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拍摄随记</p><p class="ql-block">端阳节后的一天,作者想到了去年拍摄过的老汪,因为对他家印象很深,更是因为勾起当年我家贫困和痛苦的回忆,便又想去拜访,于是驾车来到位于关中嵯峨山以北的三原县三联村,路途本欲买些肉菜之类送给他,却担心老两口下地不在家、或“特殊情况”,便决定随机应变。</p><p class="ql-block">起个大早,想抢着摄影需要的好光线,也想在沿途顺便拍些农人劳作的场景,路遇同是摄影人的柏老兄,结伴而往。嵯峨山的东边南边搭镰早几天,西边北边麦子成熟晚,因而地里只留半尺高的麦茬子和半人高的早玉米,少有人文气息,没有什么拍头儿,于是径直朝着山的西北方向驶去,下了柏油马路沿着几尺宽的小路很快来到老汪家窑背子上,老远看见老汪开着“蹦蹦车",车后拖着一梱树枝,树枝上摞着软硬合适的泥块以起到配重之用,转圈圈光场,从而把土密进裂缝里。下车摇手向老汪打招呼,老汪看见我,好象认识似的,伴着机器声传来:“来啦,先摘杏去,我就下来啦”。顺着布满羊粪蛋蛋儿的窑道进入地坑院,十几颗杏树挂满了即将熟透的红杏,软的颗实已经掉落在地上,或已腐烂、或者半颗漏了杏核儿;一颗大桑树上几十只灰椋鸟正在叽叽喳喳抢食黑里透红的桑葚果,落在地上黑乎乎一片;十几只鸡觅食,未足月的羊羔撒欢。抬手摘一只软杏,洗也不洗(没水),一口咬了大半个,核儿和杏肉已见利层,甜汁从嘴角溢出。院内空无一人,望着几口窑洞,破旧的窗门和烟熏的墙面,荒凉沧桑顿时袭来。</p><p class="ql-block">思绪间老汉从窑背下来了,忙递上一支芙蓉王和几句问候,带我进了他住的那口窑洞,瞬间凉气沁身,汗味和莫名的气味令我暂有不适,顺便坐在炕头,立刻看到方桌后对面墙上依然是发黄的皱巴巴的毛主席像,虽然是画像仍然给死沉沉的窑洞添了几份活力,也条件反射般地把思想拉回到那个年代。寒喧几句并有所表示之后重新来到院内,老汪心领神会我们的意图,拿出镰刀在一大块砂质石头上磨起来,拉开家常:我父亲原来也是公社的干部,教过书;杏熟了,没人手摘了去卖,还有几十棵核桃树,产量不行价格低就砍了,自家成十亩坡地,再承包了十几亩种麦子,今年雨水好,估计亩产接近千斤;老婆子身子不好看了二十几只羊,卖奶换个零花钱……说话间老伴吆喝着一群羊翻过倒塌的墙,从豁豁处回来了。我立即想到了去年拍到的、印象深刻的那双鞋和那两只脚,猛然发现今年还是那双鞋,但是漏出了脚拇指,头发依然花白干巴零乱,仿佛一年没有理过,嘴巴仍然深凹,分明是脱落了很多牙齿,我的心脏骤然加速起来,大脑慌乱无绪……稍微冷静问老汪:去年你说两个三十几岁的儿子没成家,不知道现在咋相?答:唉!长吁一声……我于是岔开了话题。</p><p class="ql-block">几只老羊后腿蹬地,前蹄趴树,伸长脖子欲吃低枝的杏子,老伴忙用鞭子驱赶,并骂这些老东西连落在地上的也不吃,要吃树上鲜的,于是拉着项圈强拽进圈里关上栅栏,一只羊羔跳上窑洞窗台,张望许久后钻进窗格,打了个转身又从框中钻出,很是随意,好象没有骨头,柔软如蛇,非常有趣,我以摄影人的敏锐立刻抓拍了这个画面。</p><p class="ql-block">随老汪来到麦田里,已经午时,烈日当头,嵯峨山顶飘动着扫状的白云,老汉肩头和手上的镰刃在太阳反射下明晃晃令人生寒,一里地的路途与往年比较老汉少了许多言语,也看不到一丝笑容,多了、深了额头的沟壑,体会得到的是更加无奈和心酸……我已没有心事让老者摆拍,随便按了几十次快门,为了不打扰老汉收割,借口离开上路。</p><p class="ql-block">回家后挑选了一些照片发在朋友圈,特别是那张小羊跳窗的片子,我以“越狱”为名发出,很多网友点赞评论,其中南京一位高人评说:“关上两扇门,开了几道窗?”……</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