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三国

费德勒

　　今天听了一本书，《三国兵争要地与攻守战略研究》。

本来想写百八十字来表述一下自己的观点，没想到一写就收不住。

三国，一直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历史题材大IP，我小时候读三国故事、听三国评书，无论是神机妙算的诸葛亮，还是勇冠三军的五虎将，都让我很有代入感，总觉得自己不是银枪白马一身是胆的赵子龙，就是忠肝义胆的关云长，又或者轻摇羽扇运筹帷幄的诸葛孔明。

　　再后来，出来工作了，总为诸葛亮这位中国传统士大夫标杆式人物感到惋惜与钦佩，大权在握却不篡位，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以一己之力匡扶汉室，可以说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最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杜甫的“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涵盖了后人对诸葛亮的所有景仰与追忆。诚然，今天的成都人，对于蜀汉政权，对于诸葛孔明，依然是有着一份深厚的历史感情，这是我去成都的时候感受到的。

随着自己的年龄增长与见识，十年前，对于乱世的三国，对于万人敬仰的诸葛孔明，自己再品三国的时候，再也没有了小时候的热血沸腾，也没有了对出将入相的英雄人物景仰，更多的是对于普通百姓的同情。

因为假设自己生在某个历史时代，以自己今天的“成就”看来，自己也是万千百姓、芸芸众生其中之一而已，而不会成为帝王将相。故此，我就要从百姓的视角来看待历史。

三国的故事时间线和人物线都宏大的复杂，我今天只说一下我对蜀汉的看法。

后人读《三国演义》，对于蜀汉政权都是基于桃园结义的弟兄们未能进军中原感到同情、诸葛亮鞠六出祁山躬尽瘁未能匡扶汉室而惋惜，却未能从当时蜀汉百姓的角度来看待这段历史。

　　把历史镜头切换到公元214年，刘备取代刘璋成为西川之主，到公元263年蜀汉政权灭亡，在这五十年里，蜀国人口从90万增加至94万，其中长期养着10万军队和4万官吏。一个弱小的蜀国，军人居然超过总人口的10%，这是多么可怕的数据。

军人，肯定都是精壮年的男子，而在农耕社会，男子又是主要的社会劳动力，这样一来，蜀国还有多少精壮男子作为劳动力？由此推断，蜀国的百姓是被压榨的非常悲苦的。

公元263年，曹魏大军名将邓艾攻占绵竹，后主刘禅决定在成都投降，蜀汉政权覆灭。

后人都嘲笑后主（阿斗）无能，把老爹创立的基业整没了。

作为一个生活在今天的老百姓，不应该这样评价阿斗。假设魏军压境的时候，阿斗率领军民奋力抵抗，三年后城破身亡，留给历史的是阿斗如何身先士卒，最终寡不敌众而以身殉国的悲壮。但是，如果阿斗真的奋力抵抗，最终全城百姓玉石俱焚，那么，为蜀汉政权战死沙场的又有多少军民？10万？20万？甚至更多？

这个具体数据不得而知，我只知道会死更多的人，可谓一将功成万骨枯。

所以，在疲惫的蜀国在大军压境之时，阿斗开城投降，对于蜀国百姓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大好事。蜀国亡国了，那是刘家的江山没了，而不用打仗，起码会让百姓过上安稳的生活。

我认为阿斗不是一个成功的皇帝，但是，他是一个好人，起码不会让百姓为了保卫他的江山而去死。

　　回头再说说千古第一名臣诸葛亮，以前一致认为：诸葛亮位高权重却不篡位，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以一己之力去匡扶汉室，让后世的君主对其推崇备至，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君主当然希望自己的臣下都是诸葛亮，这也是传统士大夫的崇高理想。

如今再看诸葛亮，其实，诸葛亮是一个商鞅式的人物，为了他自己的政治理想，不惜把整个蜀国百姓都绑在“匡扶汉室”这辆战车上。

古人总说天时地利人和， 很多人读《三国演义》都有一种错觉，以为三国当中，魏国得天时（天子在手），吴国得地利（长江天险），蜀国得人和（刘备是汉室宗亲，为人敦厚，百姓喜爱）。这个就完全错了。

曹魏是拥有天时地利人和，既有汉朝原本的班底，也有前来投奔或投降的英杰，可谓猛将如云谋士如雨；东吴有地利人和，既有长江天险，又有江东的世家大族支持；而蜀国只有地利，根本没有人和，对刘备忠心耿耿的无外乎关张赵云诸葛亮，其他原本刘璋的旧部以及西川的士族，除了法正之外，其他人是人服心不服，所以法正活着的时候，他的地位不比诸葛亮低，刘备死后，诸葛亮第一件事就把另一位托孤重臣西川的士族代表李严贬为平民，免得队伍不好带。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是地利，四川有天然屏障，易守难攻，敌人很难打进来，同样，蜀国要打出去也是很难的，六出祁山寸土未得，老百姓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在付出沉重的代价之后，诸葛孔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赢得生前身后名，而把苦难留给了蜀国的百姓。

或许，你会说：诸葛亮匡扶汉室，是为了匡扶刘家的大汉正统不被曹魏篡夺江山啊！难道这样做也要被吐槽么？

如果你这么想，这么问，说明你没有把中国的历史串起来读。

请问汉朝的江山怎么来的，怎么就成了正统？汉朝之前就没有正统了么？

汉朝的江山，是刘邦和项羽他们合力把原来的正统王朝（秦朝）干掉之后，刘邦再打败了项羽独占天下，建立了大汉王朝。

既然刘邦可以把秦朝取而代之，那么曹魏难道不能把刘邦所做的事情再来一遍呢？

打仗，打的是国家的人力、财力等综合国力，而不是随便喊喊口号。蜀国的总人口大概是魏国的五分之一，土地面积大概是三分之一，以这样的国力去征战一个比自己强大的多的国家，只是为了自己的政治理想，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以卵击石，无论这个理想蓝图是多么的宏伟壮阔，对于本国百姓来说，都是悲苦！如果强大的魏国在诸葛亮眼里是巨石的话，那么蜀国的老百姓就是个卵。

　　再往下的各个王朝，晋、隋、唐、宋、元、明、清，哪一个王朝不是把前朝取而代之成为的“正统”，所谓“正统”，无外乎就是某个家族成功的把前一个统治家族赶跑了（或杀绝了）取而代之，只要统治时间比较长，就会成为正统。

王莽与赵匡胤所做的事情如出一辙，只是王莽的时间太短，不但没有成为正统，还背上了“王莽篡汉”这个历史骂名。如果王莽的“新朝”有一百年的统治时间，也会成为中国一个正统王朝，历史上就没有“王莽篡汉”这一说。后世只说赵匡胤陈桥兵变王袍加身，不会说赵匡胤篡周，因为赵宋江山延续了超过三百年，肯定是妥妥的正统。嘿嘿！

说回诸葛亮，刘备建立蜀汉政权的旗号就是“匡扶汉室”，这面大旗一旦举了起来，就不好换了，必须一直举下去，要是换了旗号就成了地方割据政权，民心背向，所以刘备称帝是“汉昭烈帝”，是汉帝，而不是蜀帝。刘备死后，托孤诸葛亮，诸葛亮也不忘初心，一直高举匡扶汉室的大旗，为了这个遥不可及的“理想“，把自己累死，也把蜀国的百姓拖垮。这个话题就不扯远了。

当然，历史的走向是错综复杂，历史人物也是有自身时代的局限性，我们没必要以现在的视角来苛求。但是，作为一个普通百姓，没有必要为帝王将相的丰功伟绩而感到自豪，更不必以为自己穿越到那个时代，会成为某个帝王将相而浮想联翩。作为一介百姓，无论谁主宰的王朝，都是纳粮当差，关键是统治者能轻徭薄赋，让百姓安居乐业就可以了，至于是刘家的江山还是李家的王朝，都无所谓。

　　如果看到历史剧的战争场面，在两军混战时，你是那个被乱箭射中，并发出一声“啊。。。。”然后倒地身亡的人，说明你已经混的不错了，起码历史给了你一个特写镜头，更多的是骑兵铁蹄之下匍匐的尸体而已，他们连“啊”一声都没机会，还有更多的人连历史的镜头都没有扫射到，他们没有留下任何历史痕迹。

现在也有点读懂了老子的：无为而治（此话题不展开）。

我们读历史（尤其是中国历史），很容易把自己代入到某个主角光环的人物，总不会想到自己是芸芸众生的其中之一，这是一个莫大的误区。

一个人活在当下的社会地位，其实也是你活在历史所有朝代的社会地位，无论你穿越到哪个时代，都不会改变。

如果你想着要是穿越到历史某个朝代，你会成为指点江山王侯将相，说明你在现实中混的很惨，只能靠幻想来安慰一下自己生不逢时而已。

董 铭

2022年6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