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又迎来了全国一年一度的高考季!相信每一个参加过高考的曾经的莘莘学子,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年迎战高考的一幕幕情景,我当然也不例外。虽已过去四十五年,但当年“勇挤独木桥”的情景仍记忆犹新、历历在目……</p><p class="ql-block"> 七零年随父母全家下放时我才十五岁,当属适龄学童。可因有祖父的“历史反革命”和父亲的“右派”这两顶黑帽的扣压,我的学习权利早就被剥夺了。好在总算上了个正规小学。下乡后,爸妈实在不忍心看到我这么小就下农田干活儿,就想办法打通关节,让我到一所“戴帽子”中学去读初中。可当时我的一帮同学都已经升初二了,我坚持要插班上初二,理由是我这个岁数不好意思坐在初一教室里。父母只好答应我的要求,于是我就捧着崭新的工基(工业基础知识)、农基(农业基础知识)等课本,在初二教室里坐了十个月,就迎来了初中毕业考试。虽然那是个不重知识的年代,但装模作样的考试还是有的。我记得那年初中考高中还是全公社统考的,我和另外三位考生考了个全公社并列第一。啼笑皆非的是:四个总分第一的全是下放户子女(后来的知青),而且全因为家庭政历有问题而被公社革委会刷了下来!任凭想录取我们四个的学校领导怎样去通融说情都无济于事。我又一次失学在家。父母为我的前途渺茫黯然神伤,我也为自己的命运多桀暗自垂泪。这之后的一段日子,我处于“良不良莠不莠”的人生尴尬阶段:高中没得上,农活又干不动,但又不敢整日无所事事地呆在家里,生怕大队干部和贫下中农对自己印象不好而影响将来的出路,就参加了儿童老人组劳动挣工分……后来一位分管民办学校的大队干部见我这副状态,动了恻隐心,将我调到所在大队的民办小学当了名代课老师……</p><p class="ql-block"> 七六年冬,我爸的一位老战友、当年任辽阳市委副书记的朱伯伯突然登门造访。几十年未谋面的战场上的生死战友久别重逢,自然是激动拥抱喜极而泣,好一阵心情平复后,才互问起对方状况来……父亲唉声叹气着重谈到了我……记得当时我也在场,朱伯伯听着听着激愤了,只见他怒目圆睁,拍案而起说:“大人姑且不谈,孩子犯了什么罪?一个国家真的不要科学文化了?真的就凭一手老茧就能上大学?我就不信!……”后来把目光转向我说:"孩子!你不要放弃,你可以自学,我相信国家一定会恢复高考制度的……”我当时把他的话铭记在心,心想:到底是有政治水平有前瞻性的高干啊!他这话说了不到一年,高考制度就恢复了!消息一传开,犹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大家伙儿不管天寒地冻,纷纷走出户外,踩着阳光下稍稍融化的冰雪,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尤其知青们更是群情振奋,摩拳擦掌,准备在考场上一决高下!</p><p class="ql-block"> 看到他们个个拿起了文革前的旧课本开始了复习,我急傻眼了!我拿什么复习呢?我拿什么去考呢?跟我一起在民办学校代课的两位知青大哥看出了我的心思,宽慰我说:“别急,我们带你一起复习。"可我哪是复习?分明是新学啊!他们把他们学过的初中数理化课本从家里拿来给我恶补,并定好补习计划和作息时间表。在一个月的时间内,白天既不能影响教学,晚上又要完成计划中的各门补习课程。这是一项多么艰巨而繁重的任务啊!我们每天都要挑灯夜战到深夜甚至黎明,上下眼皮打架了,就用冷水泼泼脸。饿了,就嚼几片馒头干…当时的情景真可用古人的“头悬梁锥刺股”来形容……</p><p class="ql-block"> 高考的日子临近了,我这个只敢报考中专的才知道,中专只考语文和数学,不考理化。我惊呼冤枉!很多时间都花在学理化上了。不然,把这些时间全砸进数学里该多好啊!不谈了,硬着头皮进考场吧……</p><p class="ql-block"> 当年须经历预考和复试两场考试,拿现在的话叫先“海选”再复试。我的一位当年的学霸姐们儿调侃说:“可见‘海选’并不是个新创词,而是出自1977年的高考。”当时也不知道共有570万人报考,更不知道后来只录取了27万,录取率只占百分之五甚至不到。否则我可能就没勇气走进考场了!</p><p class="ql-block"> 上午的那场语文初考,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松快速地答完了考题,而且除了作文,其它几乎得满分。除了试卷容易外,还得益于做了几年代课老师。比如拼音,比如成语……大多考生失分,我就拿的满分。全考场三百多考生,我可能是头几名交卷的。下午的数学考试也简单顺利,我相信我能得九十几分。(后来知晓是93分)走出考场,我面带笑容、信心满满,原来考试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难啊!可讽刺的是:尽管这么容易的试卷,我的农中的一些上过高中的同学,竟然初考就几乎全被淘汰了,这不仅是他们个人的悲哀,更是时代的悲哀,教育的悲哀!</p><p class="ql-block"> 初考结束后不多天,就开始了复试。这次是到另外一个小镇上的考场去考的。我们几个知青一行四人骑自行车前往。一想到可以通过这次考试,跳出农门、走上社会、施展拳脚,就兴奋无比,踌躇满志。我们一路都伴着小鸟哼着歌儿……</p><p class="ql-block"> 谁曾料想,复试题的难度是“呈几何级数的上升”,因式分解、平面几何等题,我做做,就做就做不下去了。据悉;文革前考中专的数学试卷中,通常只有一道高难度的几何题,可这张试卷中竟出现了三道,而且高中才学的三角函数、直角坐标系等都出现在试卷中,我对着它们,真象一个文盲对着黑乎乎的方块字一样。我坚持了半个小时的答题就精神崩溃了,脸色煞白,浑身出冷汗,手脚冰凉,看看周围的考生,似乎都在胸有成竹、从容不迫地答着题,我好羡慕他们是高中生!我不由丢下笔,失态地伏在桌上“嘤嘤”地哭起来……监考老师表情愕然地走来问:“怎么啦?不要紧张,慢慢答题”我心想:你哪里知道个中的缘由啊!</p><p class="ql-block"> 出了考场,我哭得稀里哗啦,想到这些天所花费的精力白费、想到跳出农门的希望象肥皂沫一样地破碎,犹如万箭穿心!饭一口也吃不下。下午的语文考试我也不想参加了,因为我是报的理科志愿啊!这时一同参考的两位老三届知青大哥做我的思想工作了:不到最后的结果,谁都不能放弃,安下心来考好下午的语文,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的……</p><p class="ql-block"> 为了不辜负他们俩的期望和苦心,下午,我心如死灰地走进考场。然而,拿到试卷一看,咦?没有想象的难!我几乎是在“做了也白做、不做白不做”的心态中完成了答题和作文。想不到的是,后来的录取,全靠这语文的八十六分……这是后话。</p><p class="ql-block"> 考试结束后,我一路踏车一路泪洒,和来时判若两人。心想:一切烟消云散,乖乖地回家做一辈子的农民吧!想不到的是奇迹发生了:我又通过了分数线,获得了参加体检的资格。这让我既兴奋又百思不得其解:我哪来的超分数线的分数呢?不管它!全公社15人通过预考,我在内;现在15人中有八人参加体检,我还在内。甭管录取与否,总之不蒸馒头也争了口气了!我这样想。</p><p class="ql-block"> 这之后,眼看一批批考生陆陆续续地接到了通知书,欢天喜地地走了。我的这两位大哥也分别考取了全国名牌大学和重点大学,我心里既为他们高兴,又为自己感到焦灼不安……</p><p class="ql-block"> 在录取工作已到尾声的时候,我终于接到了中师录取通知书。虽然只是个小师范生,但毕竟可以跳出农门吃皇粮了,也是值得庆贺的!我就是有两个问题弄不明白:@我不是报的理科吗?怎么被录到文科了呢?@我超出分数线的得分是从哪儿来的?这两个问题到学校报到后才弄清楚:原来那一届不全根据个人志愿录取的,是统筹安排的。中专分数线是90分,中师是100分,我总分有一百二十多分。我原以为我的数学几近为零,不想,那年阅卷是做对一步得一步的分。我只要做出来的,就是对的,所以才能获得这么多分。原来如此!可见,那年的考试有多艰难!有多博弈!</p><p class="ql-block"> 后来又知南通师院(现在的南通大学)到师范扩招语文单科成绩超过八十分的考生,我们师范(文科班)符合这一条件的共七个,我是其中的一个。但终因我试卷上填的是初中学历而遭淘汰。当时我们的教导主任很是为我惋惜:“你为何没填是高中毕业?"我说“瞒得过吗?从答题上便可看出漏洞来。再说,我初中学历都是饱含水分的,这样的结局也算知足了。"记得她听完我的这番话后,对我竖起了大拇指。</p><p class="ql-block"> 这段经历让我刻骨铭心,终身难忘!因为它打上了时代的烙印,折射了我们这一代人对人生的求索和挣扎,反映了那个特殊年代的畸形社会现状……现在想来,算得上是我人生的一笔巨大财富!</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