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读黎戈《繁华有憔悴》(1)</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篇读书札记,读到最后,忍不住笑了,不管会心还是不会心。</p><p class="ql-block">开始瞥了一眼,只瞥见“妈的”这个粗词;直到读完,联系起来,才读出耽于书本的知识分子那份真切的心理。不管好还是不好,这生来的命已无法改变。</p><p class="ql-block">这叙述的文字(也许不仅止是叙述,描写也好),仍然是喜欢的风格,一如既往。好像可以把它归类到我喜欢的汪曾祺、张宗子之流。</p><p class="ql-block">先说阮籍,题目也就来自这位步兵校尉。</p><p class="ql-block">这篇读书札记里,还涉及到叶嘉莹、陶渊明几位读书人。“夜读叶嘉莹半本,写阮籍的。发现自己也不能复述出什么。”这是什么心理、什么状态呢?其实是心里有触动、有思索,可是太好、太多,一时不知如何整理;但其实,文章的后面仍是把它说了出来——也许絮絮叨叨才是它的原生态。</p><p class="ql-block">喜欢这样的读书。只要快乐就好,即使那些学院里的专家,只要他阅读着、快乐就好。</p><p class="ql-block">想起“繁华有憔悴”是因为阮籍,想起阮籍是因为之前读叶嘉莹的书,虽然当时没有整理出一个思绪;可是因为偶然的枝叶都萎谢的扁豆架,想起了《嘉树》。</p><p class="ql-block">藿原来是豆叶,我还以为是“霍香”之类东西。这说的是凋落,因为一年生草本,一旦凋零就再也不会复发。所以自诗经开始,飞藿“就是人生苦短,枯容幻灭不定的代言植物”。黎戈从字句的排列里也读出了意味。由此推演到李白的《玉阶怨》。这是拓展了,喜欢这种散漫而谈,看似漫无边际,实际自有红线串连。即使没有共同的主旨,但有共通的意绪。有时,情绪也可以作为一种线索。</p><p class="ql-block">“嘉树”是个好名字。宕开至梧桐、玉阶,又回到“嘉树”,回到阮籍。一开始觉得作为女孩的名字,“嘉树”好像硬实了一些。可是听黎戈的解释,她有点贪心,想做木本的花,理由:既孕育勃发的生机,蕴籍浑厚;又灿烂着满树花朵的繁绮之美。如此,嘉树好否?</p><p class="ql-block">文章一开始说读叶的书,可是宕着宕着,远离了叶。远离了吗?没有。“二丫说,那次听叶的讲座”——这也是作文的一种方法,漫无章法,漫天花雨;可是终不忘主题,忽然一下,他又牵了回来。这样自由绾合,出入无间,是我喜欢的。有“游于艺”的说法,这是“游于文”吧。汪曾祺如此,董桥如此,张宗子如此,还有那个败于大义的周作人亦如此。</p><p class="ql-block">觉得做一棵“木本的花”已很牛,可是叶嘉莹老太太更牛,“一开始是花,后来变成了一棵树’。有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之感(《世说新语・言语》)。这说到叶了,回应了开篇“夜读叶嘉莹半本”一句。忽叶,忽阮籍,忽陶潜,其实他们之间有内在贯通一气的潜流。</p><p class="ql-block">叶那一代女性,是把“志”看得比“情”格高吗?想来,是的,因为特殊时代使然。对比今天女性,应该是“情”高于“志”了,这是一个盛世,不需要把“志”像枪矛一样高举起来。</p> <p class="ql-block">附</p><p class="ql-block">《繁华有憔悴》(黎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夜读叶嘉莹半本,写阮籍的。发现自己也不能复述出什么。</p><p class="ql-block">早晨有点薄寒,顶风去邮局给朋友寄东西,瞥见路边,稀落的几枝扁豆架,枝叶都萎谢了。突然就想起《嘉树》——“秋风吹飞藿,零落由此始。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棘”的句子来。</p><p class="ql-block">藿是指豆叶,豆是一年生草本植物,一旦凋落,来年也不会复发。如果是梧桐,即使是“一叶落”,春来仍然可以绿叶生华庭。豆叶则如童贞,孩儿面,属于一次性使用。自诗经开始,飞藿就是人生苦短,枯容幻灭不定的代言植物。</p><p class="ql-block">其实就是不通这个常识,光看字句的排列,都有一种秋霜覆于野草,意绪泠泠,人生之秋的寒气。好诗就是这点牛,就象读“玉阶生白露,夜久浸罗袜。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玉阶,白露,水晶,秋月,这几个词都是低温的,只需把它们在想像里并置一处,就会感念到那份伊人独处,而“所思在远道”的清冷情怀。</p><p class="ql-block">那天小猫让我给她女儿起名字,我觉得“嘉树”很不错,定势思维是,男人是树,女人是花。可是,我还是想做木本的花,或是一棵开花的树。“嘉树”里面就孕育了这样的勃发生机,蕴籍浑厚,和满树着花的繁绮之美。</p><p class="ql-block">二丫说,那次听叶的讲座,她说女人似花,老而渐衰,男人是树,老而愈葱。她自己呢?朋友说她,‘一开始是花,后来变成了一棵树’。</p><p class="ql-block">真牛啊,这老太太。我喜欢树的独立,自为,内敛。花,更多的是媚人吧。她们那代人是中国第一代受教育女性。骨子里有很强势的东西,就象她的文章里,总是把“志”看的比“情”要格高。</p><p class="ql-block">李后主只会哗啦啦泪如雨的抒情,陶渊明和阮籍会忧患,会愤世,思辨性强些,好像气势上就胜一筹。其实他们还不是“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又不是真的戎马投军去救世。</p><p class="ql-block">又:下午皮皮睡午觉的时候,抽空看了会叶嘉莹写陶渊明的书。写的比阮籍那本好很多,可能是陶渊明这个人资料厚实,层次丰富,好下刀吧。</p><p class="ql-block">陶渊明给我的感觉比阮籍可爱的多。他和他的名字真般配。陶,慢慢的修冶,渊,有挣扎的苦味,想想他的五次出仕又辞官,生逢乱世,空有鸿鹄之志,无处施展,儒家教“士”要救国,可是上层统治阶级昏聩不堪,他先后在刘裕和恒玄手下干过,这二人后来都做了逆臣。他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只好独善其身。</p><p class="ql-block">不过,“莫信诗人竟平淡,二分梁莆一分骚。”他和阮籍一样,亦有怨愤。但是,阮籍更象野风,劈面而来,凌空而去。陶渊明却象水。实体的,可触的情绪流。读他,象把手伸进水里。</p> <p class="ql-block">小时候,是活泼明丽的小溪,“少年罕人事,游好在六经”,小孩子没杂念啊,读书多用心,游于艺,象玩一样。“少时壮且厉”,这句诗真牛,壮和厉,这两个字里,都有漫漶的荷尔蒙味道。壮是体力的勃发,厉是精神的,太贴切了也。</p><p class="ql-block">这样一个少年壮志,又不得志的人,慢慢有“渊”了。魏晋诗人,可能是身处乱世之故,反刍过度,普遍爱说理。可惜常常是“理过于辞,淡乎寡味”。又为了避文字祸,用典玄虚飘渺。陶渊明却实诚的多。就是大白话。比如“饥冻虽切,违己交病”。这句话很疼。</p><p class="ql-block">他的致子书里写,爸爸不愿意受束缚,辞官回家,种田为生,就是苦了你们啊。爸爸对不住你们。但是,我确实不能勉强自己,否则就会生病的,他稍稍手头宽裕些,就把钱存在酒馆里,痛饮为快。他的矛盾交困,比阮籍的“我可不是为了一已之私,只是为了妻子儿女才去苟且的”,感觉性情的多。</p><p class="ql-block">其实,所谓性情啊,孩子气啊,天真啊,都是很自我的东西。他过的就是贫士的耕读生活。但是他又不擅长“耕”,常常“旧谷既没,新谷未耕”,落魄到”寒夜无被眠,夏夜常抱饥”。老婆穷的只能穿葛布,孩子没钱读书。</p><p class="ql-block">可想而知,他们都对他怨愤不已。他的穷,不仅是物质,而是心理困境。还有未对家人尽责任的愧疚。他唯一的精神支柱是“道胜无戚颜”。叶说,这个“道”,就是知识分子的完美人格。诗人,不流连名利权贵,也罢了,他居然连文字技术也懒得理。</p><p class="ql-block">杜甫的“语不惊人死不休”,白居易的“老妇皆懂”。都是在顾及读者的反应。但陶渊明连这个也不在乎,文字都是很洗净直白的,牛啊,真的是很自我的人。那么,他的“渊“,在“陶”之后,怎么修炼成了人生的“明”呢。“道”有这么大的力量么?叶说她自己,也是经历了后半生的坎坷之后,才明白了陶渊明。</p><p class="ql-block">这两天读的书,叶芝的鬼怪故事集,阮籍的身处乱世,求安自保,满腔悲愤又只好借酒消愁的遣怀诗。这些,实在都离自己经验太远,我是个唯物主义者,且生于盛世。手边,全是有结结实实进取心的大活人,奔向更结实的物质生活。</p><p class="ql-block">一开始,自然有不能接轨的距离感,读着读着,慢慢进入,又开心起来。心想读书的意义也正在于此,见识一下异己事物。以后读叶芝那些超验诗歌时,自然容易理解。</p><p class="ql-block">本月刚过半,已经败家了近三百块书费,特别是在网上,轻倩点击,即时成交,全无数钞票出去的割肉痛感。哎,开源无力,节流也无力,调节方法是此消彼长。原本准备买的薇姿精华露,现自动降级为妮维亚。</p><p class="ql-block">其实很多书,也知道根本没时间翻阅,但是自己的心态,妈的,怎么越来越象有色心,没兽性,贪多嚼不烂的猥琐老男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