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妈生病了,半夜十二点打来电话,我和老钟开车飞速赶回,妈的脸酱红色,一直打隔,说喘不上气、后背疼。一路飞奔到医院,挂急诊、医生问询、办理住院、输液、上心脏监护、再次问医生……我强行镇定地一项一项进行,老钟跑上跑下办手续,我就陪着妈,不敢总问她怎么样,怕多说话影响了她,就一直看着状态,随时准备冲到医生那里。</p><p class="ql-block"> 医生怀疑是心梗,让做造影,堵的面积大就需要支架。然后就开始约造影,告诉两个妹妹具体情况,让爸先来照顾妈。等着约造影的时间,我早晨先赶回学校参加六一活动,心情不稳定的我一讲话就把“鲜花烂漫”讲成了“鲜花灿漫”,下台颁奖忘记与孩子合影就跑上了台,安排完的颁奖流程总强迫症地觉得安错了……但我还是控制自已参加了整个活动,怕影响情绪控制自己在活动前不说这个事,控制自己保证着稳定的状态,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要努力工作的担当,无助也要坚强,难受也要能扛,该做的事一样都不能少……</p><p class="ql-block"> 活动结束后,我终于没忍住告诉了办公室的同事,边说边哭,突然暴发的软弱淬不及防。我不是接受不了妈生病,她的身体一直不好,也不是无法面对可能出现的情况,就是心里突然难受。想起了妈一身毛病所受的苦,子宫肌瘤摘了子宫肚子上长长的疤仍然触目惊心,糖尿病血糖升高几次住院调糖糖忽高忽低手指一天被扎无数个小孔测血糖,直到现在最严重你心脏难受喘不上气,一联想起来就觉得我照顾妈并没有多仔细,她几次难受都不在身边,爸没退休的时候妈还曾经自已住院二十多天调理血糖……坚强的妈一直在独自面对自己的一身毛病,心里自责粗心的自己没有照顾好妈,也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必须小心再小心、经心再经心地照顾爸妈。</p><p class="ql-block"> 到了医院,爸说妈做造影伤肾,妈的肾因为糖尿病的关系一直不好,他想先保守治疗。左右权衡,我劝爸还是做造影先治心脏,毕竟心脏更需要马上治疗,医生也这么建议,小心翼翼的爸还是同意了。下午匆忙赶回学校上课,二妹已在来医院的路上,回学校的我稍微放心些。否则一想起爸一个人迷茫地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想接下来该做什么的身影就觉得心里堵的喘不过气……知道我没吃上中午饭,同事给拿来粥、鸡蛋让吃上,关键时刻有人记挂是一种幸福。我会一直记得这一天,贴心的、暖心的同事们问我的话、给我的建议,说起他们照顾老人和老人生病的经历和感受,让我心里逐渐安定下来。这一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失意人面前不说得意之事,不触人伤心之处,细微之处最显人品。</p><p class="ql-block"> 下午下班再去医院,妈的状态好了些。脸上的酱红色退了些,后背的疼缓解了些,爸紧锁的眉毛也舒展了些,但还要看造影看心脏情况,约上了第二天。晚上二妹说在医院照顾妈,让我和爸回来睡觉。晚上八点,我们就开始睡觉。心里惦记着妈的心脏检查,我一晚上睡得稀里糊涂,一直做梦被叉管进手术室。</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依旧要回学校上课,与二妹说好约上造影时间我就请假去医院。上午九点多,二妹说约上了。我跟老钟串好课赶去医院,妈已经做好了术前准备。我们推着手术车,穿过长长的走廊,经过一扇扇门,直到手术室前……我一直安慰着妈,没事,别害怕,大不做支架……但实际上我推着病床的手一直觉得酸软无力……想起剖腹产时,浑身哆嗦的医生打不了麻醉药,有些事情人终究还是要一个人面对,哪怕再亲的人也无法替代,比如病痛没人能帮助承受,比如压力只能自己学会缓解,比如面对生死决择时只有自己能感受到心的倾向。</p><p class="ql-block">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我想起妈做子宫切除手术时,医生拿出了妈切除的一块肉让去做是否癌变的检验,那场景今生难以想象当时是如何接过,又怎样走过长长的走廊送到检查处,当有些事不得不做时,就没了思想斗争和细致体验。这一次医生又出来了,依然是满手套的血,说堵的面积百分之四到五十,不需要支架。我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妈出来时整个手都是青紫肿胀的,手腕上挷着紧紧的一个手环。我们遵照医生的叮嘱,给妈揉手、按胳膊,缓解她的难受。</p><p class="ql-block"> 等我下午上完课下班回到医院,看见妈已经能坐起来了,小妹也从沈阳回来了。感觉好久没看到坐着的妈了,大概因为孩子都在身边,妈的精神很好,看着也有力气了。接下来我放三天假,正好能照顾妈。三天后,妈就出院了……我能说妈这场病生得天时地利人和吗,心脏的隐疾终于查了出来,又恰巧赶上端午节一家人正好相聚在一起,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p><p class="ql-block"> 爱——无需多言,它藏在你的一举一动中,藏在你的眼睛里,藏在你不轻易露出的脆弱里,那可能跟近乡情怯有点相似,因为它无法言说。我记得我两次做剖腹产手术,妈都全程陪在医院中,第一次我出院妈瘦了十几斤,第二次我出院了妈却因为糖高住院了……我记得妈蹲下身帮我穿鞋时的气喘吁吁,记得妈喂我吃饭时颤抖的手,记得妈拉我起来时通红的脸……我记得奶奶得了癌症躺在炕上半年多,瘦得皮包骨,妈像把小孩上厕所一样把屎把尿把奶奶照顾得干干净净,喂饭端水……妈的心里一直装着别人,装着孩子装着老人装着满满的惦记,就是没装着自己……当我们换位时,妈却变得不好意思,吃饭时她怕我喂得太久总是大口大口吃,下地时起不来的她总是暗暗尽力自己使劲……这一次我懂得了为什么很多长辈总说得生二胎,因为一个孩子的承受能力总是有限的,一个孩子在父母生病时没人分担的伤痛要多出几倍,那些劝自己孩子生二宝的长辈,都是心疼孩子的人,她们都曾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痛与折磨。人心总是向下生长的,上行下效生命便有了根,越积越厚,越积越粗壮,才有了连绵不断的生命。</p><p class="ql-block"> 钟语晨一直问姥姥怎样了,我说:妈妈有一天也会变成姥姥这样!姑娘说:你不会的,你健壮地还能训我,真有这么一天,我管你不就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