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北大荒连载系列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作者:于培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引子</span></p><p class="ql-block"> 退休以后闲遐的时间多了,回忆的时间也就多了。从1969年8月下乡去兵团,到1978年初回京,近九年的时间。这与以后工作的三十多年工作经历相比,也不算很长,但记忆却是最深刻的。以后虽变换了很多工作,经历很多的事和人,可最刻骨铭心,难以磨灭的记忆还是黑龙江那几年。</p><p class="ql-block"> 曾经的兵团战友,因疫情的原因这几年虽不能聚会,可我所在的大大小小的几个群,却永远是最活跃的。聊天、唱歌、插科打诨从来就没停歇过,要是回忆起往事,更是如数家珍,好象是说着昨天的事,尤其是那股子亲热劲儿,你就是看着不掺和,心里都是热呼呼的。</p><p class="ql-block"> 受其感染,我也呆不住了,就将记忆深处那支离破碎的信息织补起来,算是对我们逝去的青春的“祭奠"。</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0px;">— 、我下乡的地方——曾是最美的湿地</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一)地形、地貌</span></p><p class="ql-block"> 我下乡的兵团全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沈阳军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三师三十一团九连,前身是曙光农场,1968年因战备需要改为兵团。(后于1976年又改为曙光农场)。位于桦南县境内。我所在的九连与八连、十连相邻,都属新建连队,远离团部有五十公里,连队所处地理位置,在地图上看,就象一根木工填充隼卯楔子从桦南县楔进了依兰县。</p><p class="ql-block"> 桦南最西北边界与依兰相邻的两县,行政地域划分是以两条河为界的。较大的一条是倭肯河是从完达山西麓发源,流经七台河市、勃利县、桦南县流入依兰汇入松花江,全长500多公里因其水量大,算是松花江的大支流;另一条河叫松木河,是从桦川县进入桦南县到依兰县汇入倭肯河全长只有60多公里,水量不大,但水量季节性明显。</p><p class="ql-block"> 有了这两条河,才有了我们团的8、9、10连,也就有了8、9、10连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因为桦南县地处长白山余脉完达山麓 ,所以地势基本上都属丘陵地带,东高西低,是那种连绵不绝的大漫坡。 从团部(半截河子)由东到西40多公里都是这样的地形,一直到8连东面,庆丰乡战生屯附近才呈平坦低洼的态势。这里距两河交汇的十连,只有十几公里了。</p><p class="ql-block"> 8、9、10连基本上是沿依着r倭肯河的走势,由东南向西北依次而立的。</p><p class="ql-block"> 松木河由东向西,沿着北侧的低山边缘蜿蜒而行。到十连的西北方汇入倭肯河。这样两河交汇口附近形成了一个不大的三角洲,而8、9、10连则象围棋中三颗压在气眼上的子,均匀地排在三角洲中。</p><p class="ql-block"> 三角洲外侧的南、西、北三面都属依兰县,南面和西边是依兰县的团山子乡,北面是依兰县的愚公乡。</p><p class="ql-block"> 从8连南边的倭肯河,到北面王八脖子山脚下的松木河,形成三角形的底边,大约有十公里多一点。而从王八脖子山到十连的最西头两河交汇口,也差不多是十来公里,形成了三角形的另一边。从8连南边的倭肯河,到十连西北面的松木河的交汇口,这个边稍长一些,有12公里。那么这三角洲的总面积,大约五、六十多平方公里。</p><p class="ql-block"> 即是两河交汇处,最大的特点当然是水啦。9连成立于1968年,最初就叫水利队,后改成九连。营址,当然是选在向阳的高坡处,可就这方圆三四百米的高地,四周也还是用推土机推了一圈高地,四周也还是用推土机推了一圈一两米高防水土围子。 </p><p class="ql-block"> 记得1969年8月,我们北京青年‘刚进连队的那天,胶轮拖拉机的铁牛,刚到八连就走不了了。剩下的四五公里路,只能换上履带拖拉机牵引的大木爬犁。天早就黑了,四周漆黑一片,借着拖拉机灯光,只能看见点黑乎乎的泥或是白花花的水。能听到的声音,只有拖拉机加油的轰鸣声,和脚下爬犁横梁与水撞击的哗哗声。倒是爬犁两侧,有一人多好闻的鲜黄瓜清香味,让人的心情没有那么沮丧了。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一望无际的原野、山丘</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二)昔日的草垡子</span></p><p class="ql-block"> 多年后回想,五十多年前我们起早贪黑、撒汗流血、战天斗地、拼命苦干,也许是犯下的破坏生态环境,不可逆转的大错。</p><p class="ql-block"> 因为我们所开发的三角洲是典型的湿地。我查了一下湿地的持征,我们那里都具备了。</p><p class="ql-block"> 在8、9、10连修水利大坝之前,每年的雨季河水都会溢出河道灌满整个草甸子,和星罗棋布的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水泡子。</p><p class="ql-block"> 那时每个水泡子的周边都站着几十只甚至上百只,当地人叫做“长脖子老等”的鹤,在水边站着,</p><p class="ql-block">等着吃鱼。(生物学的名字叫什么鹤到现在也不知道。)野鸡、野鸭子、麅子等也是随处可见。</p><p class="ql-block"> 最难得可贵的是,草甸子表层全都覆盖着30公分左右厚的草垡子。如果没见过草垡子的人会很难理解,它是水生植物或半水生植物的根,千百年来不断生长、死亡,周而复始而形成的,也叫草炭。说是炭可却非常有韧性,是由粗粗细细、长长短短的根盘结在一起,里面又有些黑土填充着,踩上去有点弹性,若是雨季踩在上面,能汪出一两公分的水来。</p><p class="ql-block"> 可以想象一下,整个三角洲上面覆盖的草垡子,就象一床巨大的海绵被,成为一个天然的蓄水库,它涵养储备了多少水份,又是多少动植物繁衍生长的大温床。</p><p class="ql-block"> 我们这群十六、七岁的“知青”当年的任务,就是将这有着厚厚草垡子的原始处女地变成农田。成为一代拓荒者。</p><p class="ql-block"> 将草垡子变成农田不是件容易的事。要先烧荒,将地表草烧掉,然后放扦,就是为拖拉机翻地做标记。放扦要有整体规划的概念、还要会计算,体力不好也不行,因为在喧腾的草甸子上走一天腿都会抬不起来,而且大号地一两千米长,也不足为奇。</p><p class="ql-block"> 开垦荒地,都是用54马力的东方红履带拖拉机,后面只能带三个铧犁,多了就带不动了。草垡子非常有韧性,只能是用铧犁切开,大约有30公分宽翻过来,中间并不断开,拖拉机走多远这条草垡就有多长。现在也忘不了那刚翻过来千年黑土地的样子:就像油浸泡的一样,铧犁的切痕平整而光滑,在阳光下闪着地黑亮亮的光,一层一层的就象是黑色的油浪。</p><p class="ql-block"> 但是虽说草垡子翻到底下,却几年也不烂,只能用缺口重耙先碎成小块,再在高低不平的大田上先播种,直到播种几年,反复的平整后,草垈子才慢慢地消失。</p><p class="ql-block"> 刚开垦的荒地,虽不平整但头几年特别有劲,几年都不用上肥。这种地头一年大多先种大豆,豆秸能长到有手指头粗,镰刀都割不断;果园南边有一块新开荒地,第二年种的是小麦,那麦子长的有齐肩高,个矮一点的进去只能露出头发来;食堂新开一块菜地,种的胡萝卜,秋天一挖,每个都有二、三斤重。这些若不是亲眼所见,真的都不敢相信。</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保留的草垡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引水渠</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曾经是那里最好的房子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三)草甸子的春天</span></p><p class="ql-block"> 我最难忘的是这里春天的景色。每年的五月底到六月中这段时间,北大荒原始草甸子上迎来了它最美的季节。</p><p class="ql-block"> 记得是1970年的6月,我在食堂工作,中午要去连队东北角王八脖子山脚下送饭。大约有三、四公里远,那儿有两台机车开荒。我不愿憋在家里,就主动要求去送饭。四、五个人的饭也不重,装在面口袋里,挑根棍子,两条胳膊将棍子压在肩膀上就出发了。</p><p class="ql-block"> 这个时节,北京早已进入盛夏了,可在这,是实实在在的春天。早晚出门都披着大棉袄,四月播种的春小麦刚长不到一拃高。转过麦地抄近路往东北走,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原始大草甸子了。北大荒的春季早晚还很凉,都到“五一”了,背阴处还有未融的冰雪,甸子里的草长得很慢,也就是一寸多高,嫩嫩的泛着点黄的淡绿色,看着让人心疼的不忍踩在上面。草虽不高,可是花却开了。 </p><p class="ql-block"> 最夺目的是,在不远的一处小高坡上,长着一大片的黄花菜。这种花,底下的叶子细长的有些象兰花的叶子,中间一根长长的独梃,顶上托着两、三朵有两寸多长的大花。黄灿灿的一片,布满了这个有几百平方米的小高坡,既漂亮又壮观。黄花菜也算是一道山珍美味,待花蕾长到最大,还没开时采下来,用开水一焯,晾干就可以吃。这一片黄花若都采下来,估计一麻袋也装不完。</p><p class="ql-block"> 草甸子上最漂亮的花要数百合花了,它不是成片的开,隔不远有个三、两棵就算多的了,但它那艳丽的紫红色和那简洁的小嗽叭造型,在那绿色的荒原上格外的抢眼,看到它,由不得你不过去蹲下,细细的端详一番。百合的根长的象个小蒜头,也是清肺的良药,中医药离不了它。而且百合花这名字也吉祥,招人喜欢。</p><p class="ql-block"> 甸子上最鲜艳的花,要数野芍药了。此花一开就是一簇簇的,多的一簇有十几朵,少的也有五、六朵。与家养的芍药区别是:花瓣都是单片的,花朵也略小一点。但那艳丽的浅紫色花瓣,配上娇黄的大花蕊,在微风中摇曳的风姿,让你一见就忘不掉。这些年北京芍药花开我也去看,虽说是花团锦簇的一片烂漫,可总觉得没有北大荒原野上野芍药好看。为什么呢?细想当然原因很多,可有一点是肯定的,北京的芍药花没有北大荒那天苍苍野茫茫的大背景,还有那远山如黛、天碧如洗、一望无际的一片浅绿当中,盛开的一簇淡紫色的野芍药,若是用圣洁这个词也不为过。</p><p class="ql-block"> 感谢这次送饭的经历,在最美的季节让我融入最原始、最美丽的原野。那嫩嫩的绿草,衬着那不知名、知名的野花,在你面前展开了一幅最美的画卷。让我终身难忘。</p><p class="ql-block"> 草甸子上的美远不止这些,令人不能忘怀的景物其实还很多。</p><p class="ql-block"> 到了7月份,几场雨过后,草甸子上的草迅速的长了起来,没几天就有齐腰高了。也就迎来了草长莺飞,草甸子最繁荣的季节了。</p><p class="ql-block"> 连队周边大大小小有几十个水泡子,水多野鸭子就多。六、七月份正是野鸭子产卵孵蛋的时候。有一次我也是送饭,走在水泡子边的草丛里,忽然前边两、三米的地方扑棱棱飞出一只野鸭子,吓了我一跳,再看野鸭子并飞不起来,好像翅膀受伤了,拖着一只翅膀,只能用一只翅膀扑棱棱的跑。我由惊吓,马上转为惊喜,因为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抓到一只野鸭子,比现在获得一千块钱红利还要高兴。我马上追了过去,还差一、两米就捉到了,可是又被它扑棱着一只翅膀跑到前面了,如此反复多次,不觉得已追出了二、三百米,这时只见这只野鸭双翅一振,大力拍打几下,轻松地腾空而起,瞬间就从我眼前飞远了。这时我才明白,我刚才已走到它孵蛋的窝旁了,它为了保护蛋宝宝,用自身做诱饵,装做受伤引我远离它的巢。不觉中我做了一回傻子。</p><p class="ql-block"> 草甸子的草大多是洋草,叶子不多,一根杆高高的,杆比麦杆稍细点,长的很密。打草帘子、笘房顶、编拉和辨墙都是好材料。走在里面,有点像在齐腰深的水里漫步,还能惹起一股好闻的青草味。走着走着就能看见,有一簇草的上半截,被编在一起,成一个小碗的形状,那就是一个鸟巢,鸟巢非常巧妙,悬在茂密的草从中间,草还可以继续生长。里面总有一只鸟趴在里面,或有几只蛋,或是几只未长毛的雏鸟。我想说的是,只要一走近鸟巢,趴窝的鸟便在你面前一飞冲天,并伴着高亢、嘹亮、婉转、清丽的鸣叫,越飞越高,越飞越高,最后只能看见一个小黑点了,但很快又鸣叫着滑落回到你面前,只是比先前起飞点靠前了十几米,你刚要凑到近前看看:这是什么鸟长的这么漂亮?鸣叫这么悦耳?可刚靠到近前,它又一飞冲天,重复着刚才的精彩表演,就这样连续不断地往复,不一会就走出了很远,它也转眼不见踪影了。 有时走着走着,能同时惊起几只趴窝的鸟,那场面简直就是一场小型音乐会,太惊艳了!几只上下翻飞的鸟,不绝于耳的鸣唱在茫茫的原野里回荡。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豪华的私人订制音乐会啊。</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故地重聚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四)永远的遗憾</span></p><p class="ql-block"> 大概也就是过了三、四年的时间,就看不见连成大片草甸子了,大多已开垦成农田。草垈子破坏以后,再也不能涵养水份,水直接渗到地下了。水泡子的水,得不到连绵不断的补充,大的缩小了,小的干涸了。湿地消失了,当然赖以湿地环境生存的野鸭子、小鸟也渐渐地消声匿迹了。</p><p class="ql-block"> 当时的种植条件只是垦荒播种,还是不能有收成的。因为每到雨季,赶上雨水大时,两条河的水不能及时流入松花江,8、9、10连的农田大部分都成为一片汪洋,既使不是水大之年,北边的松木河也因河过窄、弯曲过多,靠近河松木河的地,也都会泡在水里。</p><p class="ql-block"> 可能在8、9、10连建点前就已经规划了,要修一条长长的堤坝保护农田不受水患。1970年的初夏,团领导动员了全团的力量,会战8、9、10连修筑堤坝。各连队分干包段修建了一条25公里长的防水大堤。堤坝的总形状象是个美术化的阿拉伯数字7。7的上横左侧带一短竖。7的最上面是十连的位置,象汉字的秃宝盖。这个秃宝盖既挡住了西南部与西部倭肯河的洪水,也挡住了西北部松木河的洪水。7的大长竖是8、9连的北侧。从王八脖子山开始,一直到十连两河交汇附近,将松木河完全挡在农田的北侧。</p><p class="ql-block"> 自此,挡在堤坝内近4万亩农田,可安心耕种了,水患从根本上解除了。可五、六十平方公里的湿地,从此也从地球上抹掉了。</p><p class="ql-block"> 现在回头看,肯定是得不偿失,因为破坏了的湿地是不可逆的。可在当时,还有很多人饿肚子的形势下,三、四万亩耕地,起码能解决两三万人的吃饭问题。孰重孰轻,决策者当时衡量很容易偏向,喜、功俱全的垦荒了。</p><p class="ql-block"> 另外还有一传说,三十年代日军侵占东北期间,日本的移民开拓团也看上了这片黑土地,曾在此开垦,因水患没成功而放弃了。如果确有其事,那么日本人没办成的事,到知青年代办成了。因只是传说就不多说了。</p><p class="ql-block"> 东经129度3l’北纬46度l8',记住这个位置,这是我们九连近180多名知青的青春芳华伴随着汗水、泪水、甚至鲜血都赋予了的土地。“为什么我们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们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这是诗人艾青于1938年直抒爱国情怀的诗。</p><p class="ql-block"> 我们这群大多只有小学毕业的知青,写不出诗人这样深情的诗句,但我们的情感在心底依然汹涌澎湃,爱的热流也会涌出心底。为什么我们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们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为什么我们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因为这片土地里浸透着我们的汗水、泪水、热血、还有一一我们的青春年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写于北京东城龙潭湖畔</p><p class="ql-block"> 2022、6、6</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当年的战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我这是将北大荒最美的一面呈现给朋友们。艰辛、苦难只字未提,若再续就没有这么美好了。希望大家喜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