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不为少年留

戴利斌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岁月人间促,转身鬓角霜</p><p class="ql-block">同事问高考是哪一天,突然想起我高中毕业四十年了!</p><p class="ql-block">中年后爱怀旧,回忆起高中,觉得那是自己一生中过得最糊涂、苍白的日子。十六七岁青葱少年,不知丁董,却自以为是,在感受国门久闭后初开的清新、理想与憧憬的同时,也被花花世界所吸引,将肆意当成熟、把桀骜当性格,懵懂而不自知,沉溺和享受玩乐。</p><p class="ql-block">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学校开始重视学习,我所在的学校一个明显的变化是没有了勤工俭学、有了重点班级初中也开始恢复读三年。一九七九年初二时学校将我们年级学生分二类,学习成绩好和成绩差的学生初中仍读二年,成绩中等的学生初中读三年。也可以自愿选择读三年,我那时学习成绩还好,分在快班读二年。</p><p class="ql-block">高中毕业能考上一中,有些出乎我的预料。我初二开始贪玩,上课做小动作、不认真听课,平常也有些得过且过,成绩明显下降。记得毕业考试考场在马前高中,其他课程的考试我全忘了,只记得英语考试,我拿到试卷有些发蒙,很多题都不会!考完后又发现一些很简单的题都做错了。我心里想:完了!一中是肯定考不上了!母亲关心我学习,自然关心考高中的事。一次她在街上遇到我小学时的一位老师,聊起我考高中的事,那位老师说:利斌都考不上一中,那还有谁考得上!母亲回来告诉我时还有些得意,我却在心里说:小学老师哪里了解我的学习情况,他以为还是小学时的我;不知道我考得有多糟!但又不敢告诉母亲。</p><p class="ql-block">为上一中发愁还似昨日,不觉高中毕业已四十年了,两鬓白霜似一夜染上。</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春蝉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p><p class="ql-block">从小学到社会,几乎每一位老师都留在我的记忆里,想起他们心里温暖而亲切。一中的老师或是一中的老老师,或是全市某科的拔尖老师,他们大多是名牌师范院校毕业,个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许多老师极有个性。</p><p class="ql-block">嫣老师只教了我一年化学,和其他一些老师不一样,我和嫣老师课余没有什么接触,但后来常想起她。嫣老师上课有三个特点:爱笑、拖堂和笔记。嫣老师可能是教过我的老师里最喜欢板书的老师,每堂课都要在黑板上密密麻麻写许多,擦了又写、写了又擦,不停地催同学们记笔记。嫣老师的教学方法,有人认为这种方法不好,是填鸭式。我挺受用,嫣老师教我那年,我的化学成绩进步很快。后来,我想:不管黑猫白猫,能提高学生成绩就好,对缺乏自觉性的学生,灌输、填鸭式教育可能更适用。嫣老师基本不会按时下课,经常下节课的老师来上课了,我们还没有下课。嫣老师不仅爱拖堂,还常占用其他课的晚自习时间,或占一部分时间,或全部“霸占”,常常满脸笑容地将其他课程老师送出教室。晚自习嫣老师充分发挥她拖堂的习惯,延长一、二个小时是常事。一会说:上了这么久的课,大家疲倦了,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我们还没听明白故事,就听见嫣老师自己哈哈的笑声。一会看手表说:啊!这么晚了!太晚女同学回家不安全,马上下课、马上下课。结果一讲又是半小时、一小时。有几次我和同学买了下晚自习后的电影票,嫣老师就是不结束讲课,我们实在等不急了,就举手说:嫣老师,我们要上厕所!嫣老师却说: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马上下课。有两个老师的风格和嫣老师完全不一样,是另一个极端。高一教我们历史的朱老师,他讲课时既不允许学生记笔记,也不准看教材,要全神贯注地望着他,听他娓娓地讲历史,他认为记笔记和看书会分散注意力。朱老师教我们的时候,他刚刚恢复工作不久,身体很差、不能站太久,他十分珍惜重新站在讲台上的机会,坚持站在讲台。后来他完全不能站立了,他想把我们的历史课上完,每次上课他很客气地请一位同学搬一个凳子,他坐在凳子给我们上课。数学袁老师课堂上从无废话,遇到哪位同学打瞌睡、讲话,他也不批评、提醒,只停止讲课、微笑着望着那位同学,直到同学醒来或停止说话,他又继续。袁老师不拖堂是出了名的,比如讲二加二等于四,他在黑板上写到二加二后的等号(2+2=),只要下课铃一响,他也不会继续,会马上放下粉笔喊:下课,第二节课时再在黑板上写上等号后面的4。袁老师上课不看教材,讲课不看、布置练习或作业时也不看,直接说请同学们翻到教材第几页、第几题,我一直在猜是袁老师备课极认真?还是他有惊人的记忆力?袁老师也极少要同学们去做参考资料上的题,他说你们只需将教材上的题弄清楚、弄明白就够了。袁老师有些自负,记得有次他说:不要说教你们,我教老师都可以。他教我们时出了什么数学研究成果,学校专门为他配了一名老师,协助他辅导我们班的数学,以便袁老师专心做研究、攻关。</p> <p class="ql-block">嫣老师之后教我们化学的郑老师、张老师也极有个性,郑老师灵活而社会,张老师敏感而学究。他俩教学的一个共同的特点是很少死记硬背,更多的是分析,一步一步地分析、推算出每一个分子式、化学方程式,将每一个分子式、方程式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改变了我对化学的认知。郑老师严肃、思想活跃、点子多,上课之余也给我们传授许多考试答题的技巧和方法,让我豁然开朗,原来高考也可以“投机取巧”。一次教我们物理的汪老师,因为家里祖宅地基与他人(或是政府)产生纠纷,郑老师鼓动同学们集体去教育局为汪老师声援、助威。郑老师严肃中偶有幽默,他曾调侃学校教师食堂蒸肉用天平称量,称这样绝对精确、公平。郑老师喜欢做课堂测验,课前告诉大家课后要对当节课的内容进行测验。每次要测试的课我都会认真、集中注意力,对于高中时期基本沉溺于玩的我受益匪浅。</p><p class="ql-block">张老师是在任我们下届一个班的化学老师时中途调来教我们的。那年很多学校高中从二年改为三年,很多学校没有毕业生,一中有二个复读班,可能学校认为是个出成绩的机会,因此抽调精兵强将,化学抽了张老师。他原来所任课班的班主任赵老师很生气,找学校教务主任牟老师理论,说不应该中途换他们班的化学老师,说到激动处还一拳将牟老师打倒在地。牟老师给我们做高考动员时讲:你们要努力,今年机会好、高考升学率有16%(大概是、记不准确了);学校非常重视你们,我为你们的任课老师的事还挨了一拳。赵老师只在我们班主任有事时,代过我一节作文课,但他以前在另一所中学教书,我哥哥、姐姐都是他的学生,因此我对他熟悉。赵老师性格外向,他课间操带操时,一招一式自己都做要十分到位、一点都不马虎,打篮球防人时常常假摔,当时显得别类。张老师有个缺点太敏感,有几次同学遇到难题问他,他误以为是同学在考他,因此生气、发脾气。哥哥和张老师太太同在司法系统,一次遇到张老师说我以前化学成绩还可以、现在退步了,希望张老师多多关照我的学习。张老师误解了,在班上不点名的说:有同学哥哥说他成绩下降了,意思就是说我没有教好哦!那时我已基本不搞学习,因此张老师的敏感和多疑没有影响我,也不影响对张老师的尊敬。杨龙宽同学是张老师在柏杨时的得意门生,对张老师尤其佩服、尊敬有加。他常常劝我:利斌,你还是搞一下学习嘛!后来张老师调湖北民院教书,杨龙宽恩施读医专,张老师病重时、他常伺候左右,甚至超过家人,令我至今感动。</p> <p class="ql-block">到深圳后很少回利川,几次回去都想去看望班主任刘老师,最后都因种种原因没去,留下遗憾和内疚。刘老师在马前高中教过书,教过我哥哥语文,和我父母熟悉。高中我分到他班,哥哥带我到他家去过一次。或许因为这关系,无形中觉我刘老师亲切,也少了一点距离。刘老师住在学校,我偶尔也去他家。刘老师是广东梅州人,一口广东普通话,典型广东人相貌。刘老师给我看过他读大学时西装革履的照片,英俊而潇洒,和当时已秃顶形象判若两人。刘老师给我看过他在马前高中时编写的乡土教材,以及他写的文章。我还记得蜡版刻印教材的样子,不知他的儿女们是否还保存着?高中我曾住校半年,自己天生睡眠少,熄灯后睡不着觉,不是聊天就是在操场玩。一次我躺在床上正聊得欢,突然听到刘老师在寝室外大声骂道:戴利斌,你这个老橡皮!吓得我赶紧钻进被子。有几次晚上熄灯后,我在学生宿舍外学公鸡打鸣,刘老师追查,我为躲避刘老师绕着学生宿舍转了好几个圈。刘老师当了一辈子班主任,他儿子和我同届,在一班是快班,记得在刘老师家,他儿子多次劝他爸爸不要再做班主任,太辛苦。</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少年图玩乐,衰暮思故友</p><p class="ql-block">回忆自己的高中时代,过得浑浑噩噩,似没有做过、也没有获得一点点有价值的东西,唯有收获了亲如兄弟的友谊。既不像有的同学每天专心致志搞学习,也不像有的同学成天惹是生非,我们不做坏事、也不搞学习,虚度光阴。</p><p class="ql-block">来深圳后回过利川二次,每次都联系二毛,我回利川时,二毛总会约安国一起聚,安国似比那时安静了许多。高中我和二毛几乎天天混在一起,到恩施上学我们所在的两个学校邻居,我也常常跑到他宿舍玩。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或许骨子里我和二毛同类,流着一样的血脉。高中时我常去他家,也因此相信老子英雄儿好汉、龙生龙凤生凤,他爸爸篮球打得好,二毛和他姐姐篮球也打得好,他爸爸从毛坝到县城都在官场,二毛和他姐姐也有官场的天赋,遗憾的是二毛阴差阳错错过了、可惜了官场的天赋。二毛篮球打得好,言谈举止潇洒,他的学习成绩比我好,但比我更贪玩,因此高考没我考得好。高中时安国就有烟瘾,偶尔上课时也偷偷拿出一支烟来闻闻烟味,课间休息自然要到宿舍去抽一支。大多时候我和二毛都陪他,二毛也开始抽烟,我只偶尔抽一支。我们一起买过一款非常紧身的、印着大大英语字母的短袖圆领衫;还一起买过一款黑白格子相间的短袖T恤;恩施上学时我见他做了一套劳动布的服装,我也去做了一套劳动布服装。二毛比我社会,自带派头,和我交朋结友无原则、交三六九教不一样,二毛只和对胃口的人来往、有点“清高”,似至今未变。</p><p class="ql-block">来深圳后第一次回利川,给来鹏打电话,他正在老家钓鱼,第二天见面,来鹏说昨天接到我的电话眼泪一下就滚出来。在高中来鹏是班长,也是大哥。我们教室和宿舍之间有一间学校放体育用品的屋子,不知道来鹏他们通过什么途径搞到了钥匙,这间屋子成了我们的据点。来鹏比我成熟,不仅仅因为他是班长,他有定力、举手投足间有大哥范,不像我们一样贪玩、有度。我从来自恃力大,在来鹏面前也自叹不如。高中时偶尔惹是生非、装得天不怕地不怕,其实来鹏在旁边才是自己的定海神针。我女儿出生时,来鹏在医院负责出生证,那时出生证还是手写。来鹏说给你写双胞胎吧?先上户口,找机会再生二胎,小孩年龄悬殊一二岁无所谓。我告诉老婆,老婆说:你去和别人生吧!</p> <p class="ql-block">去年夏天回利川到汪营时,心想有时间去找找贻新,后没有抽出时间来。高中毕业后我们没见过面,来鹏组织聚会他没参加。听同学说他现在是老师,想象不出他当老师的样子,脑子里总是他当年的样子,安静中是有点温文尔雅、偶有点幽默和“扯”、有点文学。我们高中时能玩到一块,他属于那种不仅一起玩,还交心的同学。有的同学虽然常混在一起玩、吃喝打闹,却没有交过心。我们相似又不同,贻新在当年利川“第二大城市”汪营长大,码头又纯朴。仔细一想,贻新会是个好老师。</p><p class="ql-block">高中时我自觉成熟,那时看一些同学觉得是“小屁孩”,即使现在看见他们,第一反应仍如此,其实那时他们只是个子稍小、年龄相差无几。从他们身上我发现一个规律:个小的人都聪明。个小的后来个个都混得不错,来东大学噌噌长个,再见时要仰视,天赋、秉性小时形成。我和班上的女同学似乎没有讲过话,那时风俗如此。印象深刻的是她们学习认真而刻苦,每天都是宿舍、教室两点一线,教室看见她们总是在埋头学习。去年夏天回利川,来鹏组织高中同学聚会,见到很多四十年没见的老同学,女生们依然是当年青春的样子,添了份妩媚。不知是因为聚会而精心打扮?还是天生丽质?男生大多有了岁月的痕迹,我们这个年纪不是女生易老吗?来鹏有些例外,比上次见他更年轻、精神,越活越年轻,真好!</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浑浑噩噩虚度日,韶华不为少年留</p><p class="ql-block">我高中复读了一年,那年一中没有毕业班,只有二个复读班,我在一班。班上同学来源大致可以分三类,一部分是原来一班高考成绩不理想、没有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而复读的同学;一部分是像我一样高考成绩离上线还差几分,又没有参加技校等考试而不得不复读的;一部分同学是其他学校毕业高考没正常发挥出自己的成绩,或考试失误的。同学们学习都很认真,有些那时在我看来刻苦而有点迂腐,对爱玩、又不擅交朋结友的我多少有些无趣。学校常模拟考试,每次考试我的成绩就下滑一点,同桌杨龙宽看见很是为我着急,苦口婆心地劝我要搞搞学习。我心里向往着二班,那里有一大群“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预考后我终于如愿以偿了,因为成绩下滑被调到二班。</p><p class="ql-block">预考后二班的一些同学对学校的预考政策不满,印刷了一些投诉信四处邮递和传送,说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将预考合格线定得太高,让许多同学失去高考机会。实事求是的说,学校的预考政策确实不合理,预考是全市统考,一中许多成绩在预考线下、没有资格参加高考同学的成绩,比其他学校在预考线上、可以参加高考同学的成绩要高许多。同学们情绪激动、难免有一些过激言辞,加之一些同学的家长都有身份、地位,因此学校很重视。连续几天晚自习,都有不同的老师来和同学们沟通。姚书记拿着一本刑法,说这是什么?这是刑法,给我们讲遵纪守法;张校长说自己虽是学生物的体育也不错,还顺带给我们讲了一堂我至今认为最好的生物课;班主任刘老师说自己虽是外地人,也在利川生活了几十年;二班班主任胡老师说自己虽从外地调回不久,但从小是在县城穿拖鞋长大的。空气很是有些紧张。我刚从一班到二班,沉浸在回到狐朋狗友的喜悦中,对预考的相关情况也不十分清楚没参与。我在二班的时间不长,记忆中没有听过班主任胡老师教过一堂语文课,记得他基本只做二件事:上课时将他收集来的外地试卷和习题,贴在教室后面的墙上,请同学们自己看;课余或晚自习邀请那些父母有一官半职的同学到他宿舍,给几张语文试卷让他们做。所有功课中我语文成绩相对好一点,可能在二班我的语文成绩算好的,因此也有幸被胡老师邀去做过几次试卷。</p> <p class="ql-block">二班好多同学都不搞学习,很多同学准准备备考技校,没有将高考当回事,晚自习很多同学都不上。虽然成绩不好,毕竟一中毕业,考技校还是十拿九稳,大家玩得心安而自在。我曾一度也想考技校,一次在家里说了这个想法,马上被哥哥骂,也就打消了考技校的念头。我因决定不考技校,晚自习还是坚持上。一次,我吃完晚饭到学校上晚自习,路过还在建设的教学楼时,有人从楼上向我扔泥块。我近视没戴眼镜,看不清楚是谁向我仍泥块,心想谁呀?爬上楼发现是一位同学,他紧张的说下届的某某邀了一群人要打班上的某某,没有找到晚上再来。我一听有人要打自己的同学,怒从心生,骑了自行车挨家挨户去找没来上晚自习的同学,这事他们是主力。晚上双方约的人都聚集在学校操场上,黑压压的有几十人,对方提出要和班上一位同学单挑。那时习武成风,很多同学都会一点花拳绣腿的套路,平常这位同学也爱舞拳弄腿、一招一式很是有点味道,我们以为他迎战完全没有问题。没料到一交手,他就被对方逼得连连后退……。学校老师闻讯及时赶来,包括教我们体育的刘老师,大家喜欢和尊敬他,马上控制住了局面,驱散了大家。大家原本就没有什么过节,更谈不上仇恨,只是年少好争强好胜,不久就高考,没有人计较和纠结,这事就不了了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