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芳芳

贝小小

想念芳芳 我记得我妈在身体状况最坏的那个阶段会经常陷入昏迷，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昏迷会不会就是最后一次，所以每一次我们都想尽一切办法叫醒她，也是在这样的昏迷中，我第一次听到了外婆叫我妈的小名：“芳芳”芳芳，以前外婆从没这样喊过妈妈，因为他们那一辈人总是羞于表现的过于亲昵。但那次外婆一下子捧住妈妈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芳芳，芳芳！”就这么一声一声喊着，这个画面和声音总是可以很清晰的出现在我脑海里。另一个在我脑海里不断切换的画面，是我妈撒手人寰的那一刻，外婆哭的撕心裂肺，大声哭喊，满口鲜血。对，满口都是血。颜色鲜红，鲜艳到明晃晃的刺痛着我所有的神经，就算是现在，我想起来也能感到呼吸困难。所以每当我开始试图想象外婆的痛苦，一股巨大的悲伤就会占据我的全身，我也知道我所能想象到的痛，远不及她内心的悲伤。所以在每次说出劝她看开一点的时候，我又同时在心里骂自己，凭什么？凭什么要剥夺她悲伤的资格，去拼命让她积极乐观看开一切。我们总是容易用自己的价值观、人生观还有心态去指导别人生活的方式，用自己习惯的方式去操心着别人的人生。 ——文小女儿张瑞瑞 “五年” 五年了，我和妹妹才敢提笔去回忆那年她走的这一段，五年前的这一个月，对我来说是人生的至暗时刻。被上海已经拒绝后，只能回老家医院，那时儿子还很小，我反复穿梭在火车站，苏州老家两地来回跑，心力交瘁，最后一个月妈妈就没有躺下过，靠营养液维持，每天只能坐着睡两个小时，她总是呼吸困难，说自己就像是一条缺氧的鱼，常向我们求救，能不能让她呼吸舒服一点，我们想了一切能想的办法，吸氧、半夜两点轮椅推着她去公园，开着车带她兜风到天亮……又或许我真的太没能耐了，我没有办法去帮助她了，她总是说，很闷，很闷，闷的不行，这是她临走前说的最多的话，一直到医生劝我们回去。但是我们不想放弃，总是抱有希望，与其说我们，不如说是妈妈，她真的很努力在坚持，我想如果不是我们这些小尾巴，她肯定早就想舒服的永远睡去了，她太累了！ 有一天半夜，她突然说想回家了，我知道那个时候她知道的，她日子不长了，她想最后的日子在家里，晚上救护车找不到，于是我和弟妹三人连夜带着她包了辆面包车，带着氧气瓶，我从没觉得城市里的路有这么颠簸过，也许是我害怕颠疼她脖子上插着管子的伤口；我记得车窗的风在高速上吹的脸生疼，但是妈妈却不觉得，她只是觉得闷，好闷，我无法感同身受她的痛苦，只是知道以她的性格，不到最后无奈的地步，她是永远忍的。回去后当然情况越来越糟糕，就像上文妹妹说的，我们经历了好几次和她的生离死别……后来在她的葬礼上，我看到恶心的封建礼教，和对她的不尊重，我发疯似得咆哮、发抖、撕心裂肺的哭喊，我想那会我离疯也就再差一个绝望的推波助澜……可能是上天给我的幸福太多？总要拿去我最重要的一部分？把她的小尾巴们留在了这个星球，她是那么好，那么善良，那么坚强，就像她的墓志铭：于人生拼搏奋斗，于家庭奉献始终！她像一个无所不能的女战士……五年了，说快也真快，说长好像又半世纪之久，我再也不能接到她的电话，再也不会回复我的微信了！我想如果我能活到八十几岁，我还要再想你五十年，那时我两鬓斑白，在墓地前看着照片上年轻的你，我好害怕慢慢记不住你的一切，我总是在回忆，想把你更深的烙印在脑子里，可是，又怕去想，因为太痛了…… “最宝贵的遗产”妈妈在生病的时候喜欢看书，买了好多书叠高了几米放在阳台上，有各种励志心灵鸡汤，如果不是她生病，我肯定会嘲笑她被这些套路精神洗脑，我想那一定是她熬不下去在努力鼓励自己的养分和信念。后来在一次收拾她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本书上的她写的字，回忆她这一生，这几年和病魔抗争的过程，心痛、自责、和心疼，但是也从她的人生让我学到了很多，也许想到她的坚强，人生再也没有过不去的坎了吧，这就是她留给我“最宝贵的遗产”！ 是否你怕我今晚的思念太多会望着星空发呆，所以没有了星星想你了，妈妈……想你了，芳芳…… ——文大女儿贝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