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兴中学求学记

桃李人家

这是一群特殊的学生，他们的经历充满辛酸和泪水。可喜的是，他们知耻而后勇，卧薪尝胆，用实际行动改写命运！ ——题记 一 晚自修，我翻出那些残破不堪的书本，却无法集中精神读书。我的心变得无比沉重起来。 1988年7月7日，我懵懵懂懂地走进高考考场，茫然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头脑却一片空白，那些平日在大脑里记得滚瓜烂熟的知识，演算了无数次的题目，却变得无比陌生。我一向最引以为骄傲的语文和历史这两科，也考得一塌胡涂。其他科目的成绩，更是惨不忍睹。我只考取了500分，仅进入了自费代培生的录取分数线。可要自费进入大学深造的话，每年要付3600元高昂的代培费。对我这个极度贫穷的农民的儿子来说，这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我知道家里贫穷，填报高考志愿时，我想也没想，主动放弃填报自费代培那一栏。 我高考落榜了，这对我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我回到家里的那几个夜晚，我接连失眠，我感到夏日炎热的空气似乎快要窒息，村人的眼光见了我总有些异样。我在家里呆了半个月，认认真真思考我的人生和未来：既然我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既然我的梦想已经破灭，那就应该寻找另外一个梦境吧，远走他乡吧，到千里之外的深圳去寻梦，去开创另外一个新世界。我要凭着自己一双勤劳的双手，撑起另外一个美丽的天空。可我知道，那必定要付出无尽的汗水。 那天夜晚，我吞吞吐吐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了父母和哥哥。我没有料到，我的话还没有说话，便立即遭到了哥哥和母亲的强烈反对。母亲奚落我说，你读了那么多书，难道就这样枉费了？哥哥大声地说，我们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复读一年，再考一次！你这次高考的成绩也算不错！我们全家人支持你！ 我在无奈和痛苦中，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下，背负着全家的希望，不得不卷起被褥，重新回到了我既熟悉又陌生的校园。 我在始兴中学报读了文科补习班，办理了缴费注册手续。所有的一切，是那样地无奈。好在有十多位我高中时的应届同学，也跟我一样，怀着一样沉重失落的心情，姗姗回到学校，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我们的心受过伤害，显得格外脆弱敏感，似乎难堪重负，就像秋天枯黄的落叶一样，一阵轻风也可把我们吹得无影无踪。课室里，我们再也感受不到同学们的那份轻松和自由，更听不到同学们的欢声笑语。 我们文科班有一百二十多位学生，几乎把课室挤爆了。我们挤在一间普普通通的课室里，似乎能闻到彼此间不安的心跳，感受到彼此间对前途的无助与茫然。我们知道，在明年的高考中，注定有人要金榜题名，注定有人要名落孙山。我们的后面，是华山一条路，已经无路可退了。谁能在这残酷的现实中，在这熊熊的大火之中，凤凰涅槃，突出重围，得到重生呢？我们无法预知！ 我不愿悲剧重演，我要想方设法，千方百计提高学习成绩，力争在明年的高考中创造奇迹。我面临的实际困难像一座大山横在我的面前，似乎无法逾越。我承认，我是一位平凡而普通的小人物，我并没有过人的聪明才智，我的心理素质明显不稳定，各科成绩不平衡，尤其是数学，像一个凶神恶煞的魔鬼，张开血盆大口，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数学又像一座黑夜中的大迷宫，走进里面，四周漆黑无光，令我头晕目眩，总是迷失方向。每次做梦，我梦见的都是在高考场上考数学时抓头搔耳的痛苦情景。唉，数学这科是我命中的克星。晚自修，看到那些残破不堪的数学书本，我感到一丝丝畏惧。毫不夸张地说，我感觉到空气有点窒息，似乎世界末日随时就会降临！能否考上大学，实现梦想，关键要看数学成绩能否取得实质性的实破。 既然别无选择，只能仿效西楚霸王项羽，破釜沉舟，全力拼杀，才有可能看见黎明的曙光，才有可能登上成功的顶峰，才有可能享受到甜蜜幸福的生活！　　我用毛笔在我的日记本的扉页上竖写了两行乌黑有力的字：卧薪尝胆，破釜沉舟，拼死一博！二　　第一节语文课，一位年近五十多岁的清瘦男教师沉稳地走上讲台。我听坐在我后排的周海洋介绍说，这位老师姓陈。他的脸黑瘦，两腮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的短须，一双眼睛像一泓清澈的潭水一样明亮，似乎能看穿别人的心事。　　陈老师没有讲课，他只是对学生提出四点要求，他说的那些话，我一句也没有听进耳朵。倒是他最后说的一句话，却深深地触动了我敏感而脆弱的神经。他说：“失败里包含着胜利！希望你们好好品味！”　　啊！我要在摔倒的地上勇敢地爬起来，然后甩开大步，勇敢地朝着东方殷红的天际，寻找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　　张老师担任我们文科补习班的班主任，还兼任我们的数学科任教师。听说，张老师是始兴中学的数学教学能手，教学基本功深厚扎实，教学艺术灵活多变，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俗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能有幸成为张老师的门下弟子，我的数学成绩应该有大幅地提高吧？数学课，我用一双渴求知识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张老师。　　张老师看上去五十开外，生得方面大耳，他像父亲一样和蔼可亲，又像一位慈祥的菩萨，脸上总是挂着微笑。　　班会课，在张老师的主持下，班里进行公选班干部。我在普通中学时，连续担任了三年的班干部，我干得风风火火，深得师生和同学的爱戴，可那又有什么用呢？时过境迁，我已经心如止水，早已厌倦了这些俗务，这些毫无意义的职位，我一点也不感兴趣。当张老师宣布班干部的条件时，全班同学默然无声。 “我推选我们的才子！”坐下一人率先打破沉默，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他，原来他是“矮仔”刘夏武。刘夏武言语一出，立即引来不少同学的附和声。张老师见此情景，问了我的姓名，便赫然地把我的名字写在黑板上。我盯了一眼“矮仔”，真是可恶！无事生非！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谁还有心思去担任班干部呢！　　在众同学的推荐下，张老师又把几位同学的名字写在黑板上。　　张老师召集推选出来的班干部开会，并进行了具体分工。张老师拍着我的肩膀，笑眯眯地对我说：“你的群众基础不错嘛，众望所归，得票最高，你就担任班长和学习委员吧。”　　张老师的话语刚完，我立即站起身来推辞道：“我的成绩太差，高考才考了500分，我不能胜任这样重要的职务。” “你坐下说话，你不要急嘛。你能拿到500分，也算不错了。既然班里那么多同学信任你，你可以锻炼锻炼嘛。”张老师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锻炼？我不稀罕！我早就锻炼腻了。我心里嘟哝道。但看张老师今天的样子，我想我大概是推辞不掉的。我坐下来暗自寻思一会：既然张老师如此说，就勉为其难吧。初来乍到就跟张老师撕破脸皮，这日后在面子上总不好看吧。再说，自己还要仰仗张老师学好数学，何必认真呢，以后随随便便应付那些差事算了。不过，话得说回来，如果自己的成绩太糟糕，同学们会暗笑我这个一班之长和学习委员的，自己一定要刻苦学习哟！三　　晚自修，周海洋悄悄告诉我：坐在我前排的曾曼莉是位英语高手，高中三年，她的英语成绩名列全级前茅。今年高考，除英语科外，她的其他科目成绩平平，考得不太理想，所以也不得不返回学校复读，争取明年东山再起。　　说起曾曼莉，我不得不在此提她一笔。平心而论，在全班十多位女生中，她长得最为漂亮。她天生一副瓜子脸，樱桃小口，还有披肩的秀发和甜美迷人的微笑，她是多么的妩媚啊！她举手抬足之间，一颦一笑，莫不吸引男生的眼光。唉，真倒霉，谁让她这样漂亮的女生坐在我的前排，惹得我心猿意马，心神不定。她跟她的seatmate陈芳秀更是窃窃私语，话语不绝，无论是老师上课时还是自习课时，她俩像两把机关枪一样喋喋不休，总是没完没了。人们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她们仅合两人之力，就把一台戏演活了，真是服了。更要命的是，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时不时地一甩秀发，那一缕轻柔的秀发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轻轻地拂在我的脸颊上。嘿，那种感觉有种说不出的舒服，非常美妙。我心里明白，这样下去，天长日久，我必定会深受其害。看来，我得跟张老师说一声，强烈要求调换位置，不然，到时追悔莫及。　　唉，女人是老虎！漂亮女人更是猛虎！有时候，美也会造成一种无意的伤害。　　上课不过一个星期，我发现，同学们像拼了老命似的一头扎进书堆里。上课时，大家都默不作声；下课时，也难得见同学们放松心情。晚自修，同学们更是惜时如金，晚自修结束了，学校统一关掉了电灯光管，班里一下子冒出了一盏盏忽明忽暗的煤油灯和红红的烛光。那微弱的灯光，好似夜幕下的星星，闪烁不定，映照在一张张如饥似渴的脸庞上。许多同学伏在昏暗的光线下苦读，直到深夜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宿舍睡觉。看到那么多的同学如此拼命，我也不敢怠慢，今天晚上，我也到学校的小卖部买了一瓶煤油，自制了一盏煤油灯。晚自修后，我点亮了煤油灯，抓紧时间看书，拼命地记英语单词，一口气做了十几道数学题。　　可我的眼睛偏偏不争气，又隐隐作痛起来。 四　　今天是星期一，晚修前，我到总务处买饭票。可是，那儿排队等候买饭票的学生太多，队伍像一条长龙。我想，自己还是不要凑这样的热闹，等晚自修后再买饭票也不迟。　　夜晚，我在课室做了几份练习题，八点三十分，我又独自溜出课室到总务处买饭票。这时，排队的学生很少了，我跟着排在后面。轮到我时，我掏出三十元，想买每餐四两的饭票，但想了想，又把手缩了回来，把五元塞进了口袋里。我最终买了三两的饭票，我觉得三两跟四两的饭量差别不大，更重要的是，我这段时间手头紧，买三两饭票，我还可从中省下五元，把省下的五元用来买复习资料，岂不更好？　　地理老师是位年轻的男教师，姓曾，大约刚出来教书，他在课堂上泛泛而谈，平均用力，显然是缺乏经验，没有突出重难点，他讲的课呆板无趣，全班没几个学生听他的课，可他倒是沉得住气，不厌其烦地依旧讲课，直到下课的铃声响起，他便收拾好课本和讲义，匆匆离开课室。　　今天上午，第三节进行了地理测验，测验的内容是地球和地图两章，测验内容虽然简单，但我在学习这两章的时候，没有足够的重视，没有进一步深入到里面去，再加上测验时，没有认真细致地啄磨，导致这一次考得不理想。在今年的高考中，虽然地理科还算马马虎虎，但并不冒尖。看看我旁边的周海洋，对地理内容非常精熟，具体的哪一个细节，他都几乎了如指掌。还有张亚明，他从理科刚转到文科，他学得非常认真刻苦，好象比我还要精熟。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我今天制定了一个新的战略目标：专攻数学英语，旁击其余，齐头并进，稳步提高！五　　星期六，我回到家里，吃了晚饭，我便来到好友杨泽荣家里看望他。他家里住在乡镇府家属的红砖瓦房里。　　杨泽荣也可算是一个命运多桀的人，他的命运比我坏得多。他在应届时跟我同在文科班里，他的成绩很冒尖，在班里是第一高手。他很有文采，写得一手好文章。他不时在市级的党报副刊上发表文章，文采盎然。他本来考上了大学，但因为眼疾的问题，最终，他没有被录取。为此，他苦闷不己，痛苦不己。暑假时，他把自己的不幸遭遇写成文字，投在广州人民电台，电台播出了他伤感的故事。那些听众从祖国的四面八方向他纷纷回信，向他伸出了的援助的双手，听众安慰他，鼓励他要坚强，要自信，要勇敢地站起来，才能战胜困难，才能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见到杨泽荣时，他的脸色和以前明显有点不同，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呆滞的目光。看来，高考打击对他来说，实在太大了！　　我和杨泽荣躺在床上，天南地北地聊个不停。最后，我跟他聊了文科补习班的事情。他说，他这个学期休整一下，还要到广州治疗眼睛，他准备下个学期再到始兴中学补习，再参加一次高考。　　我安慰他说，以你的实力，你一定会考得更好，一定会录取到理想中的大学！六　　始兴中学虽说是全县的重点中学，但学生的生活条件极差得要命，我们的宿舍原是一间废旧的木匠瓦房，用来修理废旧的桌椅，墙壁红砖砌成，没有批荡，房屋阵旧，活像日薄西山的老人，摇摇欲坠。更可怕的是，破旧的宿舍紧临学校的公厕，两者仅有数米的距离，起风的时候，一股股难闻的恶臭便从破烂的窗户飘进宿舍，令人作呕。下雨的时候，屋漏如注。学校的生活用水也严重不足。有时，我们不得不从水井里打上浑浊的泥浆水，等泥浆沉淀后再洗澡。更为可怜的是，连吃饭也得不到保障。像今天晚上，因为雨天，食堂里拥挤不堪，像乱哄哄的闹市，我们几位同学站在一边等候。后来，看见打饭的学生渐渐稀少了，我们也跟着挤了进去。但窗口打饭的阿姨说，只剩下饭，没有菜了。没有办法，我们只好把白饭一口一口硬往肚子里咽。我们这几个人的运气还算好一点，比我们晚一些去打饭的一群女生，却双手空空地端着盘子出来。她们唉声叹气地说：“唉，看来今晚又得挨饿了！”　　一群男生没有打到饭菜，他们愤怒极了，用手猛烈的拍打着厨房里的房门，向厨房的工作人员发出强烈的抗议，却遭来厨房里阿姨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唉！学生的生活，简直像电影里的牢房一样，没有一点人性的温暖。学校领导对这些事情为何视而不闻，为何不管一管呢？有人说，那些态度粗暴的阿姨们，她们大多数是学校领导的夫人或亲戚，是以态度如此粗横，有恃无恐。唉，可怜的学生们！　　数学课，张老师复习了求函数的极值问题，他分析了几道题目，又找来一些相类似的题目，叫我们用判别式求出二次函数的最大值。我正在忙于解题时，不料，张老师提问了，他用手指着我说：“你来回答这个问题，你算出的结果多少？”　　我心里一惊，慢吞吞地站起来，摘下眼镜，谦然地说：“我还没有算出最后答案。”　　 “你的运算速度慢了点！”张老师说完，示意我坐下。　　张老师又叫了另外一位同学回答，那位学生开始回答错误，但很快又纠正过来。　　按我的实力，这一道题目我能解出来，只是我的运算速度太慢了，这说明自己的基础知识还不够过硬，比起别人来，差距明显。如此看来，自己还得加油哟！ 七　 星期六，我打算回家一趟。这几天，我的眼睛又隐隐作痛起来，有时感觉有股钻痛的感觉，连十米外的人也看不太清楚，变得一片模糊。这两天，应该好好休息，调节调节，以备下周积聚力量，重新投入紧张的学习之中。　　回到家里，天空中飘荡着雨丝。母亲说：“你爸到田里犁地去了，现在正下着雨，你给他送一顶斗笠吧。”　　父亲在田地里挥动着鞭子，吆喝着水牛，黑油油的泥土被翻得整整齐齐，一行一行的，井然有序。我把斗笠递给父亲。父亲说：“你快回家去吧，雨下着呢，别把衣服给淋湿了。”　　我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回答说：“不要紧，我等会再回去。”　　我站立在田埂上，观看父亲赶牛犁田。父亲左手扶着犁耙，右手挥动着手中牛鞭，不时吆喝着水牛。父亲六十岁了，他的双鬓已经泛白，脊背微微驼背，他的动作也有点缓慢。我想，父亲上年纪了，还在田地上摸爬滚打，可我又偏偏不争气，没有出息，连个大学也考不上。我真想大声地说：“爸，让我来犁这块田地吧。”可我没有勇气说这样的话来，多年来，我只顾着读书，连赶牛犁田的农活也没有学会。我真是没用的家伙！　　我依旧站在田埂上，不愿离开。我在心底里默念着：老天保佑，明年我一定要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为父亲，为全家人争一口气！八　　期中考试成绩揭晓了！　　我排在全班十八名，我的好朋友周海洋排在第五名，张亚明排在第十二名，我前面的美女曾曼莉，也排在第十四名。我知道，因为我的数学成绩不理想，总分跟他们相比，相差太远，拖了后腿。若论其余科目，我并没有输给他们。　　我自然不甘落后，暗下决心，要奋起直追，早日跟他们缩小差距，甚至要把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我正在埋头解一道数学难题，前面的美女曾曼莉微微一笑，“啪”地一声响，扔我一封信，我登时吓了一跳。我打开信件，细看之下，才知道是我高中时的同学周雅君写给我的信，她现在广州大学读中文系。她在信中安慰我说，只要努力，成功的天平一定会向你倾斜！她还附了一首诗，叫我帮她评论评论。她的诗作叫《白云》：　　我与你相识了　　在一个晴朗的夏日里　　用洁白的语言交谈　　你宽广的胸怀像大海一样　　翱翔的雄鹰在你怀里造屋　　飞去又飞来 我们就这样俯瞰大地 和天空对话　　我心里一热，差点流出眼泪。好个周雅君，总算还没有把我这个老同学忘掉！谢谢你！九　　晚自修，好朋友张亚明叫我跟他一块上厕所，我拒绝了他。他说：“我出两道数学题考考你，如果你答得出来，你可以拒绝我；如果答不出来，无话可说，乖乖跟我出去！”　　我当即答应了他的提议。　　张亚明原来学理科的，他高考失利后，转学文科，这也难为他了，半途转学文科，时间有限，面临的压力自然比我们大。他的数学很好，常常得到张老师的表扬。　　他先出了一道求最大值和最小值的问题。我低头思考了一会，灵机一动，很快说出了答案。　　他又出了另外一道题目，难度稍微大些，我思考片刻，还是说出了答案。　　 “你这家伙，数学有了明显的进步，好样的！”张亚明赞许道。　　我心里也乐开了花，这段时间，通过认真听张老师讲课，通过自己的勤奋和努力，心中似乎暗暗开了窍，明显地感受到了数学的进步。嘿，不可得意忘形，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向前推进！　　中午打饭时，食堂里太拥挤，有些牛高马大的家伙仗着粗壮的身体，拼命挤到前面去打饭，整个食堂毫无秩序，乱糟糟的。最后，周海洋、张亚明、黄伟川和我都没有打到饭。我们到小卖部买了一袋饼干，跳进校门口的公路边的田地里，边吃饼干，边骂学校对食堂没有进行有效的管理，害得学生经常没有饭吃。这时，黄伟川用手一指，说道：“公路边好像有人叫你。”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哥哥和几个人在公路边。我三步并作两步，飞身跃上公路，跟哥哥打招呼。哥哥说，他们正在顿岗帮农民打节能灶。我把没有饭吃的事对哥哥说了。哥哥问我：“你身上有没有钱了？”　　 “我还有几块钱。”　　 “这个星期够用吗？”　　 “够用。”我回答说。　　哥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元的钞票给我。我说不用，哥哥却硬塞给我。　　我心里非常感激哥哥，要不是哥哥的大力支持，我会跟村里其他的同龄人一样，现在已经在家里耕田种地。我高考落榜后，哥哥第一个站出来，提出要把我送到始兴中学补习，争取机会，再考一次。现在父母年事已高，是哥哥和嫂嫂硬把这个家撑起来了。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我在心里说：好哥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十 我打开家门，忽然看见一位女乞丐，装束打扮像一位阿拉拍人，头上裹着一块黑布，右手持一根竹根，竹根后挑着一个大包袱，坐在对门邻居家门口。我低头一看，发现一位男老乞丐已经站在我家的窗子边。我大惊失色，“啊”地惊叫一声赶紧把大门关上，可已经来不及了，那位老乞丐已经用手掌硬抵着门板，要我打开大门，我拼尽力气抵着大门，可那老乞丐力气大得惊人，门缝渐渐扩大，我见势不妙，大声呼救。母亲和嫂嫂闻讯后从后厅冲出来，合力才把门渐渐关上。那老乞丐大怒，从窗户喷了一口水进来。不好，那水正好喷在四岁的侄女丽丽身上。那老乞丐见状，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我们看丽丽时，只见她形态呆滞，目光恍惚。母亲大惊，说那位老乞丐是位高人，给丽丽施了魔法，得罪不得。我大惊，赶紧打开门，去追赶那位老乞丐，请求他格外开恩，放我们一马。我刚冲出门外，忽见一位美丽的白衣女子飘然而至，她长裙拖地，脸带微笑向我迎来，她娇嘀嘀地说：“你也有求我的时候，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大骇，猛然想起蒲松龄笔下的那些狐女鬼怪来，我怀疑这位白衣女子是刚才那位老乞丐变的。没有办法，我只好跪在白衣女子的面前，请她为侄女施法。白衣女子不予理睬，飘然而走，我的心凉了半截。但我转念一想，她莫非是试我有没有诚心？于是，我一直跪着，一天、两天，直到第三天过去了，她才出来，羞郝地报以一笑。我不禁惶恐起来。她坐在我旁边的一只椅子上。正在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位身材魁梧的老汉，那老汉大约六十多岁，足有两米多高。那白衣女子见了老汉，撒娇地说：“爹——”　　那老汉走到我的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连声叫好：“我看这小子长相不错，人又斯文嘛！哈哈，果然是个好女婿！”　　我又吃了一惊，我怎么变成了他的女婿呢？这时，我发现那位白衣女子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我。那老汉大笑着大步走了。　　令我惊讶不已的是，此时，白衣女子变成了曾曼莉。曾曼莉俯下身来对我柔声地说：“傻瓜，你应该叫他爹。”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恍惚之间，我跟曾曼丽在一间精致的小屋里，她弄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我跟曾曼莉并坐在饭桌边。老汉把酒倒在酒杯上，亲自为我们把盏。我轻声地喊道：“爹，让我自己来！”那老汉听了，又哈哈大笑起来。我的脸一阵臊热。　　我想，既然我做了老汉的女婿，他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丽丽的病。　　我这样想着，不觉一觉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奇怪，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我是不是迷上了漂亮迷人的曾曼莉？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十一　　这段时间，语文老师都在讲快速作文。讲来讲去，都是讲那些苍白的理论知识和那些乏味的条条框框。用这样的方法来训练作文，练一百年也没有进步！作文没有固定的套路格式，手法要多变，要讲究真情实感，以情动人，以文釆服人。很多同学都没有听课，自个儿看书复习。　　关于语文这一科的成绩，我不用太担心，一向以来，我学语文用心专注，基础知识扎实，成绩一向名列前茅。在考场上写一篇应试作文，只要不太紧张，要拿高分，对于我来说，也不是一件什么难事。　　晚自修前，我刚踏进课室。王耀勤满脸堆笑地问我是不是用了“夏风”这个笔名投了稿。我说“是”。他说，刚才学校分发报纸的阿姨送来了一封信和稿费单。我们猜大概是你的，我们经常听同学说你在报纸上发表作文。这次，实在对不起，我们已经打开了信封，争先拜读了你的作品，请你不要生气！　　真是的，先斩后奏，私拆信件，还要求我不要责怪！你为我是得道高僧，不会生气？不过，我听说自己的作文又发表了，毕竟是一件好事，心里高兴，没跟王耀勤计较。我拿过报纸一看，原来是前不久写的一篇议论文《名落孙山者的出路》，发表在市级报刊的头版头条上。令我惊讶的是，周雅君写的散文《绿，流进人们的心底》也了表在这期报纸上，真是巧合！所不同的是，我用了笔名，她用了真名实姓，她肯定不知道是我写的作文。　　我经过曾曼莉的座位时，她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好似不认识我似的。我知道，她对我发表作文的事儿心存怀疑。十二　　除夕之夜，天空中下着小雨，每家每户的门口贴上了新春对联，小孩们早早穿上了节日的盛装。家家户户在迎新送旧，庆祝传统盛节日的到来。　　街道两边，大人们和小孩们在放鞭炮和烟花。　　哥哥年前买了一大捆烟花回家。　　五岁的侄儿在家门口点燃了一根又一根的烟花，他高兴得手舞足蹈。　　我们站在街边一边瞧热闹，一边剥瓜子。侄儿见我在旁，用稚气的童声对我说：“叔叔，你也来燃放一根烟花吧！”　　 “好，叔叔也放一根烟花。”　　我点燃了一根烟花，刹那间，烟花迅速窜上天空，立即向四面八方散开，在漆黑的夜空下，散开了一朵朵漂亮的烟花，蔚为奇观。　　望着腾空而起的烟花，望着这无边无际的夜空，我在心中在默默祈祷，但愿今年有一个好运降临在我的身上，让我的人生绽放出像今晚一样绚丽的烟花！　　第一个学期开学初，我们班原本有一百二十多人的学生，可经过一个学期的学习，有相当一部分学生的成绩没有达到预期，进步不明显，有的学习成绩还倒退了，他们估算没有希望考上大学，便打起了退堂鼓，离开学校，自谋出路。到了第二个学期开学报名，我们班仅剩下七八十名学生，约去了四十人。当然，也有少数新面孔前来报名，作最后一博。杨泽荣就属于这种新面孔，他报了名，加入了我们的行列。我和周海洋、张亚明特意为杨泽荣的到来举行了简单的欢迎仪式。我们四个人原本在同一乡镇初中学校毕业的，高中时，我和杨泽荣以微弱分数与始兴中学失之交臂，周海洋、张亚明则顺利考上了始兴中学。三年后，我们参加了高考，不幸的是，我们四人全都落榜了。这是我们县高考最差的一年。如今，我们四个难兄难弟又聚在一起，我们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我们在学校的小卖部买了一些花生、饼干，来校门口的田地里，边吃东西边议论学校的事情。　　我对杨泽荣说：“没想到，这重点中学的条件还如此之差，学校用水问解决不了，食堂的吃饭难题也难于解决。以后，你要有思想准备过艰苦的日子。”　　杨泽荣苦笑道：“我什么苦都尝过了，还有什么苦捱不过去的？”　　周海洋说：“我们不要谈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愿我们四人在今年的高考中能跳出龙门，金榜题名！”　　我们四个人，伸出四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十三　　上个学期，学校把食堂承包给学校领导的家属。从此，学生的伙食每况愈下。开饭时，学生们颇多怨言。　　这段时间，我们天天吃没有削皮的萝卜，还有那些连油星也难得见的大白菜，那些菜里常常包夹着泥沙、虫子、小树枝之类什么的。今天，我在青菜里竟然吃到一枚铁钉，好在我反应奇快，听见牙齿“格”的一声响，立刻张口吐出了一枚生了锈的铁钉。望着那长长的铁钉，我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要是一不小心，把这枚铁钉吞进肚子里，不肠断肚破那才怪呢。　　昨夜，雷电交加，大雨滂沱。　　当我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我听见一阵响声，发现周海洋和杨泽荣正在忙个不停。原来，房子漏水了，雨水把他们的被褥给淋湿了。他们赶紧掀开席子，搬开床上用品。我不自觉地伸了一下腿，不好！有股湿湿的感觉。原来，我的被子那头也被水淋湿了。我一跃而起，在漏水的床边放了一只铁桶，雨水一滴一滴地打在铁桶上，发出清脆的“叮当”之声。此时此情，跟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所描写的场景无异：“床头屋漏无干住，雨脚如麻未断绝……”十四　　活动课，我继续呆在课室里复习。　　这时，杨泽荣走到我的跟前说：“有人找你。”　　 “谁？”我放下手中的书本，不禁奇怪起来。　　 “是李国华。”泽荣回答说。　　 “啊，原来是他！”　　提起李国华，我对他的印象深刻。当年他在江口供销社做售货员的时候，我常常到那儿购买连环画，他那时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比我们年长不了几岁。　　在校园的小径上，我和泽荣见过李国华。他长得眉清目秀，身体显得有点单薄。寒暄过后，李国华说明来意：“我是想邀请你们加入文学社的，我们正在酝酿成立雏鸣文学社。我知道你们喜爱文学，并且有一定的写作基础。”　　我沉吟了一会，回答说：“我虽然写过一些文章，但还没写出影响较大的作品，恐怕没有能力加入这个文学社。”　　李国华笑了笑，说道：“这个不用担心，因为我们都还年轻，我们会慢慢提高写作能力的。”　　随后，我们又向李国华举荐了我们高中时的同学周雅君，说周雅君的文笔非常不错。十五　　在哥哥的劝说下，我不得不报考了英语专业。哥哥说，英语的录取分数线相对较低，报考英语，上大学的机会较大。可我不想报读英语，我喜欢学中文和历史。可是，哥哥的话也自有道理，报考英语，录取分数线较低，把握较大。　　英语教师拿了前天测验的试卷进行讲评分析。我的得了78分，并不理想，在所有报考英语考生中，我的成绩只能算中等。还有五、六位同学没有及格。英语老师邓老师事后找我谈话：“你存在的主要问题是有些重要词汇还没有过关，听力失分也较多，今后要强化这方面的练习。另外，你应该多读一些阅读短文，在阅读方面再下一番功夫。” 这些天来，非常忙碌。各科的测练题像雪片一样的发到学生手中，我们疲于应付，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天色暗下来，我和杨泽荣正要到课室里上晚自修。这时，李国华跟一位陌生人行色匆匆赶到我们宿舍。他说，最近，县文联和县妇联举办一次“母亲节”征文活动，希望我们能写一些关于母亲的文章。他说，只有两天的时间了，希望我们能按时交稿。　　晚自修，我拿起笔，匆匆起草了一篇散文，题目叫《我的母亲》。写完这篇散文后，我又做了十多道数学题。　　中午精神很好，毫无睡意。　　我在课室里看了十多页地理，接着又看了十几页历史。十三点三十分，我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书本，回到宿舍休息。　　我躺下床，不一会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当我一觉醒来时，发现宿舍里已经空无一人！我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十五点十分了，糟糕，我误了上课的时间！这一次实在太困了。怎么办呢？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老师报告，然后走进课室，多么不好意思，算了，就旷一节课吧。这是我这一辈子第一次旷课。 十六　　每天晚饭前，我都要在宿舍里用酒精灯煮鸡蛋。——每次我回家，母亲都要递给我一袋鸡蛋，嘱咐我在学校时每天记得吃两个鸡蛋。她心疼地对我说，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读书又辛苦，单靠学校那些没有油星的青菜，哪有营养？我知道，母亲是极疼爱我的。我不敢偷懒，唯有苦读，才能报答母亲的恩情。 某天晚饭前，我正在宿舍里煮着鸡蛋时，杨泽荣从家里刚赶回学校。这家伙一进宿舍门，大声叫嚷着说要我请客。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恭喜你啦，你在母亲节写的征文获得三等奖，并且得了十五元奖金。”杨泽荣满脸喜色地说。　　我以为是杨泽荣编出的是骗人的鬼话，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骗人的是野仔！我是来学校的路上见公安局的大门口贴出的喜报。这次征文活动，一等奖空缺，二等奖五个，三等奖六个。你不知道，能够拿到三等奖已经很不错了。听说，那些参加征文比赛的，很多是在职的成年人，不少还是县委县府两办的笔杆子。你不知道呢，还有三十多名作者获得鼓励奖。”听杨泽荣如数家珍般的道出内幕，我不得不相信了他说的是实话。　　晚上，我们睡在床板上，杨泽荣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好朋友周海洋和张亚明。他们也嚷着要我明天请客。　　我没有丝毫睡意，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知道，我所写的这篇文章，虽然感情真挚，以情动人，但因为没有时间修改，还显得粗糙和幼嫩。不过，能得到十五元奖金，毕竟值得高兴，要知道，十五元，这足够我半个月的伙食费啊！　　今天是父亲的生日，下午活动课，我心里还在犹豫，这次是否要回家呢？　　我知道，母亲和姐姐的心愿是想让我回家一趟的，上个星期天，母亲和姐姐担心我忘记父亲的生日，特意跟我说了这件事情。　　这是父亲的六十大寿，也是父亲第一次过生日，父亲为子女们操劳了大半辈子，我怎么能不回家呢？现在时间虽然紧迫，但无论如何，我得赶回家去，明天一大早，骑自行车赶回学校上课即可。打定主意，我对杨泽荣、周海洋说了一声，嘱咐他俩记得转告班主任，我便骑上自行车，匆匆地回家去了。　　听说“母亲节”获奖征文的名单张贴在公安局的大门口。早晨，我独自骑上自行车下了一趟县城看个究竟。在县公安局门口，可惜那张获奖名单已经被人撕掉了。这时天色尚早，李国华的书店还没有开门营业，我只好掉转车头，返回学校。　　中午，我在课室里复习了一会儿，又骑车进了一趟县城。李国华正在书店卖书。他告诉我，他已经把这个好消息叫吴晓敏转告我。吴晓敏当时就读始兴中学初三（2）班。我说，并没有接到她的任何消息。也许，吴晓敏把这事给忘掉了吧？　　提起这次征文，李国华的话多起来，他似乎有点愤愤不平，他说我们社员的很多作品交到评委那儿，人家却已评出了获奖作品。　　我在书店里坐了一会儿，李国华拿出一些社员的文稿。我读了两篇其他社员的诗作。这时，有两位年轻的社员来到书店里，李国华把我们相互介绍一番，可惜我没有记住他们的名字，只知道一位在县家具厂工作，一位在县供销社工作。　　离开李国华的书店时，他让我转交一份通知给吴晓敏。　　晚自修前，我经过初三（2）班的课室，有两个男生正在走廊读书，我问了其中的一个男生：“你们班有位叫吴晓敏的同学吗？”　　 “有，她正在课室里读书！”　　 “你帮我把她叫出来，好吗？”　　那位男生向课室里喊话：“吴晓敏，有人找你。”　　一位小姑娘模样的女学生从课室里出来，我迅速地扫视了她一眼，只见她的身材不高，脸圆圆的，显得有点胖。她站在我的面前，显得从容大方，她自我介绍说：“我就是吴晓敏，请问，你是谁呢？”　　我自报了家门。　　 “你就是一一？”她露出惊奇的眼神，“我读过不少你的文章呢！”　　 “你在哪儿读过我的文章？”我觉得奇怪。　　 “初一时，我们班订了《学生作文报》，几乎每期都刊登你写的文章。”　　 “我的文章写得不好，让你见笑了。”我谦虚地回答说。　　 “不，你写得真好！我们都争着阅读呢。对了，那天我受李国华社长所托，我到你的课室里找你，你的同学说你在宿舍里，我到宿舍里找你，你的同学又说你回家了。恭喜你，你的征文获奖了！”　　 “谢谢！”　　原来，吴晓敏前来找过我，我当时回家庆贺父亲的六十大寿。 从吴晓敏那儿回到课室，我又操起书本，认真翻阅起来。　　几天后的一个晚修，我正在忙着解一道数学题，有人说：“有一位女生在门口找你。”我急忙走出课室，原来是吴晓敏！吴说她接李国华社长的通知，说明晚八点在他的书店里开一次社员大会，请我们准时参加。我不禁犹豫起来，现在时间如此紧迫，距离高考不到两个月了。吴见我犹豫不决，担心我不去，劝说道：“就这么一次，还是去好了。如果你明晚去参加这个会议，到时到课室里叫上我一起去。”十七　　晚上，我们依时来到李国华社长的书店里，大家一起讨论了文学社的宗旨和有关规定。最后，大家统一意见，逐一修改并通过了各项条款。此次到会总共有会员八人。　　英语老师说，报考英语专业的同学要多练听力。可是，家里连部录音机也没有。星期六，我回到家里，见隔壁的伙伴金古在家，我把录音带拿到他家里，叫他帮我放了几篇听力材料。　　傍晚，哥哥回到家里。好几次，我都想开口问他有没有钱买部录音机，可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下了。我心里明白，现在买部录音机，家里的条件还是允许的，可是，家里的钱来得太不容易了，那是哥哥用苦力挣来的钱。哥哥这段时间老是胃痛，但他还是忍受着胃痛，外出做工挣钱，努力支撑着这个家。我心里总觉得愧疚，觉得欠家里的太多了。　　可是，没有录音机怎么练听力呢？晚上，我还是硬着头皮，压低声音问哥哥：“哥哥，家里现在有没有钱？如果有，我想买部录音机，我报考英语专业了。老师说，要考英语专业，必须要勤练听力。”　　 “有。”哥哥回答说。　　我说如果要买录音机的话，不用买金古家的那般大，要买小一点的就行了。　　哥哥当即答应给我买录音机，可不知为什么，我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母亲听说我要买录音机，她沉吟了一会说：“钱倒是有的，但哥哥是想攒些钱，为你日后考上大学备用。这样吧，我跟你二姐说一声，她家里有部录音机，先借你用用吧。”　　我立即赞同了母亲的提议，我觉得这样划算。这样可以省下一笔钱，减轻家里的负担。反正，姐夫在外工作，姐姐平时又不用录音机，录音机摆放在柜台上也没有发挥它的作用。　　第二天，我用自行车载着母亲赶了十多里的山路来到二姐家。母亲跟二姐一说，二姐高兴地答应了。　　我把从二姐家借来的录音机摆放在柜台上。嘿，这家伙还挺新的呢，个头还挺大。可我这个高中毕业生，却还不会玩这玩艺儿。我喊来隔壁的金古，金古正在念初中，他表现很乖，嘴巴很甜，平时见了我，总是哥哥长哥哥短地叫我。我叫他教我如何操作录音机，他爽快地答应下来。十八　　墨岛宾馆，全县最高档的酒店。　　凤凰文学社邀请了一批市文学前辈前来我县作文学写作报告。可是，让我们失望的是，此次只请到了《红叶》副主编马文川等人。马文川先生说：“今晚不准备作指导了，只是大家相互认识一下，等二十四日省、市作家协会的人来了之后，你们再向他们请教。”　　马文川先生拿出一张《红叶》信笺纸，让我们把姓名和通讯地址留下。然后，他拿出《七月诗人》和《黄土地》杂志分发给我们。　　随后，马文川先生他们纷纷邀请舞伴到舞池里跳舞。我跟杨泽荣坐在旁边观看一会，向李国华社长请了假，返回学校复习。可天公不作美，竟下起了大雨，我跟杨泽荣骑自行车狼狈地赶回学校时，衣服全被淋湿了。　　晚饭前，我提着水桶前往冲凉房洗澡。我已经有两天两夜没有洗澡了，浑身上下感到不舒服。　　他妈的！水龙头放出的水全是黑色的，我忍不住骂娘了。这样脏的水，洗个屁，算了吧，等吃完晚饭再洗。　　吃完晚饭，我跟杨泽荣一块提着铁桶来到冲凉房。他妈的！水龙头放出的水依然是黑色的。我又忍不住骂起来。这几天，水龙头放出的都是黑色的水，不知道那些工作人员干什么去了。看到黑色的水，我有点怵了，但两天两夜没有洗澡，身体浑身不舒服。我咬了咬牙，还是放了一桶黑水洗了头。然后再放了一桶水，我把黄色的毛巾拿到灯下一瞧，毛巾已经变成灰黑色的了。管它三七二十一，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把黑水提进了冲凉房……　　早读课，学校领导通知说：我们学校请了一位省里的教授来作有关地理高考信息的报告。时间定在今天下午三点。　　那位教授满头银发，身材略显瘦小，但眼睛很有神，说话也那有趣。他一走进报告会场，自我介绍了一番。　　他说：我毛遂自荐，你们文科班的学生都知道，隋朝有个农民起义军的头领，名字叫翟让，他是我的老祖宗。说完，他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个“翟”字。当他说翟让是他的老祖宗时，同学们立即被逗笑了，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他的报告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我觉得他的报告并不精彩，对我们的高考并没有多大的帮助。唉，又浪费了一个下午的宝贵时间。 十九 上午进行了体检，我除视力有点近视外，其余一切正常。　　时间尚早，我又去了一趟李国华社长书店。因为昨晚没有参加省市作协举办的座谈会，特向李社长致谦，因为时间委实太紧了。李社长倒没有责怪我的意思，他拿出一份《五月诗笺》给我，说我那首诗作《燕儿，我不留你》已经发表在此刊物上。他说，我们准备创办一份报刊，还把省著名诗人韦丘先生题写的刊头字拿给我欣赏。我端详了一会说，韦丘老前辈在省内是位极有影响力的大文人，题写的字非常不错，很有收藏价值。　　我向李社长汇报说，我最近用笔名发表了小小说《忏悔》。 下午，最后一科的模拟考试结束后，我觉得疲惫极了，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回到宿里，我便躺在床上昏睡起来。　　不晓得过了多久，张亚明回到宿舍。这家伙把我吵醒了，他嚷着要跟我打个睹，说这次模拟考成绩好的要请客。我懒得答理他，有气无力地回答：随便，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模拟考试的成绩揭晓后，我的成绩虽然不太理想，总分比去年的高考仅多了几十分，但这次总分比张亚明多出几十分。张亚明老是缠着我，要我非请客不可。我最后依了他。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又是一年。明天就要参加高考了，我今天下午特意去理发店理发。我叫师傅给我剃了个光头，我要把以前所有的晦气全都剔除，以全新的面貌和轻松的心情进入高考考场。　　兵家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心里清楚，通过一年来的勤学苦练，我感到各科都有了明显的进步，就连数学这科，每次测试，我在基础题方面能拿下不少分数；我的强项历史科已经到了滚瓜烂熟的程度，考试时如果能灵活运用的话，突破高分完全有可能；我对语文科也信心满满，只要不出意外，也可能获得高分。只要第一科语文科考好了，来个开门大吉，必定会信心大增，趁胜扩大战果。至于地理、英语政治这些科目，虽然没有语文和历史学得那样得心应手，但只要拿出平常真实的水平就万事大吉了。明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希望自己沉着应战，冷静对待，千万别出什么意外，把自己的真实水平发挥出来就OK了。如果有可能，最好来个超常发挥，像一匹黑马，脱缰而出，遥遥领先。二十　　高考的钟声响了。 庄严的时刻到来了。　　我们排着长长的队伍，缓缓地步入考场。这一次，我的步履是那么平缓，那么轻快，那么从容，我的呼吸是那么均匀，我没有丝毫的惊慌，用心静如水来形容这种感觉非常贴切。当老师发下语文试卷时，我觉得答题非常顺利，当我看到作文材料时，不禁暗喜，那是我极为熟悉的话题，我从从容容地让优美的文句从笔尖中轻轻流淌出来，把自己的真实情感用漂亮的钢笔字一一展现出来。那一刻，我知道自己第一仗已经奇开得胜了，我竭力抑制内心的喜悦之情。　　接下来的几科考试，我感觉均比去年的高考轻松了许多，顺利了许多。　　高考成绩揭晓，喜讯传来！我的总分稳稳跃过了录取分数线。特别令我激动不已的是，我的语文和历史两科取得了意想不到的高分！全家人都替我高兴，笑容满面，亲朋好友纷纷上门向我道贺，村民们个个露出羡慕的眼光！ 当我领到录取通知书时，家里放了大鞭炮，请了大客，还特意请了县里的电影队，在街门口连放了两场电影。 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如愿以偿考取了公费师范大学，按月领取国家的伙食补助。那一晚，我思绪万千，辗转难眠。　　杨泽荣、周海洋也双双考进了理想的大学。　　美女曾曼莉也考上了大学。在领录取通知书时，我遇见了她，我得知我们考上了相同的一所大学。她说，大学报名注册时，我们要结伴前往。我发现她是那样的开心，笑得那样开心灿烂，比平时更漂亮迷人。 多年以后，我无意在一份历年高考大学录统计表中得知，我们那一年的高考录取率仅有23%左右。也就是说，在一百号考生中，你要干翻七十多名考生，才有机会挤进大学的校门。多么残酷啊！多么不容易啊！　　临上大学前一天，我进了一趟县城，在李国华社长的书店里，我与吴晓敏不期而遇，她向李国华借了几本小说和诗歌。李国华告诉我，吴晓敏也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中师学校。我转过身来对她道贺说：恭喜你！她微微一笑，回答说，咱们同喜同喜！我跟她几乎同时伸出手，两只手轻轻地握在一起。她的手是那样轻柔，柔若无骨。　　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我们的好友张亚明却在这次高考中再次失利。我跟杨泽荣、周海洋相约来到张亚明家里看望他。我们安慰他说：以你的实力，明年再考一场，一定会创造奇迹！　　张亚明无奈地苦笑一声，回答道：谢谢你们前来看我！愿老天保佑，明年高考，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心想事成！后记 大学毕业后，我们各奔东西，各奔前程。我成为一名中学老师，先在乡镇中学教书，后调县城中学任教，最后调县教育局工作。在念大学时，曾曼莉时不时来男生宿舍找我。我们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有个周末，舍友们去观看露天电影。曾曼莉身穿一件薄薄的粉红色连衣裙来找我，她齐肩的秀发还没干，散发着浓浓的香味儿。那一晚，我们谈家庭，谈爱情。她告诉我说，有个男生想追她，令她讨厌。她还决绝地说，如果此生没有遇到心仪的男生，她宁缺勿滥。那一晚，夜深了。我俩肩并肩在校道上的紫荆花树下漫步，无声飘零的花瓣落在我们的头梢上，肩膀上。曾曼莉语气温存，不时发出一声声娇笑。毕业后，曾曼莉在大城市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可在在爱情方面却并不如意，直到四十岁时，她才把自己嫁了出去。 杨泽荣学的是财会，他毕业后分在乡镇财政所工作，后来调县财政局工作，成为一名财税干部。周海洋成为一名公安干警，先在乡镇派出所工作，后调县公安局工作，也走上了领导岗位。张亚明复读一年后，也终于考上了大学，毕业后，他也成为一名教师。只是，他在外地教书，我们很少见面。 当年拉我进入文学社的李国华社长，先在县供销社工作，兼营书店。后来，他调到市里的一家报社工作。再后来，他调进省教育厅工作，负责一份教育杂志的编辑工作。我们互通信息，至今也有来往。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转眼间，三十多年悄然过去了，我们的父母双亲都已作古，到天国那边去了。我们也已年过半百，双鬓泛白，皱纹爬上了眼角。我与杨泽荣、周海洋几位老同学经常见面，不时聚会。我们一起回忆起当年高考的难忘往事，不禁感慨万千，动情不已。