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高考

梦在乡土

到了临近考试，我们班已是“溃不成军”了，仅剩下20几个参加的，其余人等，或退了学或做了工。算起同届的另一个班，总共参加高考的也不足50人。按平时成绩，我在班排10名左右，两个班算起来就在20名以外了，典型的中游水平。交代这个排名是有原因的：因为我们这所学校属于职业高中，高考成绩不和其他地方类比，我们有自己的分配指标。那年我们这届分配指标是7人，也就是说通过高考测试，在我们这50来人中前7名的将会考入高一级学校，也就成了国家干部了。以我的成绩而论，是毫无希望的，但我没有放弃那次考试。

考前的那天，天阴沉沉的。我要从家赶到50里以外的城里去，那里有我们的高考考场。吃罢午饭及早动身，夏季的雨说来就来。带了一点钱，装了几本书，骑了一辆自行车我就出发了。那时候已经有了通往城里的柏油路。事先，有同路的同学已经商定好，他们在我必经的路上等我，然后一起去，这样等到达城里的时候，我们这组就有四男两女六个同学为伴了。在我们队伍增到4个人时，雨下起来，虽然没有电闪雷鸣，但衣服很快就湿透了，好在我们正值青春年少，嘻嘻哈哈的谁也没有停下避雨，径直奔向第五家。那个同学等的有些焦急了，不容他妈妈客气的招待我们，就急着和我们一起上路了。到了城里那座学校，衣服结结实实的裹在身上，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我们安排好两个女同学的住处，就找了一间空宿舍住下来。这是三间通着的一个大宿舍，南北各有一排木板，靠底下的钢架支撑着，足以容纳30人同时住宿。我们喘口气，悻悻的骂着天气。找个角落放下我们的行李，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顿时感觉轻松多了。看看离晚饭还早，就躺在自己的被褥上闲聊。

突然，有两个陌生人闯进来，很硬气的质问我们说：“你们哪的？谁让你们住这里的？”我们看着这两个人和我们岁数相仿，料定必然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了，也猜测他俩是来耍能耐的，便也没有搭理他俩，只是停止了说话。显然他俩生气了，声音变得更大：“这里有人住，你们搬到别处去。”我们四个使了个眼色，坐起来。我说：“我们是来考试的，这个宿舍能住30个人，现在只有我们4个，谁愿意来住就来，我们就住这里了。”我的声音不高，但足以使当时的气氛凝固了片刻。我心想：三年高中混了个中游成绩，考试无望你们还来找茬。不知道我们那个班是有名气的呀？何况出名的几个人都在，现在居然还有送上门来的。实际情况也是真的，我们那个班确实不让老师省心。

我们那个班以捣蛋，发坏、打架而出名，甚至在我们毕业后的若干年里，都被学校当做教育下一届学弟们的反面教材。我们发坏也是有原因的。伙房的师傅们给我们吃没有蒸熟的馒头，于是一夜之间，有人把用来抬馒头的大簸箩扔到了伙房的屋顶上，把伙房的水缸滚到了操场的中央，把推煤的小车用绳拴起来挂吊在一棵大树上，晃晃荡荡的像个秋千。第二天清早我们都早早起床，看着铁青着脸的领导们正指挥着工人们收拾残局。我们站在教室门口不进教室，先是偷偷地笑，后来就编了一段歌词唱起来，大声唱起来：学习雷锋好榜样，簸箩上到屋顶上，水缸滚到路中央，小车挂在大树上......反复唱着，后来女生也唱，再后来别的班也唱，到最后这歌声响遍了整个校园。而我们开心的不得了。再后来，馒头做的精致多了。

打架也是师出有名的。我们学校所在地有一个大我们三四岁的小伙子，其母早逝，其父疏于管教他，这小子经常来我们学校牛哄哄的欺负同学。后来他就老借我们的自行车，借给他他却不及时还，还经常耀武扬威骂骂咧咧的。有一次，有个同学没借给他，这小子气呼呼的走了。第二次再来借的时候，正巧还是上次那个同学在，几句话不投机，那个小子打了我们的同学。当时，我们在班上，等赶到宿舍，那小子正骂骂咧咧往外走，我们二话不说上去就打，很快那小子就惨了，拼命往外跑。我们一直追到另一所附近的学校，看着他满脸是血的翻墙逃走才罢手。回过头来时，我们看到 包括我们班所有女生在内的全体同学正一起赶来了，我们成了班上的英雄。

面对眼前这俩人，我们应该毫不客气的，但毕竟明天高考，我们忍下来。我们说：如果你们真有人来住，我们可以马上搬，但是要是没有别人来，我们已经都收拾好了，我们就住这里了。他俩似乎看出了点什么，我们这么一让步，他俩也就转身走了。时至今日，遇到以前的几个同学说起话来就后悔，后悔当时怎么就没收拾他们，没弄个大动静出来。时至今日，我觉得那是何等的正确，没让我在一时冲动下，痛失前程。

晚饭吃的很简单，因为口袋里的钱有数。晚上的睡眠断断续续，很不踏实。

第二天上午考的什么记不清了，中午的饭记得却异常清楚。我们找了一家大饭店，10来个人，要了菜也要了酒，谁也没有担心因酒误考，谁都认为我们没有能够考上的。我喝了有生以来的最多的一次酒，头微微有些晕了。下午的考试内容也记不清了，可是酒给了我莫大的帮助，让我觉得自己和李白似的，扬扬洒洒的就在卷面上写开了，写得是龙飞凤舞，写得是滔滔不绝，直至搁笔，淋漓尽致，很是畅快，但不知写了些什么。今想起来，不过总归是写得书本知识的，原本我也是记住了很多，加上酒，就是敢写罢了。十几天后的一天，有个同学去我家告诉我，说我考上了，我们班只有我和他考上了。我总排名第七，正是分配名额的最后一名。我不相信，我俩就去学校求证。原来是真的，我很高兴，但我没有像范进那样疯了，可是我应该比范进还高兴。弹指30年，我的高考已经远去喽。明天又高考了，写此文，来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