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 收

成悦城府

<h3>溪之•文</h3> <h3>  每到芒种,总会想起儿时的麦收。生产队的田间地头那飘扬的红旗和伴随着麦浪涌动的割麦人潮就会立刻浮现眼前,麦收过后那满地麦茬芳香扑鼻的青草味道就会立刻触及味蕾。<br>  上小学时一年共有四个假期,除寒暑假外,还有麦假和秋假。时间倒不长,一周左右,学生全部到家庭所在生产队支援生产劳动。<br>  临近芒种,眼见満地的麦子由青变黄就到了放麦假的时候了,也是一年当中最为开心的日子。<br>  清晨,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伴随着袅袅炊烟和布谷鸟的鸣叫,一阵“当!当!当!”清脆的钟声从村头的饲养处响起,我们就跟随大人们到生产队出工了。  麦收是一场硬仗。孩提时代常听大人们讲,“热在中伏,忙在麦秋”,“芒种忙种”,既忙着抢收又忙着夏种,还要担心阴天下雨闹天气,最害怕的是下冰雹,每年都要展开一场与时间赛跑的龙口夺粮大战。麦收季节,村里临街墙上用白石灰水写满了“争分夺秒、抢收抢种、颗粒归仓”等标语。随着队长一声“开镰”号令,几乎是社员全家总动员,男女老少齐上阵,全部投入到麦收战斗中。因年纪尚小,重体力活还干不了,小学生们的任务就是撒夭子、敛铺子、拾麦子。</h3> <h3>  撒夭子算是最轻快的活,也是我们最为乐意干的。夭子是一种草绳子。立夏过后,坡地里草色返青,郁郁葱葱,鲁西北平原的盐碱滩高岗上长满了绊子(一种草),深绿色的蔓子很长且很有韧性。人们用大耙搂或者用手庲(土话,用手拽)下绊子,搓成2米长左右的绳子,集市上每根可以卖1分钱,俗称“绊子夭子”。夭子十分应景,芒种季节正好是夭子半干不湿,韧性刚好,干透反而容易抻断。虽是草绳负重不大,但捆麦子绰绰有余,且经济实惠,用夭子捆麦子是最好的选择。<br>  凡事都有窍门。生产队的地头很长,金黄色的麦田一眼望不到头,如果扛着夭子走,小小的身巴骨还支撑不住,不一会就会累倒。为了省点力气,我们先用一根夭子扎在腰间,再用一根串上一捆夭子,然后再拴到腰上,跟着社员们割麦子的队伍,拖着夭子缓慢前行。大约每间隔5米左右顺着收割方向撒下一根夭子,后面有人迅速把麦子捆成个子,接着装上胶皮大车运到生产队的麦场里等待打场。</h3> <h3>  捆麦子和装车的是两位老者,都已六十多岁了。按理说年过六十可以不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了,但一位是地主、一位是坏分子,成份都偏高,属于改造对象,必须接受贫下中农的监视劳动。  捆麦子虽算不上重体力活,但需要一定技术。撒下夭子,把麦铺子横放夭子中间,右手先向上提溜夭子下头,左手迅速用力拎起夭子上头,两手刹紧,脚顺势用力一蹬,前后一轱辘,迅速把夭子拧成麻花结,一捆麦子结结实实大功告成。  话说两位改造对象,一位性格倔强,一位喜欢嘟囔,倔强最讨厌嘟囔,嘟囔越是嘟囔,倔强就越是倔强,就像一头拉不回来的牛。这天,倔强负责捆麦子,嘟囔负责装车。不知是倔强技术不过关还是有意偷懒,嘟囔装车时,麦个子刚刚举到半空,夭子就开了扣散了大架,麦子散落一地。嘟囔赖声呵斥道:“你这是咋捆的麦子么,咋搬一个透漏一个!”“咋捆的,还捆上个花吗,不服,你来捆!”倔强没好气地回答。“怪不的光透漏哩,你不捆上个花能捆住吗!”嘟囔高声说,引得众人一片笑声。 </h3> <h3>  敛铺子虽然算不上多累,但麦芒子有点扎胳膊,虽然不太情愿,也只能听从队长的安排。那个年月机械化水平还很低,收割机只在电影里见过,似乎还是一个遥远的梦想,收割麦子全部靠人工。每个人负责割一篓,一篓为两行,一字排开往前赶。每两三个人放一辅,我们就是负责把这一辅一辅刚割的麦子敛起来放到夭子上,再有人捆起来装车。<br>  芒种季节天气干热,俗话说“麦熟一晌”,上午看着麦子还发青,下午就变黄了,一点也不夸张。芒种三日见麦茬,很有规律。新麦芒子微微有毒,若不小心扎到胳膊上会起痱子状片片红色小疙瘩,又疼又痒。天气炎热出汗一沙啦,像是伤口里撒了点盐,十分难受。为防被扎,努力把伤害减少到最低,天气再热我们也要穿上长袖褂子,条件好的伙伴戴上套袖,就像是全付武装的战士奔向战场。</h3> <h3>  记的有一年,队长开恩,派人到大队卫生室买了几盒清凉油,叫学生们轮流抹胳膊,说是可以清热解毒、杀菌消炎。我大概是第一次见那东西,仿古红色小盒子,比5分钱硬币大不了多少。用指甲轻轻打开盒盖,土黄色半透明像是石蜡一样的清凉油,散发出浓烈的薄荷清香,小伙伴们好奇地争相闻味,离眼近了还有些刺眼,像是切了圆葱放到了眼前。要说这东西还真是有些神奇,抹到太阳穴上顿感清凉,抹到胳膊上立马不痒了,红色的小疙瘩也很快消失了。</h3> <h3>  拾麦子是大部分小学生的主要任务,因为撒夭子、敛辅子用不了多少人。我们跟在浩浩荡荡的收割队伍后面,用手捡拾起掉在地上的麦穗,再一把把捆好放到一起装车运走。尤其是麦辅子旁边和麦个子下边掉落很多,不一会功夫能拾一大把。我们拾过后,早早坐在地头边上候场的老太太们一哄而上接着拾二遍。拾麦子虽费不了多少力气,但也不轻松。因为要不是弯腰前行、要不就是蹲着挪动,拾一天下来腰酸背疼。玩皮的男生总想偷懒,趁着队长不注意,一溜烟跑到河沟边,快速脱光衣服顺手甩到沟边草丛里,鱼跃般跳到河沟里洗澡去了。每到休息的时候,再搓几穗青麦子,嘴角挂満麦浆,青徐徐甜丝丝,回味无穷!但最盼望的是队长给每个学生发的那一包清凉消暑的人丹丸,如果运气好,有时候还能吃到生产队瓜园老农送来的甜瓜,这是麦假最奢侈最开心的事了。<br>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现在麦子播种和收割早已完全实现了机械化,就连喷洒农药也用上了无人机。上午还是麦浪滚滚,下午就已颗粒归仓了,人们再也不用为龙口夺粮而烦恼了,梦想早已变成了现实。金色的麦田里再也见不到浩浩荡荡的割麦大军和支援麦收的小学生。难怪人们在调侃说:现在的牲口比人还享福呢,啥活也不用干了!撒夭子、敛辅子、拾麦子这些营生也已渐行渐远,成了孩子们懵懵懂懂的故事。<br>  一份耕耘,一份收获,播下希望,收获成功!  唯此不变。 <br></h3> <h3>(篆刻:刘世光 图片来自网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