较突出，鼻梁倒是长的中规中矩，配两片薄薄嘴唇，笑时，总是不露齿的吊起右嘴角，不清楚他性格的人，会以为他那是一种皮笑肉不笑，平常他话并不多，语气不急不慢，而对一般过往之人，他总显得有点过分客气。他人很瘦，瘦的四肢像他家窗外的细竹节，风一刮就能靠在墙上。可能是被精明霸占了所有营养，他脑瓜子倒是挺聪明，上至天文星宿，下至地理八卦，什么周易玄学，八字生辰，子丑寅卯，在他嘴里没有不懂不通的过往。他一手胡琴拉的很拽，民间小调没有哪一首是他不会的，他曾经拉悲哀，把一个远乡嫁过来的小媳妇，拉的心动抽泣，掩面哭的梨花带雨，并口口声声对邻居们讲：”自己妈妈走的早，辛苦一辈子没享一天清福，如今自己出嫁，再回娘家时，却没得妈妈喊了，说着说着，随着低转委婉伤感的二胡柔滑音，又满面珠花泪淌……”别看孙瞎子瘦骨嶙峋，个头没有扁担高，他却育有一双健全的儿女，并且都已经成家，日子过的虽没有大富大贵，但家庭日常不愁生活，过的是院里有花架上有瓜，三餐有荤有素，小夫妻相处的恩爱有加。孙瞎子其实，并没有满眼全部失明，他不走快路的话，还是能够看清楚几米远外的距离，有人说，他这个应该叫做半盲。他全名叫孙成，老家是宝应山阳长沟人，十几岁时随算命先生周文同，来往于白马湖湖区，阮桥周边一帶，年少的他，常年一根竹杆牵师傅，停停走走，走走停停，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四季风雨，冷暖自知。据说他刚出生时，就视网膜不清，看物的反应很慢，手掌离眼睑很近，他才能有感知的眨巴一下。五岁时，也被父母带去县医院看过，医生说这是先天性的，同唇腭裂一样，万分之0.13的概率，而就这么巧，这种病如同飞鸟屙屎，不偏不倚，就砸到了他身上。当时父母心疼，无望带他回到家里，看到儿子就要面对这种眼疾的缺陷，以后将不能人生正常，他们渴望的将儿子，原来起的孙正成名字，改成了两个字：孙成（意寓生存）。人民公社时期，21岁的孙成已经是学有所成，因为头脑聪明领悟力好，师傅一肚子算命打卦绝活，被他“掏”的只剩零零碎碎，尤其是胡琴，拉的连师傅都中途停手，夸他运弓自如，高低音如泣如诉，动人肺腑，摄人心魄，乐感整个是天赋异禀，灵感少有人比。聪明自有人爱。有一次师徒二人提弦过庄，经过一处人家，正值午饭时间，户主力挽师徒留饭。饭毕，师傅差孙成拉上一曲，只见孙成正襟危坐，立胡运弓，一首苏北小调《杨柳青》立刻随弦而起。只见孙成左手上下把位，四指如蝴蝶摇翅，而右手长弓，平拉柔韧，触弓协调，抖弓如蜻蜓点水，长弓更是伸缩自如，一阵悠扬欢乐的曲调，随之轻飘绕梁，丝丝滑滑游向门窗外，不一会便引来左邻右里，男男女女一群人。来的人中，有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身高应该有一米五几，不胖不瘦，她圆圆的脸蛋，头发乌的像墨染过。看那眼睛，仿佛两汪清泉水，苗条身材丰而靓丽，只是上身花褂子，跟不上发育的节奏，胸前似乎绷的很紧，两条粗辫子，一条在前，顺着肩部悬在心口那尖尖的秀峰上。再看她穿的那条蓝色裤子，裤管刚好到脚踝，腰以下大腿以上，凸起的后翘翘，整个包不住年少青春，给人一种水润草嫩，就要溢出来的感觉。小姑娘在围着的一圈人中，静静的听着琴声，二胡的走音仿佛把她带往了春天，她一眼不眨的盯着比她大两岁的孙成，一颗心似乎跟着悠扬，飞去了田野小溪，飞向了白云飘着的蓝天上……这一幕，被隔壁马大姐看在眼里，她好像突然心生美好…马大姐心里清楚，她是邻庄赵家的大姑娘，掰掰算算也是个苦匣子，她是赵文全夫妻抱养来的女儿，因为赵文全结婚三年不生，老人讲要领个女孩回来“压子”，所以，两岁的小姑娘，便被从阳桥抱回来领养，取个小名叫“小鸭子”（压子谐音）（话外话：计划生育年代，经常有超生想儿子的人家，把光是女儿的二胎三胎送人领养。）乡俗民风由来已久，但有些乡俗，让你不得不信。自从”小鸭子”冬天抱回后，还没到正月，赵文全媳妇怀上了，而到中秋节时，便顺产了一个男婴，足足八斤，把个赵文全开心的，双手抱着“小鸭鸭”举过头顶喊着说：“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赵文全给儿子起了个乳名：赵八斤。自从有了这个“八斤子”，“小鸭子”就像一片小鸭绒，似乎变得轻飘飘了。农村重男轻女本就根深蒂固，而盼子的一腔热情被压抑了好久，如今梦想成真，赵文全估摸着心在想，鸭子怎么能同雁比，我儿子就是一只大雁！从此天秤倾斜，“小鸭子”再没了亲亲抱抱，反而真像一只奶黄奶黄的绒鸭，天天东跑西跑的叫着，没人理她，便自己一个人玩，肚子饿了，就吃小八斤吃剩下的饼干沫，有时玩累，倒在柳树条大匾里就睡着了，等到妈妈带着小八斤回来，脸上被蚊虫叮肿了几个包的小鸭鸭，哇一声哭了，哭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哭的小脸红彤彤，嘴里“妈妈妈妈”直喊……而妈妈却剥着鸡蛋在喂儿子，一边逗一边哄着，全然不顾女儿的眼神，不到四岁的鸭鸭，只能眼睁睁望着、看着，她流着口水心在想：“妈妈也喂鸭鸭一点点吧？”被风常吹的花儿香浓，被雨常打的小草更绿……一晃十几年过去，鸭鸭成了大姑娘，变成了十八一支花，正应了那句话：“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马大姐像过电影一样，慢慢咀嚼着“小鸭子”的身世，在那个计划经济时代，在那个贫穷匮乏的年代，在那个靠挣工分养家糊口的日子，马大姐认为，手艺人最可靠，手艺人苦钱相对容易，正所谓：”荒年饿不死手艺人。”马大姐越想越是高兴，午后，马大姐带着双鞋底，边纳边走向了赵家。赵文全听马大姐一番话后，也是喜上眉梢……“赵哥，这个匣子，除了眼睛有缺陷，其它真不丑，虽有点瘦，但他长的骨骼清奇，虽相貌不太标致，但他有种仙风道骨，你看他口齿伶俐，张嘴天文地理，闭嘴即知后事前身，明儿鸭鸭跟他成双，生活肯定不愁心，日子肯定顶呱呱……”马大姐喜颜悦色，倒出一盆子话，说的一旁“小鸭子”，脸红的像彩霞，羞羞哒哒跑进了房。正在看儿子写作业的“八斤子”妈妈，这时出了房间，她笑容可掬的讲：“谢了马大姐姐，女大不中留，这门亲事就拜托你这个大媒人了！”，说完笑着端上了热茶。第二天，马大姐找到孙成师傅，把自己想法与赵家愿意，和盘托出，听的瞎师傅周文同，捻住胡须直喊好好好！接着，周老先生要马大姐，讲出小鸭子生辰八字，马大姐早准备好，她其实早问过一个清楚。“赵姑娘五六年出生，时至今日一十九岁，子鼠丑牛寅虎卯兔午马未羊…… ”周老先生伸着手指，弯起关节，点戳指纹嘀咕着……少顷，他仰起头对着马大姐又说：“我下面把匣子八字排排，赵姑娘属羊的，我代她上弦拉拉噢？”说着，周老先生一边拉二胡一边说：“赵姑娘，二九一十单八春，十九是她虚时辰，幼小只因家中贫，更因亲妈在超生，两岁被人抱领养，从此萤火夜游灯，从此萤火夜游灯啊～啊～啊……”周老先生啊完，喝了口水，接着又说唱道：“匣子命苦在农村，一朵小花命自生，养母有了亲骨肉，那顾墙外小树根啊～啊～啊……”马大姐听的都流下了眼泪，她问周瞎子：“能不能让孙成的命同“小鸭子””合合，看看怎么样？”周老先生又掐指默念……不会儿功夫，他讲：“小孙成二十一岁，54年秋后子时生，属马的…… 马羊皆为草食，羊性儒弱，马驰驭风，这俩匣子是绝配啊！”就这样，孙成与赵姑娘定下了亲事，双方和席点头，婚事定在了明春正月十六。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孙瞎子凭借自己一脑子聪慧，在结婚后，更是如鱼得水，他才思敏捷，精通八卦易经，风水测运，命相过目，已远近百里范围闻名。他凭手艺，在那个贫穷年代，养活一双儿女，他为人处事善良，他免除了多少普通人的看相费用，对那些远道慕名而来的老人妇孺，他都供饭给水，仁义的人人夸奖。他为师傅周文同养老送终，记得91年90多岁的老先生才安心离世，临走对前来探视的每一位都讲：“师傅虽然如父，但孙成把我比父亲还父亲，我这辈子有孙成，我足矣！”师傅弥留之际，孙成记得很清楚，他拉着孙成手背，眼窝深邃的望着爱徒，说：“遇风处静，遇浪立稳，遇恶规劝，遇善全力。”接着，老先生声音，变得有点断断续续，他张嘴难闭的讲：“乖乖呀，我要走了，记住人生一句话：静～让～忍～淡～善在心！” （本文以影子画瓢，原型来源于生活，如有部分虚构，纯属作文需要。）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