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夏收,是一个令人向往的日子,因为这是一个收获的季节,成熟的麦子将要颗粒归仓。在那个粮食短缺的年代,许多人家到这个时节,家里的余粮已经所剩无几了,甚至有些人家已经靠借粮维持生活有一段时间了,大家都在渴望夏收早点到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关中地区的夏收每年都在芒种前后,眼下正是关中地区收割的时节。虽然夏收是一个起早贪黑,出力流汗,面朝黄土背朝天非常辛苦的日子,可夏收毕竟能给人们带来粮食,毕竟能解决人们的吃饭问题,毕竟能改善人们的生活状况,所以辛苦一点,出力流汗也就算不上什么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儿童时,每到夏收,我就跟着大人拾麦穗。大一点时,我就能拉着耙子在麦茬地里搂柴火。再大一点,我就像大人一样,拿着镰刀到地里收割麦子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最初割麦子时还不到14岁。记得大约是1968年夏收时的一个下午,阵阵的凉风给田间汗流浃背的人们送来清爽,一望无际的麦田波浪滚滚,黄噔噔的麦穗散发着诱人的清香,生产队的麦田里到处都是人头攒动。我和三个小伙伴组成一个收割小组,也拿着镰刀到麦田里割麦子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是我第一次和同龄人搭伙割麦子,在我们四个人中,我是年龄最小的一个。一个下午,我们四个人没有割到一亩麦子,还把人累坏了。尤其是我,割到半下午在路边磨镰刀时,一不小心,镰刃子把右手大拇指一块肉割去了(到现在这里还留下一个疤痕),鲜血直流,痛得我差一点就哭出来,其他几个小伙伴只能让我坐在一旁休息,我那里能休息呢?这是和别人搭伙干活,不能让人家觉得你干不动活,就是个累赘。所以,我就用一块布条把手指头勒紧,忍着痛在地里把割倒的麦子抱在一起打捆。好不容易到天黑时,才收工回家,手上的布条全被血侵透了。第二天,我的手指头已经肿了,就再也没有下地去割麦子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时候,生产队是农村的基层组织形式,生产队长领导下的队委会就是农村的权力中心。最初,生产队统一出工和收工,大家一个跟着一个,一起在田里割麦子,只不过分成男女两个大组,工分按出工天数计算。后来,为了防止某些人偷懒,提高工作效率,就由农民自己选择,自由组合成收割小组收割,生产队里的会计会给你丈量收割的亩数,按亩数计工分。再后来,随着承包责任制的逐步实施,就出现以家庭为单位,在一起割麦子的现象,生产队的组织形式被承包责任制所代替。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70年过后,我就能单独割麦子。每天清晨,母亲都会在我房间的窗外喊我起床,并督促我快点下地干活。通常,我都是一个人割麦子。我不和别人搭伙割麦子,主要是因为我一个人割麦子压力较小,没有太多的顾虑,想干了就干,想休息了就休息,一天能割多少就是多少。最初,我一天只能割半亩麦子,后来就一天能割一亩麦子,在1974年年底入伍前两年,我在大渠背面的地里一天割过两亩半麦子。也许是那时候生产队里的麦子长得稀薄,割麦不像现在那样难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割麦的速度不算快,但我一晌午可以不休息,一直能在地里割麦子。常言说,不拍慢,就拍站。所以我后来一天割麦子的亩数也不少。我经常在正午时分割麦子,身上穿着一件长袖衬衣,头上带着一顶大草帽,蹲在地里,顶着烈日割麦子,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了,好像已经没有多少感觉了。中午收工时,腰痛腿酸,走路都比较艰难。那时毕竟还年轻,回家吃饭后,在炕上躺一会儿就好多了,下午接着割,一直到天黑时才收工。收了一天麦子已经很累了,晚饭后躺在炕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人工割麦子有围镰割和跑镰割两种。围镰割人蹲在地面上,一镰一镰的割,缓慢向前移动,割下的麦子放在一边,够一捆时把它打个腰捆起来再割。跑镰割身体前倾,猫着腰,右手拿着镰刀伸向右前方向左后用力,把割倒的麦子驽在左脚面上,带着向前走着割,估计有一捆时,左脚抬起向右面一甩,把腿上的麦子放在地上,打个腰捆起来再割。围镰割速度较慢,但收割的麦茬比较低,麦子损失小。跑镰割速度较快,但麦茬较高,损失较大,特别是已经熟透了的麦子,跑镰割会使有些颗粒落在地上。承包责任制以后,为减少损失,几乎就没有人再用跑镰割麦子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割麦子不仅是个出力活,也是个技术活。会割的人,轻轻松松一天能割两三亩麦子。不会割的人,一天只能割几分麦子。会割的人清早倒不急于割麦子,而是等到正午太阳大时才割麦子。不会割的人趁早晨天气凉爽,使劲地割麦子,中午太阳大时就收工。前者虽然在正午收割气温比较高,但人出力小,速度快。后者虽然早晨凉爽,但出力大,速度慢。原因是早晨地里比较潮湿,麦秸秆比较皮实,收割必须用大力才能把麦子割倒。正午炽热的太阳把麦秸秆晒得既干又脆,收割时用不了多大力气就能把麦割倒。所以,会割麦子的人在正午时分才在地里割麦子。我从大人那里知道这里面的学问后,就经常在正午顶着烈日割麦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收割期间,每天上午从地里回家都能吃上大盆面,甚至吃上新麦子磨的面粉做的面条。那个时候,许多人家都没有了粮食,农民把提前从沟里阳坡地里收获的小麦磨成面粉,做成面条和馒头食用(沟里向阳的地方阳光充足,生长的麦子比平地的要早熟20多天甚至一个月)。新麦子磨的面粉和陈麦子不同,新麦子面粉比较黑,但很有劲,对年轻人来说,嚼在嘴里很有口感。半年以上的陈麦子磨的面粉比较白,但强度不够,没有劲道。过去,农民用牲口拉着石磨子磨面,后来有了磨面机,农民把粮食拉到磨坊掏钱磨面。现在,农民不再磨面了。粮食收回后,很快就被粮商收购,自己吃的面粉也是到面粉厂去买。面粉厂磨的面粉,一般不用新麦,而是用陈麦,主要就是为了面粉白,好出售。想起当年夏收吃新麦面的往事,都不由得人直流口水,半个世纪都没有吃过那样的味道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如今我即将进入古稀之年,恐怕一天都割不到二分麦子了。好在现在不用人力割麦子了,收割机连收带碾,原来需要近一个月的收割打碾时间,现在只要两三天就能轻轻松松的完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好汉不提当年勇,当然我算不上什么好汉,只是每每在夏收来临之际,都勾起我难以忘怀的记忆。五十多年前,我听老师在课堂上讲过“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对年轻人成长的重要性,我在田间地头挥汗如雨,不甘人后,在艰苦的环境中磨练自己的意志品质。现在看来,这些经历,这些付出终生影响着我的生活,成为我一生的最大财富,使我受益无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2022年6月6日芒种于上海</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